只听得“拍拍”两声,前后两掌,同时接实,声若裂帛,震得入耳根生疼。
那头陀不知这少侠使出的少林“反擒魔手”大有学问:事前并无凌厉旋风,直要等双掌击实,一股真力,才从掌心涌出,让对手防不胜防。
等到那头陀发觉对方掌力之中含有极强震力,再待后退,已是不及,一掌硬接之后,但觉心脏受震,血气浮动,急急往后便退。
书生也不追赶,耐心让那头陀去运气调息,直待得这头陀气息稍匀了,才注意看他又将使出何招。
少顷,只听得头陀大喝一声,紧逼而上,双掌连环劈击,朝书生连续攻出十二掌!将这书生整个人陷入在一片掌影之中。
头陀此番已经拿出了他的全套看家本领。心想自己这“十二连环掌”,虽不能把这书生立毙掌下,但只要击中他一,二掌,也得把他当场重创。
只见这书生笑道:“你这头陀,倒是块习武的料子,可惜你这‘十二连环掌’学得还不到家,今番让师父给你指教指教。”说毕双掌翻飞,并不依照一般打法,反倒和头陀硬打硬拼,连接硬生生硬接头陀四掌,并将头陀其余八掌轻轻封架开去。
头陀见此,心中惊骇不已,忖道:“此人这等年轻,武功竟如此高强,若不尽快将其解决,自己恐怕要吃大亏。”
想到此,不由得退后了两步,倏地双目一睁,口中大喝道:“你这书生留心了!”突然欺身而上,双掌齐发,再次朝凌少侠扑过来,攻势猛烈绝伦。
凌少侠见这头陀连出杀手,两番猛攻,已是拼命的架式。不觉动了玩兴,对头陀朗笑一声:“狗头陀,还有什么看家本领,索性一齐使将出来,让先生给你指正!”喝声之中,掌法突变凌厉,左掌右掌,交相击出。
头陀见这书生轻轻松松再次化解了自己的绝招,心内愈发惊骇,冷笑一声:“小子,你接得下就好。”人影一闪而至,呼呼两掌,朝书生直劈过来。
却见这凌少侠双掌齐施,奇招突出,双掌一合,平平向头陀前胸推去。这双掌一合之势,推出一股凌厉强猛的潜力,罡风激荡,横及五尺来宽,带起了呼啸之声,排山倒海般向头陀者直撞过去。
头陀从未见过这等掌势,已知对方武功了得,更未料到对方内力竟有如此深厚。头陀懂得,这一掌若是和书生硬拼,强胜弱败,生死立判。赶紧一提丹田真气,身子飘空飞起,让开凌少侠的掌风,然后一语不发,疾冲而上,一掌朝对方掌心印去。
书生淡淡一笑,也不肯和这头陀硬拼,身子凌空而起,让那头陀一击落空,旋即身如陀螺,轻轻一旋转过身来,双掌齐出卷向头陀。这一转之势,双掌带转了击出的力,掌风横扫,势如浪涌。
这一招大出头陀意料之外,只见那书生横扫过来的这一掌快速绝伦,再待后退,已是不及,只好功凝百穴,双掌护胸,硬接一招。但听“蓬”地一声,头陀一个身子被掌风扫出去两丈来远,连摔带滚,跌倒地上,双手掩胸,双目突出,嘴角间缓缓流出鲜血。
这少侠走到赤发头陀身前,拿脚踢了踢头陀身子,见没有动静,显已昏死过去。
却见这少侠将衣衫略整,指着地上的头陀笑道:“你这头陀也不知是哪门子的出家人,身手倒也不错,却是如何干起这半道上打闷棍的勾当来了?今天算你运气不好,撞到我‘江南无情剑’手上。对你这种败坏出家人声誉的家伙,本该关到地牢里去面壁思过十年。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去处,我却没功夫将你交到你那博格达山寺庙中去,只有将就在附近找个地方安置你一下。”
书生说毕,四处看了一阵,却见不远处大槐树下有一眼古井。这书生走将过去,站井栏上探头往下一望,黑漆漆深不可测。他弯腰拾起一块石子扔下井去,老半天才听得闷闷的一声响,自言自语道,“此倒是安置这厮的一个好去处,”
说毕,这书生转身从地上拎起头陀,仿佛拖着一头宰杀过的猪,一拖拖到井边,说道:“你这厮休怪我办事不周,我没功夫将你押回原籍,你将就在井中反省几天吧!若是你命大,有人救你出来,今后要干翦径勾当,千万把人认清楚,这时节一个人没有两下武功,谁敢背着一大包金银在外面乱走?”说毕,将头陀往井中“咕咚”一声扔下去,也不管他是死是活,转身往镇上找地方歇息去了。
却说这头陀给扔在井底,摔了个“发昏章第十一”,刚喘过气来,不料那井水便从鼻孔、嘴里涌了进来。这井虽然变废,却还存下四、五尺水,是下雨天积下的,臭不可当。
井壁四周,青苔漉漉,这时又近深秋,井水沁凉逼人。头陀只觉四肢渐次麻木,血液一点一点慢慢凝结,时间一长,只怕要冰成一根冰棍。
顷之,却又感到双腿剜心般疼痛。头陀情知不妙,抖索着伸手将两腿各处摸索了一阵,方庆幸自己只是摔脱了臼,却似不曾骨折。自家咬着牙摸摸索索拾掇了一番,总算将脱臼之处接上了。
那“江南无情剑”原不是嗜杀成性的人。在处置头陀之时,却是将他脚朝下扔将进去的,若是头朝下扔将下去,纵这头陀有几条命,怕也跌得死翘翘了。
这头陀吐出一些血痰,倚着石壁歇息了一阵,将眼下经历一一回想了起来,心下自是羞愧难当。只恨自己学业不精,武功粗疏:贪财好色,致有如此下埸。
抬头向上望去,只见头顶井口如一轮满月,数粒星星点缀其上。井壁直上直下,约有五六丈高。
头陀想道:若不想法爬了上去,不冻死也就饿死了。稍稍活动一下手脚,作成一个大字,双手双脚撑住井壁互相交换位置,慢慢向上移动。
谁知刚攀上两尺,身子出了水面,少了水的浮力,便觉身子忽然沉重了许多,,那苔藓在水面上的井壁,又生得最是旺盛,双脚刚刚搭上,便吱溜一滑,“扑通”一声,掉了下去。
这头陀只得从头又来。刚出水面,心中不断叮嘱:小心,小心!谁知双脚一动,又“刷”地一声滑将下来。
如是反复爬得几次,只觉精疲力竭,心中明白若是只靠自己,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的,只得踮了脚尖立在水中,一声声高叫“救命”。喊得声嘶力竭,哪里见有人应?肚中一天一夜未曾进食,早已饿得手脚酸软,看来多半只有在这井底活活饿死了。
也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井口上那团天空才渐渐转白,这头陀只觉周身血液凝结,头脑恍惚,一松手便瘫下去。待到身子浸入水中,咕噜噜吞进几口臭水,头脑略一清醒,忙又用出最后一丝力量,支撑着站稳。如此数次,只觉腹中胀鼓,两眼发黑,痛苦不堪,想道:“如此慢慢受了折磨死去,不如趁早松了双手,窒水而死,反少了痛苦。”正心灰意绝,朦胧之中,隐约觉得在头顶三尺之外一道石缝中似有些许光亮。
头陀想:莫非是饿昏了产生的幻觉?却紧闭了双眼,再使劲摇摇头,半响后方睁开眼,再看起初那光亮之处,情知所见是实,心中大奇,求生之念驱策之下,竟挣扎着站了起来,将这石壁上下端详一阵,试着两手撑住石壁,壁虎一般引体向上,一寸寸再往上慢慢爬去。
也不知费了多少千辛万苦,这头陀终于爬到那发出光亮之处,引颈一看,竟是一个可容一人进出的洞口,那阵亮光正是从洞里发出来的!
这苦人儿心下大喜,喃喃道:“此番天见可怜,我赤发头陀命不当绝,也不知此是何等高人神仙穴居之处,且进去看看再说,就算讨得几口吃的,却也可以吊得一刻粉肠。”
头陀咬着牙,将身子颤危危提举上来,抖簌着先将两手吊住洞沿,随之弓起身子,两脚蹬住后壁,头先伸入洞内,次第将两手,身子和双脚探入,终于蛇一般将整个身子挤入了洞口,方再往里慢慢爬行。
原以为那洞越向里越黑,没想到拐了几个弯,大约两丈之后,洞口越来越宽,光线也越来越强。再爬得几步,过一个弯道,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十来丈方圆的石室赫然出现在眼前!
头陀喜不自胜,从洞口跳将进石室。却不料蓦地一抬头,石壁上出现了一个身影,头陀心头一惊,颤声道:“尊驾是谁!”
这声音在石室内撞得四处回响,却不见有人应答。再一细看,那人影仍停立不动。头陀心存疑惑,慢步上前,待看清那人影原来是一块竖着的石头,象煞人形,方将一颗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倚着石壁坐下,闭上两眼,大口大口喘息一阵,然后睁开眼将这去处细细打量。
却见这石室正前方壁下有一装油的巨瓮;一根细长灯草插在瓮沿燃亮着,竟是一盏长明灯。室中有一矮石桌,周围几根石凳,此外就空无一物,有的,只是四面八方冷浸浸一股阴气。
头陀心内好生奇怪,看光景此处似乎有人住过,但何以眼下空无一物,莫非此处别有密室?
头陀苦苦思索一阵,扶着墙壁,绕着石室转了一转,用手在壁上逐一细细敲打,终于发现有一处石壁发出空洞的声音。
头陀情知里面别有机关,却是不知如何才能找它出来。
扶墙摸壁到东敲敲西看看,汗流夹背忙活了一阵,仍然不得要领,那墙壁却仍是纹丝不动,头陀又坐下喘息一阵,抬头见了顶上的常明灯,却见灯旁有几只松木火把,遂站起身来去取下两只火把,将一只别在腰上,右手那只伸进瓮中蘸满灯油,凑到灯上点燃了,再走到发出空洞的墙壁面前细细照看。从上到下从左到右,终于好不容易发现墙角之处隐隐约约画有两道箭头,箭头分别向左向右。
头陀思想了一阵,用手指顺着箭头左方摸索了一阵,再如法泡制往右方摸索一阵。终于听得“哗拉”、一声,门前石壁突然洞开,一间新的石室出现在眼前。头陀大喜,由那洞开的暗门跨将进去,睁大眼睛,昏暗中四处观看。
这不一下不看犹可,一看却吓了个半死——这间密室和外面一间相仿佛,除了有一石桌石凳之外,竟还有一张石床,床上赫然躺着一裸身黑色怪人!
头陀魂飞魄散,颤颤兢兢,慌忙双手合十,远远对那床上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