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大战爆发,他说“来个痛快,换换空气也不错,再不然老百姓实在没活路了!”他被定性为“讲反动话的三轮车夫”' ' ,(因三轮车夫在1949前和三教九流熟识,故也“不纯”)。
在50年代社会改造的洪流中,1949年前的市场就业方式已彻底改变,党政机关,重要的文教单位,大型国有企业都建立了严格的人事审查制度,在历次运动中受冲击被处分的那些和旧社会有较多联系的人员根本无法进入,“历史不清份子”“不纯份子”只能集中在社会的一些底层行业或以出卖劳动力为主的行业谋生,这些行业计有:
城市图书出租行业:1955年国务院通令整顿1949 年前出版的文字书籍,有关部门对天津从事个体图书出租的从业人员开展了调查,天津市共有740个图书出租户,其中出租小人书的674户,出租文字书的66户,后者拥有的旧书共5万3千册,而需清理淘汰的书籍共4万册。天津市该行业的“不纯”份子共171人,占该行业人数总数的24%。1955年,沈阳市从业人员共有551户,其中有“政治历史问题”的占从业人口的24%' '。
城市人力板车运输、骡马运输行业:1954年,南京市搬运公司共有4000多工人,其中4%为前国民党官兵,包括少校、连长、工兵' '。
城市建筑行业:据不完全统计,1953年广州市建筑工程系统700多干部中,有反动会道门份子40人,国民党员81人,三青团员23人。武汉市建筑工程局980个干部中,有四百多人有政治历史问题。湖南省建筑系统共有干部1300余人,但“阶级异己份子”占全部干部总数的33%。郑州市4300建筑工人中,有一千多人有政治历史问题' '。
城市废品收购行业、誊印社、和城市私人补习学校行业:这三个行业也相对集中了较多的“不纯份子”,50年代中期后,国家实现了教育资源的全部国有化管理,私人补习学校全部取消,部分人员转入小学担任教师或勤杂人员,或转往城市中的煤炭店(煤球厂)砸煤基、送煤球。
由于政治分层决定了一个人及其家庭在社会上的政治地位,有“历史问题”的人都对“阶级敌人”的标签避之不及,在这些人群中,有一部分人极力想改换自身的政治面貌。1953年为迎接第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召开,各地开始选民登记工作,成都市的一些“敌对阶级”份子“千方百计想争夺选举权”:他们中的一些“大地主”,凡是直接或间接地与党在历史上发生过统战关系的,便以此一律自封为“开明人士”;中小地主则称自己为“小土地出租者”;曾任“伪县长”的“地主份子”周仲青“竟无耻地伪造列宁的话说‘县长是其他职业者’”,向政府要求选举权利;而当过“伪省田粮处处长”的地主胡连,竟说自己“当官也是劳动”,硬要选民证' '。
为了贯彻落实“阶级路线”,“纯化”社会环境,执政者在50年代中期将几个大城市的“不纯份子”迁往西北等边远地区。1952年,一些华东地区的“不纯份子”被迁往新疆。当年华东人民革命大学共有1161名学员被调往新疆,其中一百四十多人为严重“不纯份子”,这批人在一年后仍未予以安置,主要原因是新疆各机关不愿接收。因为这批人中90%以上为国民党中统、军统特务,其中12人曾分别担任过国民党政府内政部次长、国防部最高委员会参事、上海财政局副局长;有9人是省参议员和国民党集团军党部书记等;还有37人是荐任科长' '。1955年10月,北京市将“不纯份子”628户,共2 696人迁往宁夏自治区各县。在这批人中,真正的“阶级敌人”只有15人,其余是“说书的”;“打花鼓的”;“旧职员”;“伪官吏及家属”;“钱庄老板”;“袁世凯的六姨太及孙辈”等' '。
新政权在初建时期,高度重视对“旧知识份子” 和民族资产阶级的改造,在开展了一系列针对知识份子的政治运动的同时,各地还创造出一些专门针对知识份子和资本家的改造形式和新词汇,“思想剥皮”就是1955年内蒙创造的经验,即对知识份子和资本家的阶级背景和现实表现进行更深入的调查,“对重点人逐个全面分析,具体对待”' '。1955年,对上海资方人员335人调查的结果是:“不纯”份子占百分之八十' '。1954年之前,上海城市基层组织居民委员会主任一职许多是由资本家的家属担任,但在这之后,已基本由工人家属担任。在这一时期,对于1949年后在校的大学生的态度总的来说是较为宽和的,认为他们虽然多为非无产阶级出身,但接受的是新社会的教育,历史经历清楚,经过长期的思想改造还是有可能转变世界观的。但是这并不能保证在执行“阶级路线”时各地不会出现极端化的情况。如四川大学团委组织了对“反动”、“落后”学生的孤立打击行动,从1951年3月“镇反运动”开始,被“孤立”的学生达418人,占全校学生总数的14%以上。这些人大都曾参加过反动党团,社会关系和个人历史复杂。“孤立”的方法有:不让他们与其他同学接近,经常组织开他们的斗争会' '。
对社会各阶层的政治分层,在50年代中期就己获得明显的效应,社会上普遍对资本家知识份子和“不纯份子”产生了警觉意识和否定性评价。资本家普遍认为自己是即将被消灭的阶级,言行格外小心。哈尔滨市某区在1955年4月连续发生私营企业工人“打资本家”的事情' '。上海私营企业工人在公私合营前 “经常殴打资本家”。对资本家的称谓也改成了“臭资本家”。在新环境下,上海一些资本家为了表现自己的“政治觉悟”,甚至提出“应该肃反再肃反,搞第二次反动党团登记”' '。
在“越左越革命”的氛围下,部分地区将工厂的技术人员视为“废物利用”,技术人员大多战战兢兢,生怕发生技术事故,因为一出事故,将被翻出过去的历史,被怀疑为进行“破坏”。许多技术人员自喻为“废品”,甚至不敢与其他知识份子来往,怕被说成是“反革命集团' '”。有些单位甚至不让技术人员单独外出工作,“总派党团员同他们一起去”' '。高级知识份子在政治上则普遍受到怀疑,山西省有些干部甚至列了一个简单公式:“高级知识份子等于地主、资产阶级和顽伪人员”' '。
相比于城市,农村中的“左”的情绪更加严重,1953年后,农村中小教师,尤其是小学教师,普遍得不到尊重,运动一来就成为批判斗争的对象。“一般干部都认为知识份子是地主、富农和资产阶级出身,历史复杂,不可信任”' '。一些县区经常随意开中小学教师的斗争会,江苏省溧水县文教科长甚至随意下令将被斗争的教师“用镣铐起来”' '。江苏省许多县“宁左勿右”,给中小学教师“排队”后发现有问题者高达教师总数的40%—60%,远远超过中央规定的5%的比例。个别人甚至认为一个人“只要识了字就坏了” ' '。江苏省赣榆县个别干部甚至斥骂:“小学教师,他们是什么东西!”江苏省邳县有二百多小学教师没有选举权。江苏省六合县一区委书记甚至不准小学教师进区政府大门。该省“有些地方谈到知识份子,先问成份,如是地主富农成份,等于罪加一等”' '。
为了加速向社会主义过渡,实现“一化三改造”,执政党采取的是依靠工人阶级强化阶级斗争的方针,然而,这并不表明城市中的工人一概都被视为是党的依靠对象,对工人也得进行“阶级分析”,换言之,作为个体的工人并不就是“工人阶级”,在工人中也需落实“阶级路线”。
50年代初中期,开展了对全国职工状况调查,各级党组织对所属企业的工人的历史状况进行了普遍的“清理”以“摸清”工人的政治历史情况,具体办法是:1、让工人填写登记表;2、由单位党委与工人住地派出所配合,将派出所掌握的资料添入登记表;3、由单位进行进一步审查' ',北京石景山钢铁厂1952…1953年新招工人4857人,有政治历史问题或成份复杂者582人' ',据全国总工会1953年对上海私营工厂工人状况的调查,“过高的生活水平已使一些工人腐化起来。大隆机器厂工人不愿听共产主义的道理;大沪制铁厂百分之五十的工人嫖赌”,“有不少工人还讨了小老婆”,“有些厂的工人还和资本家结成‘统一战线’,欺骗政府”' '。萍乡煤矿1万职工中有1 200人被认为“不纯”,其中工人有903人' ';1955年初,鞍山钢铁公司有5万职工,其中“不纯”份子有5000人,占职工总数的10%' '。
“排队摸底”不仅限于调查工人中的“不纯份子”,它也也括对工人的思想状态进行分类排队,即区分出工人中的先进层,中间层和落后层。一般而言,“先进工人”多指老工人,对老工人也要根据他的阶级意识与现实表现来判断他是否“先进”。萍乡煤矿工人解放后娶的老婆,成份不好者达到10%以上,这样的老工人一般就被认为是“落后”工人' '。如果老工人注意奖金、工资一类,则会被认为是 “经济主义思想严重”,“思想觉悟不高”,也不会被划入“先进”工人行列' '。“落后工人”则指青年工人,所谓“落后”是指青年工人受到“资产阶级生活方式”(怕苦怕累追求享受)的影响。1954年,无锡市庆丰纱厂团员女青年毛某某执意要和资本家结婚,团组织加以劝阻,毛某某却说:“大家都不和资本家结婚,资本家怎么讨到老婆呢?”她被认为是“追求享乐”,“政治觉悟很低”' '。对於工人中的政治历史和思想背景的差异,党的领导层十分了解,邓小平在1957年的整风报告中说,占65%的新工人中,农民、学生、城市贫民出身占一半以上,还有3%新工人是地、富、资产阶级伪军警和游民份子,他提出,这些人的剥削阶级意识和坏习气尚未得到应有的改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