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那击伤梁蕾的大汉,身形一闪,横纵五尺,俯身拣起地上的双笔,大喝一声,表情如疯子一般,径向红衣少女猛烈袭来。
红衣少女双眉一皱,满面怒容,拳掌一变,身法轻灵,闪过疯狂攻来的一对判官笔,大喝一声,出掌如电,猛向这大汉的后背斜劈下去。
大汉招式用老,再想闪避已来不及了。只听得“砰”的一声闷哼,大汉身形向前踉跄几步,“噗通”一下,终于跪伏在地,张口喷出一道鲜血,立即晕了过去。
老者急上前两步,伸手将大汉扶坐起来,舒掌在他命门穴上轻拍了一下。那大汉面色苍白,缓缓睁开两眼,接着又无力地合上,看来这掌伤得不轻。
红衣少女淡淡:—笑,毫不在意地道:“老爷子,看来功力火候是假不得的,功夫没学好,何必赶着你这些喽罗们忙忙的来送命”这老头闻得此言,哪能忍受得下?一弓腰欺至少女面前,气喘唬啸怒声道:“丫头,看招”
“招”字出口,双掌已带起一阵劲风,直击少女九大要穴,势如惊涛拍岸,怒潮排壑。
少女一见,若无其事地微微挥手,外划一招道:“且慢,试试这招”
就在这少女虚划一招之际,无形中有一股奇异的潜力,随掌推出,隐隐之中拒招卸力,俨然不露,寸草不惊。
这老头却浑然不觉,犹自厉声大喝道:“怎么,还有什么花样不成?”
少女玉如玉树临风,态度潇洒出尘,一踩星幻紫宫步,人已如一缕轻烟,早已到了老头的身后。
老头一招推出,眼看接实,不料眼前人影一闪,敌踪顿失,又听少女在自己身后发话,这一惊非同小可。老头一声大喝,再一招“蟒龙翻身”,同时双掌旋腕变势,第二招随着推出,发招之快,实属罕见。
那少女却依然故我,脚下半转星移,快愈惊涛,妙到毫巅。
老头两击不中,怒火更炽,一张黑脸庞像一块猪肝,黑紫透青,狰狞恐怖,咬牙切齿,狠声大喝道:“臭丫头,你太狂了”
喉中咯咯有声,跺脚并掌,两眼认定少女立身之处,一低头,连人带掌,一招“猛虎出山”,拍,推、按、削,直撞过来。这种拼命打法,已不成章法。少女不由得剑眉一皱,抖臂运力,功贯右掌,一招招回击,口中却在指指点点,评说老者招数得失。
强敌当前,她这种谈笑自若的态度,让在场诸人全已看了个清楚。老头觉得大失面子,不由得怒火攻心,哪顾死活,一味猛撞过去,掌风如千军万马,席卷而来。两只蒲扇大的手掌,相距不到三寸,眼看就要拍上少女要穴。
令狐玉和梁蕾俱各变色,手中渗出冷汗,不由失声惊口乎。
然而,那少女仍神情悠闲,一声娇喝:“姑娘得罪了”
人影乍分即合,一掌推出。
“轰!哗啦——”
一声震天价响,接着哗啦之声不绝。那老头脚下踉跄几步立桩不稳,扑通一声竟摔了个野狗吃屎,扑倒在地,等到人爬了起来,已是满脸是血,狼狈之至,摇摇欲倒。
少女急忙紧上几步,轻舒玉臂,扶起老头道:“失礼得很,老爷子”一言未了,不料那老头暴喝一声,突抬右脚,冷不防直向少女踢来。
两人近在咫尺,奔雷一脚,事出猝然,梁蕾一声娇叱:“姐姐……”
少女也不觉悚然一惊,偏身急闪,扶着老头的右手顺势一推,同时喝问:“这是何意?”顺手将那老头一拍。
只听得老头呼一声厉叫,整个人像一只巨大的风筝飞向数丈之外的石地上,“吧哒”一声跌在地下,口喷血箭,四肢连颤,伤势不轻。
恶老头躺在地上,挣扎着抬起半个身子,铁青了面孔,眼中冒火,声如鬼嗥地道:“小姑娘,你打算把老爷子怎么样?”
红衣女子淡淡道:“我的一套点到为止,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你等只管逃命吧”
老头咬牙切齿道:“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今天这事,你这小丫头给我记着,我老爷子但有一口气在,必要你还个公道!走!”
其余几人也恶毒地看了红衣女子一眼,才各自捡起兵器,一瘸一拐,慢慢下山而去。
看了歹人逃去,三人竟没一人往那方向看一看,这令狐玉拉了梁蕾过来,一齐对红衣少女作礼道:“多谢姐姐搭救之恩,若是姐姐晚来得片刻,我等二人早已躺在这里了。”
红衣少女道:“小妹只是偶然路过,见这几个恶人欺负你们,想我们在那酒楼之上曾有一面之交,忍不住就出手现了丑,这谢字却是不敢当。”令狐玉正想说话,转头见那梁蕾一双俏眼,竟不肯从红衣少女身上离开,遂笑道:“蕾妹莫不是认得这红衣姐姐,却是何故盯了姐姐不放?”
梁蕾脸上一红,道:“见了姐姐,我倒想起一人,不由得就发了痴,姐姐却是休怪小妹无礼。”
红衣少女问道:“我这模样却让姐姐想起了谁?”
令狐玉插嘴道:“姐姐别听她的,但凡天下美丽女子,都是你象我,我象你,蕾妹就不必再去绞尽脑汗想了,只须记得这红衣姐姐救了我二人性命就是。哦,小生忘了问一句:姐姐倒是该如何称呼?”
那红衣女子正欲答话,却听得远处咽咽呜呜,响起某种类似螺号之声。
红衣女子一听,急急忙忙说:“令狐哥哥,蕾姐姐,小妹师父召唤,小妹不能不去,且叫我小红,容我回头再向你们解释。”
说毕,展开轻功腾跃而去,疾如鬼魅。把个令狐玉和梁蕾都看得呆了。
令狐玉目送着红衣女子远去,直到不见了她身影,方才怏怏回过头来。
梁蕾笑道:“玉哥哥,看那小红好俊的身手,好俊的脸蛋,下次若再碰到,小妹却是不得不让贤了。”
令狐玉对梁蕾的嘲讽恍若不见,还在痴痴地想,自语道:“这红衣姐姐身手好生了得,却说她师父叫她,这师父不知更是何种功夫?”
梁蕾道:“玉哥哥,这事还得感谢小妹。若不是小妹手脚不干净,盗了那秘籍,你却哪里有缘结识这等神仙般美貌的姐姐?只是小妹在那几个呆人手中,几番没给吓死,只当今生今世再也见不着你了。却待见着,玉哥哥却又痴痴的入了情网。却不正是‘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谁知这令狐玉少不喑事,哪里明白梁蕾这等小女孩家的岔肠子?
一路还在直夸小红,从武功夸到人品,再从人品夸到相貌,直到梁蕾垮下脸来,才知自己口没遮拦,却让梁姑娘误会成见一个爱一个的轻薄少年,忙胡乱找些话来哄她,搜肠刮肚,将那肚里积蓄的卖乖讨好话尽数用完,那梁蕾板着的脸才由阴转晴。
令狐玉将这打破的醋坛子修补好了,才敢对梁蕾道:“今日之事,也好是个教训,蕾妹一向就爱惹事生非,不给这么修理一下,还不知天外有天。今后看你还到处逗猫惹草的不?你倒把他们那秘籍藏哪里去了?拿出来我们切蹉一下,说不定倒能学得几路吃饭本事。”
梁蕾道:“什么秘籍?我翻了翻,都是些稀疏平常的刀剑拳脚之类的图象。我见上面没什么油水,随便就扔了。及至看了这些歹人为之不惜拼命的架势,才想那上面也许有什么藏宝图之类一一不是就有人把藏宝图放到武林秘籍中去么?下次遇了这种情况,我却要小心一些才是。”
令狐玉见梁蕾如此说,也就不以为意。他心心念念要的是本事,为了抢魔鼓,报大仇,金银之类于他倒是不放在心上的。
不过,今天这小红姑娘的现身相救,倒使他觉得奇怪,为什么她早不来,晚不来,刚好在最紧急的时候就现身出面。莫不是一直有人在跟踪他们?
若是有,这些人却又明明是好人:既是好人,又为何不干脆明白现身出来?
“玉哥哥在想什么?”梁蕾见令狐玉无心说笑,忙收起了玩笑,关切地问道。
“我在想,近来发生的这些事有些作怪。”令狐玉恍若自言自语。
梁蕾问道:“玉哥哥,你说甚事作怪?”
令狐玉道:“如何我每到危险时候总有高人出手相助?”
梁蕾不知前因后果,问道:“什么高人出手?”
令狐玉遂将自己前番如何与师姐领命下山寻找仇人,如何在路上屡屡遇险,那胖和尚如何指弹苍蝇击穿墙壁搭救,舟中老者如何识破船家蒙汗药,连同今天小红姑娘的碰巧现身相救在他心中引起的疑团等,一一告诉了梁蕾。
梁蕾听了,也是搔头抓耳,左思右想,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勉强一笑道:“既然是百思不得其解,却又想它怎的。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既有人出了这谜语,那么这谜到该解的时候自会有人来解它,咱们把脑袋想炸了也没用,玉哥哥你说呢。”
令狐玉想了想也是,遂携了梁蕾一路返回镇中,次日取道继续往京师而去。
令狐玉等上京盗宝这一年,乃是明熹宗天启五年,龙庭上坐着一个昏庸皇帝。
这熹宗虽于皇帝之道一窍不通,其他方面却颇有小慧,尤其喜弄机巧,刀锯斧凿,丹青彩漆等事,往往亲自动手,尝于庭院中作小宫殿,形式摩仿乾清宫,小宫殿大不过三四尺,曲折微妙,几夺天工。
宫中有个蹴圆亭,他却又手造小蹴圆堂五间,一一莫不曲尽其妙,令人叹绝。
此外如种种玩具,俱造得异样玲珑,绝不惮烦。惟把国家要政,反置诸脑后,无暇考询。朝庭大权,尽落宦竖魏忠贤之手。
这魏忠贤常趁那皇上引绳削墨的时候奏请大事,熹宗正在得趣,哪有心思管他奏些什么,往往随口还报道:“朕知道了,你去照着办理就是。”
本来廷臣奏本,按旧制须由御笔亲批;若例行文书,由司礼监代制批词,还得要写明“遵阁票”或“奉旨更改”字样,用原笔批,号为批红。如今此等麻烦事,熹宗一概委与魏忠贤代了,自己整天忙于那些小巧的发明制造之类,乐此不疲,以此魏阉得上下其手,报怨雪恨,无所不为。
也是凑巧,这些日子天子厌倦了那些微型建筑之类小把戏,突然心血来潮,有兴趣扮扮天子了,于是竟一反前例,这天于五更三点就来圣驾早朝。
只见左边龙凤鼓响,右边景阳钟鸣,内侍太监前呼,宫娥翠女后拥,净鞭三下响起,文武百官两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