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台北,是美丽的、自信的,可绚丽的容姿后,掩着不为人知的寂寞。
城市是寂寞的,因为住在城市里的许多人,许多心,是寂寞的,因为在城市里生活的人总要戴上刚毅坚强的面具,纵使他的心有多么脆弱……
想着,钱家声的嘴角不禁自嘲一扯。
什么时候他变得如此多愁善感了?只因为失业了便让他忽然成了个诗人?又或者,是因为下午被柴晶晶痛骂了一顿?
她瞧不起他,她对他失望,她认为他没骨气。
是的,他是没骨气,事实上,他也鄙夷所谓的骨气。
人为五斗米折腰,这不就是社会的现实?生活在这个世界,生活在这座精明冷厉的城市,他一向懂得游戏规则,不是吗?
适者生存,不适者淘汰,这就是这个社会信奉的真理!
他没有错,跟柴老要来的支票是他该得的补偿,就算敲诈也好,他拿定了,因为他的确需要……
“我没有错。”他坚定地对自已宣称,透过车窗往前方直视的眸光忽地冷冽。
他没有错,他只是照游戏规则玩而已。
一念及此,他忽地用力踩下油门,宝蓝色的Cetiro往阳明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白云凤爪2005年5月21日整理制作*小说吧版本*
“你说……小哲是我的儿子?”听闻爆炸性的宣言,纪礼哲只觉脑子一阵晕眩,扣在指间的咖啡杯一晃,差点落下。
他瞪着将他邀来谭昱阳明山别墅叙旧的学妹,眸光又是震惊,又是不信,还有微微的茫然。
程馨心一扯,胸口为他莫名的眼神发疼,“我就知道学长完全忘了。”
“忘了?我究竟……忘了什么?”他完全不记得了,不记得他曾经与她缠绵欢爱,甚至令她怀了孕——这个学妹对他而言,一向就只是个学妹啊。
“学长,你记不记得你毕业那年生日?那天,你在酒吧喝得烂醉——”
纪礼哲脸色一白。
是的,他想起来了,那天,他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命令他马上回台湾进翔鹰集团工作。父亲不许他留在美国,不顾他成为建筑师的梦想,硬要他回国继承家业。
他拿自己患上胃病的身体威胁他,他这个做儿子的只得乖乖听命。
梦想被剥夺的不甘心让他自暴自弃地喝了一整天酒,试图麻醉自己……
“那天晚上,当我看着你醉醺醺地从酒吧里出来时,我很心疼,又好高兴,因为自己终于有跟你单独相处的机会。”程馨幽幽地说,“我赶上前扶你,将你带到附近一家汽车旅馆。”
“你……为什么这么做?”
朦胧的眼眸凝定他,“因为我爱你,学长,当时的我其实暗恋着你。”
“什么?”他一震。
“我一直喜欢着你,可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她沙哑着嗓音,“在你心底,一直有另外一个人。”
是婉儿——她指的是婉儿……
纪礼哲心一痛,想起不久前才逝去的女孩,他身子忽然开始发颤。
程馨注意到他激动的神情,容色一黯,“我想,你现在也依然爱着她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望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虽然我知道你不爱我,可我还是很渴望你,就算只有一晚也好,我希望与你共度,只有一个晚上也好——”她忽然停住了,容颜逐渐染上哀伤。
“可是我……隔天早上并没发现你,我以为我是由自己去投宿的,我……当天就回台湾了——”他说不下去了,知道自己每一句话都正深深地刺痛她。
他毫无记忆的一夜,却影响了她一生……
“我只是出去买个早餐而已,回来以后,你已不见人影。”她摇摇头,眼眸氤氲雾气,“这是命,学长,命运注定我俩无缘。”
“程馨,对不起——”
“不,你不必道歉。”她摇头,“是我自愿的。”
“所以你后来就嫁给了钱家声?”
她别过头,“嗯,正好家声跟我求婚,我一时冲动就答应了。”
“他知道……你怀了小哲吗?”
“他不知道。”她颤着嗓音,“他一直以为小哲是他的儿子,直到有一次小哲受伤送医院,需要输血,他才发现小哲……原来不是他的儿子。”自责让她的泪水一滴接一滴流落。
他展臂拥住她,“我对不起他,我应该……好好谢谢他。”
她哭倒在他怀里,“学长,小哲他……得了白血病——”
“白血病?”他失声,“你是指血癌?”
“对,血癌。”她哽咽着,“这几年他一直接受药物治疗,虽然病情控制住了,可身子一直很弱,我们想尽办法替他找合适的骨髓做移植手术,却一直……一直找不到——”
“别哭,程馨,我来想办法。”他安慰她,“我一定会帮小哲找到骨髓的。”
“不,其实家声的朋友已经帮我们找到了,可那个人……那个人一开口就要两千万——”
“两千万?”
“嗯,这数目太大,我们俩一时凑不出来……”
“我有。”纪礼哲截断她的话,眼神温煦,“交给我吧,我来付钱。”
“……你真的有钱?”锐利的嗓音突如其来响起,客厅里心绪震荡不已的两人同时调转视线。
“钱家声?”瞳底映入来人面孔,纪礼哲不觉愧疚。
惭愧的神色似乎震动了钱家声,他握紧双拳,冷冷瞪视他,“你不必这样看我,纪总,我是错把你儿子当成我儿子,那也……没什么。”
“我应该谢谢你,家声,这些年多亏你照顾小哲。”
钱家声脸色一白,“你不必道谢!”他咬紧牙,“小哲他……也是我儿子,我照顾他是应该的。”
“无论如何,我还是谢谢你。”说着,纪礼哲站起身,伸出右手。
钱家声一动不动,他瞪着那只表示友好的手,双手微微发颤。终于,他一甩头,伸手与纪礼哲一握。
这一握,就表示了他承认小哲不是他亲生儿子;这一握,就表示他不再是小哲心中最亲爱的父亲;这一握,就表示……
他猛地抽回手,“你不必烦恼钱的事,两千万我已经凑到了,我来替小哲出这笔钱。”
“不,让我来吧。”纪礼哲连忙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没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让我来吧。”
“我知道翔鹰集团最近状况不好,你手头可能也很紧……”
“没错,翔鹰情况是不好。”纪礼哲微微苦笑,“可你相信我,两千万对我来说并不是一笔大数目,我完全拿得出来。”他眸光真诚。
钱家声一颤,仿佛被那样的眸光给烫到,他握紧双拳,拚命地握紧……
“家声,让礼哲出吧。”程馨柔声插口,“我知道你筹这笔钱不容易,算了,又何必麻烦你四处向朋友借钱呢?”
麻烦?她为什么这么说?他从来没这么想过!只因为小哲找到了亲生父亲,就不需要他来插手吗?
“我不觉得麻烦!一点也不!”他忽地瞠目狂吼,狠狠瞪视客厅内另外两人。
程馨被他粗暴的神态吓了一跳,不觉往后一退,纪礼哲轻轻握住她的肩。
他瞪着他们,瞪着惊吓的她与温和的他,胸膛熊熊燃烧的烈焰逐渐灭了,冰凉的寒意缓缓漫开。
他们才是小哲的亲生父母,纪礼哲才是小哲的亲生父亲——瞧他们,连名字都相似呢,程馨当初这么取名肯定有她的用意。
只可惜他到现在才领悟,到现在才明白……
他太傻了,蠢得教人不敢相信!!
一念及此,钱家声蓦地从上装口袋取出支票猛力一撕,跟着用力一甩。
碎成两半的纸片,宛如柔美的羽毛,在空中轻盈飘落——“我像个白痴。”他喃喃自嘲,眼眸迷濛。
这张支票——这张他出卖了自尊与格调换来的支票,再也不需要了……
好半晌,他回过神,哑着嗓音问道:“小哲呢?”
“他在……楼上睡觉。”
“这么早?”
“嗯,他体力还没完全恢复,我让他早点上床休息。”
“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我上楼看他一下。”
“家声,我……”程馨开口想说些什么,神情不忍。
“别。”钱家声做了个手势阻止她,在苍白的脸色映衬下,唇角的微笑显得勉强,“我上去看他一眼,就一眼,然后我马上走,马上走——”他忽地一顿,恍如不知所措地看了她一眼,可只一转瞬,他立即转身离去,迅速行进的步履,微微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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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他真是个坏蛋,简直坏透了。”柴晶晶抱着爱犬,哽咽着嗓音喃喃数落。
夜深了,月光透过窗扉轻轻笼上她苍白的容颜,淡淡地染上她漾着泪的眸,染出一片惆怅。
在这么深、这么静、这么惆怅的夜里,柴晶晶终于明白了,原来她早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一个人。
一个坏男人。
“我还骂过刘玉婷笨,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傻到爱上一个坏蛋,可原来……原来我自己也一样傻。”她抱紧宝宝,湿湿的脸颊贴上它柔软的毛,“我是白痴。”
宝宝低低哀呜,悲伤的黑瞳瞅着它最亲爱的主人。
“我是白痴,宝宝。”
宝宝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她的颊,尝到一股咸味。
她对它苦笑,颊畔泪水静静滑落。
“他让我失望,宝宝,就像爸爸让我失望一样,我曾经发誓再也不对任何男人怀抱希望的,我曾经发誓不会像妈妈一样傻到去爱一个男人,而且还爱上那么坏的男人……我想,这辈子绝对不会有任何男人能让我动心的,可偏偏是他,偏偏是他——”她展袖抹泪,“当初倒不如不要接近他了,我应该……离他远一点,我早该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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