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公主呢?她怎么办?”容楼忽道。
慕容冲思虑片刻,才道:“这个不劳你费神,缓一缓,我自有主张。”
二人一时无话。
忽而,容楼轻咳了几声,笑道:“你的拳头比以前硬了,想是这两年确有勤加练习。”
慕容冲也笑了,道:“听你这么说,想必还挺得住,我倒是放心了。”说完松开了扶着他的手。
“只要让我运功调息几个时辰,内伤便可无碍。”容楼笑道。
慕容冲走到窗边,瞧着有些亮起的天色,皱眉道:“不能让人发现你这副模样,否则难逃嫌疑。”他帮容楼收拾了一番,又取来自己的一身素袍,让他换上后,才安心道:“还好,今日应该没有人来,你可以专心疗伤。”
容楼点了点头,接着便盘膝坐在卧榻上运功疗伤了。
容楼自卧榻上起身时已是天光大亮,他满头大汗,不过面色好看了许多,想是恢复了大半。
见他已无大碍,一直面无表情地静静坐在椅子上,专注地瞧着他的慕容冲象是松了一口气。
容楼以衣袖擦去额上汗水的同时,冲他笑了笑。
这一笑, 仿佛严寒的冬日里那一壶滚烫的烧酒,让人暧,叫人醉,令人痴。
没等容楼反应过来,慕容冲就一把扑上他,搂住他的脖子,将面庞深深埋进他的颈项间,贪婪地嗅着他的味道,再也不肯撒手。
被他的热情所感染,容楼也以手臂紧紧地环住了他的腰身,将他的胸膛越来越紧地贴着自己的胸膛,企图感觉他的心跳。
一片寂寂无声之中,两人全心全意地感受着那久违了的浓情蜜意,那蓦然相拥的精彩瞬间。久未谋面的爱人终于重逢,多年的情感在一瞬间释放,如烟往事历历在目。。。。。。这一切象偶然闪过的电光火石,又象划破天际的飒沓流星,灿烂而美丽。
原来天地之间,最为珍贵的莫过于久违经时间考验的真情。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冲才放开容楼,道:“这两年你都在哪里,过得怎么样?”
容楼紧了紧揽住慕容冲腰的双手,没有回答。
“不说算了。”慕容冲有些不高兴地挣开容楼的双手,走到一边,偏头看向他,又问道:“那你目前在何处落脚?。
他这么问只因长安城里有不少燕国旧部,其中不乏认识容楼之人,是以担心容楼会被人认出,引起麻烦。
容楼面有得色,笑道:“你一定猜不出。其实,最危险的地方反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我这里为你担心,你倒是白开心得很?”慕容冲轻轻推了他一把,道:“别废话,快说。”
容楼道:“我日间都呆在王猛的大宅里,夜里才出来活动。”
“王猛?你的胆子倒是不小。”慕容冲讶然道。
容楼嘿嘿道:“被发现了大不了一场恶战,想在这偌大的长安城里围住我,谈何容易。”
慕容冲嗤笑了一声,道:“是啊,昨日我就不该替你解围,只管看你逞英雄才对。”
容楼怔了怔,旋即明白他暗讥自己昨夜受伤被困一事,于是解释道:“若不是他们做好了套子就等着我钻,百十个高手想摛住我又谈何容易。”
他说的不错,隐身逃遁和自投罗网又怎可相提并论?
慕容冲点头道:“说的倒也在理。”
“其实,王猛旧宅中人流熙攘之处只在秦王为他亲设的灵堂周围,其他地方倒是少有人气。”容楼道。
所谓树倒猢狲散,王猛逝世后,他的家将、食客们陆续走了大半,大大小小房屋几百间不到半月便空置了许多。容楼觉得这里十分安全,于是捡了其中很不起眼的一间做为据点。他昼伏夜出,白天只躲在床铺下睡觉、休息、习练内功。躲在床铺下最大的好处是即使有人冒失闯进来,也不会轻易瞧见他。到了夜晚,他才出来活动行事,寻找干粮类的食物。同时,他将床铺紧靠着的那面墙的砖块全部事先松动好,这样一来,就算不幸被人堵截在了床下,也可以轻松破墙而出。
这一百多万人的长安,藏着个曾在神机营里受训,精通求生、隐匿之术的武艺高强之人,倒确确实实比隐身山林更难被人寻出。
容楼说的虽然轻松,但慕容冲知道这其中最难耐的寂寞、枯燥是需要极大的坚韧和顽强才能克服的。
还好,坚韧和顽强这两样容楼从来就不缺。
慕容冲瞧着容楼,眉头微皱,不舍道:“难怪你瘦了许多。。。。。。”
容楼哈哈笑道:“不过做了阵子老鼠,白天睡觉,晚上出动,也逍遥自在的很。”
慕容冲也跟着笑了。
然后,容楼有些遗憾道:“要是早知今日会同你见面,我该把礼物带来。”
慕容冲奇道:“什么礼物?”
容楼笑道:“此刻并未带在身边,明日我再拿来送你。”
“别卖关子,先告诉我是什么。”慕容冲追问道。
容楼故意闭口不言,只一脸微笑。
“你还嫌我今日气得不够多吗?”慕容冲见状,面有愠色道。
容楼撇了撇嘴,道:“瞧不出你这么小气?”
慕容冲双目一瞪。
容楼慰然笑道:“好吧,我拿到了燕国的玉玺……千秋印。”
慕容冲闻言,呆了呆,道:“真是你杀了鸠莫罗?”
燕国的玉玺早落到了鸠莫罗的手里,现在容楼说拿到了,那么城头上那颗人头无疑就是他挂上去的了。
容楼点了点头。
“国师府周围设有重兵把守,听说府里还有许多僧兵,而鸠莫罗本身的武功又可列秦国第一。。。。。。不对,说是天下第一也并非不可。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慕容冲的目光充满了热烈与好奇,道:“快说来与我听听。”
容楼只道:“我已经忘记了。”
他虽然不愿说,但目光却深邃了起来,仿佛忆起了和鸠莫罗的那场决斗。。。。。。
他知道,如果不是鸠莫罗如约而至,与他进行了那场一对一的公平决斗,自己绝计杀不了他。
但鸠莫罗居然愿意瞒着所有人,孤身一人冒着漫天大雪,连夜奔至长安以北数十里的黄龙山里同他决斗,决不是因为容楼这个人。
而是因为一封留书。
那封留书是前夜容楼潜入国师府时给他留下的。
书上只有一行字:
“我持凤凰石、水月镜,君欲得之,必携千秋印,于明夜子时至黄龙山隘口处,与我一战。活着的人尽可拿走一切。”
那夜,狂风似刀,大雪如席,不但裹住了二人决斗的身形,也模糊了双方交锋的视野,令他们只能见到风雪中对方翻腾飞跃的憧憧身影,和黑夜里隐隐闪动的指光剑气。。。。。。
那一战的细节,容楼已然记不清了。
其实他根本就没能看得清,又如何记得清?
虽然看不清,但他信心百倍。
如果不是倍心百倍,他怎敢向鸠莫罗挑战?
而鸠莫罗也一样看不清,但他志在必得。
若非志在必得,他又怎敢单骑前来应战?
提出这场决斗是容楼给鸠莫罗的机会,应下这场决斗是鸠莫罗给容楼的机会。
机会是一样的,机会也只有一次,却被容楼抓住了。
鸠莫罗倒地的一瞬就明白了:此战,他输了。
他不但输了此战,也输了性命。
没有人能中了“天雷针”还好好活着,鸠莫罗也不能。不过他强撑着一口真气,暂时还死不了。
他还不愿死,只因欲念未了。
凤凰石、水月镜、千秋印就放在距他面前不远的一块大石上……这是二人决斗前约定放置好的。
‘活着的人尽可拿走一切’
鸠莫罗无限向往地瞧着那块大石上的三件神器,无力地伸了伸手。
只可惜,最后活着的一定不是他。
突然,他想起了很久前卜问寺里佛图丞留给他的那首诗:
“四十年来辨事非,雪映寒梅故人回。万事因果皆有常,千凤相逢大梦归。”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令得原本伤口处流淌着的鲜血愈加汹涌,仰天道:“好一个‘千凤相逢大梦归’!”
当年,唯有这句他瞧不懂,但此刻,就在他将死之时却终于明了了:‘千’是指‘千秋印’,‘凤’是指‘凤凰石’。佛图丞是想告诉他,‘千秋印’和‘凤凰石’相遇之时,就是他大限将至之际。
“佛图丞,你料得不错,我果然是少了份自知之明。”他自言自语,叹道:“我终成不了‘新佛’。。。。。。”
容楼缓缓走到他面前,低头冷冷地瞧着他。
“你是何人?”鸠莫罗喘息了几声,道:“我想知道败在了何人手里。”他到现在都很难相信自己已经败了。
“容楼。”容楼道。
“难道你是燕国的容将军?”鸠莫罗有些惊讶道。
当年那一仗,容楼脸上戴着凤凰面甲,鸠莫罗不曾有机会一窥他的面貌,但却记住了他的姓名。
“不错。”容楼道。
“你那时居然没死?天意。。。。。。”鸠莫罗叹息道:“看来是天意不让我布‘大治之阵’解救苍生万民于水火!”
容楼听言道:“你想布阵?”
鸠莫罗微笑道:“老衲此生所做之事都只为聚集五大神器,布下这奇阵。”
容楼想起了帛大师的笔记上记载的:
“以‘有常鼎’为主器,布下‘大治之阵’,则天下大治,四海归一,百姓富足。”
他冷笑道:“就为布‘大治之阵’,便令你这个本该置身世外、光明磊落、慈悲为怀的得道高僧,却反成了于红尘中争权夺物,不择手段,视人命为草芥的凶徒?”
鸠莫罗摇了摇头道:“在成佛的道路上,理因遇佛杀佛,遇魔杀魔,何况人命?杀了几十,几百条人命,却可换回无数人命,这又要怎么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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