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为他万蛇噬骨,他怎就不能受些委曲?”过隙淡淡地声音透着压抑不住的愤怒。
过隙永远忘不了,见到她那具破败的骸骨时自己的暴怒与疼痛。自己罔顾天道于虚冥中找到她的魂魄,她的魂魄尚因痛苦而颤抖着,楚楚可怜。将她的魂魄揽入怀中,感同身受她的痛苦与恐惧,可她扬着布满泪痕的脸,却犹在问问蓝漠如何?
如果说柔弱的女人自然让人心生怜惜,可像她这种骄傲的女子偶尔流露出的柔软才更让人心疼,可偏偏她一再为了蓝漠硬装坚强。
就像此时,她自己生死攸关,又是如此,过隙怎能不气。
她死时的痛楚甚至深入她的灵魂,与她的记忆同在。为了心疼她忍受不住,在将她还魂时,又刻意封印了她被万蛇噬咬而死去的痛苦,只有那段记忆,却没有记忆之痛。
此时如果不是因为生气,气她又一次为保护蓝漠置自己生死而不顾,过隙是死也不会提起的。他宁愿用万年修行让她忘却,也不愿她再多痛一分。可如今即懊恼又心疼,懊恼自己轻易被她激怒,又气蓝漠那家伙让她受如此之痛,自己却无力阻止。过隙的拳头越握越紧,眸中燃着怒火,不复他一直以来的超然世外,云淡风轻。
万蛇铺天盖地地向自己袭来,她是记得的,也知道自己是因此而死,却一直模模糊糊,此时听过隙说起万蛇噬骨四个字,封印却在这一瞬间被解开,沈言清突然觉得有某种感觉正在冲破记忆的闸门。
身体的温度不可控制的升高,沈言清流出的却是冷汗。现在她知道了,她少了痛苦的感觉。突然紫焰在她体内紫火大盛,周身的肌肤都燃烧起来。蛇,蛇,眼中全是蛇。被咬的感觉已经连成片,分不清是哪里痛。
沈言清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睛,口中都是蛇,它们钻进自己的身体。黏腻恶心、疼痛恐惧从每一根毛孔席卷而来。“哇”一声沈言清忍不住强烈的呕吐起来,可喷涌而出的是一道道紫色的火焰。马车瞬间就被引燃了。
车把式看着一个火人跳出马车飞入路边的山林,吓得他丢下马车,一刻不敢停留,撒腿便逃了。
过隙见她此时的痛苦之状,心内自责,可悔之晚矣。恨恨地一挥袖将那燃着的马车击碎,溅起的碎片割破了他的脸颊,他却恍若未闻,黑影跃入林中,紧随她而去。
沈言清周身燃着紫色火焰,毫无方向的在林中直冲,任树枝划过身体她也丝毫不察,一路狂奔上山顶,在一处山涧边上,纵身跃下,直直落入下方一汪深潭。清凉的水席卷周身,才稍感舒适,沈言清心力交瘁,无力在动,缓缓沉入潭底。迷蒙间一道碧纱卷在她的腰间,将她轻轻拖动。
过隙站在碧潭边上,掐指一算,眸光一闪,天意果然难测,便闪人不见了。
沈言清睁开眼睛,火烧的感觉已经消失,眼前翻卷的万蛇也没有了。身体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清凉。再一侧目:“姐姐?!”
“丫头,能不能别每次见你都是这副鬼样子?”一旁站着的红裙美女正是名医红绡是也。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沈言清惊喜地握住红绡的手道:“是姐姐救我?我又回医谷了吗?”
“是他们救你。”沈言清这才发现红绡身后站着一对中年夫妇。
这对夫妇皆是一袭青袍,男人威严帅气,长眉冷硬,目光如炬,三缕长髯凭添几分潇洒。似乎有种霸气让人不得不敬。
女的高贵端庄,眉目如画,如果不是挽着妇人髻,根本看不出岁月之痕。而最让沈言清觉得亲切的是,妇人虽然看起来冷冷清清,但碧色的眼眸温柔得似曾相识。而她看自己的眼神却很是温和。
她又怎知他们是夫妇?因为妇人的腹部隆起,显然是身怀六甲。端是如此,他们站在一起端是高贵无双,连神态眼神都是一样的威严中透着温和。那男人小心地搀扶着女人的手臂,眼中的温情毫不掩饰,那霸气在面对他的夫人时立时化成小猫咪。看在沈言清眼中十分好笑。
奇怪的是,他们看自己的眼神非常温和而亲切,是一种长辈看晚辈的温和。沈言清想,这不是自己的错觉吧。这中年美大叔和美大婶的眼神好怪异。美大叔的手一直扶在大婶的腰上,看来真的很恩爱,否则也不会这个年纪还大肚子。沈言清觉得自己八卦了,忙收回联想。
“多谢二位,嗯…前辈相救。”沈言清实在被他们看得不自在。
“什么前辈,就叫大叔、大婶吧,我夫姓。。。海。”美大婶走近几步道,眼睛不住打量着沈言清。
原来红绡是被特地请来为美大婶安胎的,这对夫妻虽然住在小小水潭之内,显然也不是普通的精怪,否则焉有这么大手笔,请天下第一名医来安胎?而且这位大叔定是十分在意妻子。沈言清想着,不管怎样,恭敬一些总是对的。
“好孩子,莫要道谢,我们也是举手之劳,况且原该是我们谢你的。”美大婶温柔地在床边坐下,执起沈言清的手。
沈言清被说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谢我什么?
“夫人,你看你都累糊涂了。”美大叔忙打断夫人的话,接着说:“沈姑娘,你是如何吞入紫焰的?你体内的紫焰尚未根除,我和夫人仅是助你一臂之力,将它暂且压制,这转化之法…”
沈言清听到这里,忙急着打断道:“此事不劳前辈!。。。呃,海大叔,海大婶。。。”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只好沉默了一会儿,将自己落入火山的经过讲述给他们。最后又低低道:“我一定会寻得火炽保住性命,两位不用担心。”
美大婶的手轻轻抚上沈言清的头,一下一下抚摸着,眼中全是宠爱,“傻孩子,落入不死火山尚能活命,你也是命大。好不容易保住的命更要好好珍惜,火炽已失踪多年,岂是好找的?!别怕伤着他,去找他吧,不会有事的。”
从没得到过母爱的沈言清,有点鼻子发酸,忙扯出一个笑容掩饰自己的心酸,心想这大婶怎么这么好看,这么温柔?自己在想什么她怎么全知道?遂道:“海大婶,你说的他是?难道你也认识他?”
海大婶笑得尴尬:“他自然是龙王,大婶认识,认识。。。嗯,我们自然认识。”
还好红绡帮忙原场:“他们是从海洋迁居至此的。自然认识蓝小子。”海大叔海大婶在一旁忙着点头,表示赞同。
看着怪怪的三个人,沈言清也没有多想。可能海里的大叔大婶们就是如此待客吧。况且他们帮自己压制了紫焰,也不像是坏人。
☆、第五十四章:思念成狂
因为身上还有些小伤,正好由红绡帮忙调理,海大婶又执意留她,沈言清便在这潭底桃源小住了几日,以便养伤。
海大叔海大婶对她简直是无微不至,照顾有加。让孤儿沈言清别扭之余又受宠若惊。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长辈的关爱与照顾,这感觉真好,沈言清暗暗在心里立志,来世投胎一定要投个有父有母的家庭。
尤其是海大婶,每次都坐在床边,问东问西。对沈言清的神秘来历,到大陆后的所作所为,怎们会吞入紫焰,特别是与蓝漠相识的过程更是感兴趣。每每沈言清讲到蓝漠如何被小舞从海底驮出来,自己如何被迁怒,又如何救了自己,如何教会自己驭水,海大婶的脸就笑得像一朵花。
当然沈言清跳过了不愿回想的部分,比如琴挑,比如她如何成为沧月,只说是机缘巧合。海大婶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轻轻地拍着,眼中泛起泪花:“好孩子,大婶知道,你吃了很多苦。”
沈言清忙哄大婶道:“大婶,你不知道,还有更好玩的。我捡到那匹神马的时候,蓝漠不让我骑马,还背我了?你相信吗?我真的骑过龙,哈哈!”
海大婶看着她故意笑得夸张逗自己,眼中的爱怜更是满得顷泄而出。
安逸乱心智,沈言清虽然舍不得还得要回到现实之中。告别这日,海大叔夫妇执意要让红绡跟沈言清一同上路。他们不放心她体内的紫焰,红绡在身边,多少有些应急之法。海大婶更是舍不得,一直落泪。
沈言清笑嘻嘻地安慰道:“大婶,等小弟或小妹出生了,给我报个信,我要来瞧瞧。”
海大婶笑着应允,夫妻二人一直将沈言清和红绡送出水潭又目送她们出山。
“真是个好孩子。”海大婶将头轻轻靠在夫君的肩头,道:“要给漠儿传个信,这孩子体内的紫焰可等不得啊。”
“嗯,你且安心养胎,我已经传信给他了。”海大叔生怕爱妻着一点急,摸摸她的肚子又补充道:“顺便告诉他,他要多个妹妹了。”海大婶脸上羞怯一笑,还如娇羞的少女一般。
这对夫妇正是云游多年的前龙王龙后,蓝漠的父母。他们云游多年,居无定所,此番是因龙后有孕才暂居此地,因龙后高龄有孕,特请来红绡安胎。红绡自然已将沈言清与蓝漠间的种种告知他们,包括沈言清为救蓝漠被万蛇噬骨而亡。
本来为她惋惜不已,不曾想竟误打误撞地救了她,虽没弄清她如何机缘巧合成为沧月,但见她尚在人间,自是欣喜。为沈言清更为自己的儿子。若蓝漠那种孤冷的性子,能娶妻若此,他们作父母的才算彻底放心。
因见沈言清与蓝漠之间似有心结未了,如若相认怕她心里有包袱,索性不说破自己的身份,加倍地对她关心照顾,以免她作额外之想。这个儿媳,反正他们夫妻认定了。
沈言清因带了红绡,她的鱼尾虽能幻化人形,毕竟不如真腿耐用,所以拖慢了行程,沈言清为赶路方便仍是男装打扮。而红绡的模样勾魂摄魄的,实在不适合抛头露面,便在头上戴了斗笠,红纱遮面。幸亏回了大路后,遇到一队行商,便以姐弟寻亲为由搭车赶路。
一路无话,赶回东沧国都后,沈言清将红绡安置在海神殿,对外宣称,她是自己路上请回的首席大巫医。殿内一干人等对红绡自是礼敬有加。
有家的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