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咕咕了半晌,冯初晴这才发现袁漠定定盯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出神呢,又拍了他肩背一把,“袁木匠,阿漠,回神啦!你觉得这衣服怎么样倒是说句话啊!”
“好。”多的话袁漠一个字也说不出,这衣服,他是真觉得好,从小到大,只有这些天才是真正的快活。不管冯初晴是出于什么心思,这些年还没人给他这样专门做过新衣服,单单是这一点,他就觉得值了。
冯初晴这人很擅长在别人正热血的时候一盆子冷水兜头浇下来。此时也不例外,就在袁漠内心沉浸在无限感动的时候,她突然飞来了一句,“都说大红衣裳没机会再穿,他们又不知道你我的约定。这衣服啊,你以后再娶媳妇的时候拿出来穿不就好了嘛!也不浪费。”
袁漠:“……”所有的心思又被沮丧占据,一声不吭就转身进屋去换了衣服,冯初晴还在门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人怎么都没句好话的啊!”
“这个给你,聘礼。”袁漠动作飞快,这边冯初晴话还没完。他就已经衣衫整齐出现在了门口。伸手塞给冯初晴一个油纸包。
这油纸包冯初晴看着挺眼熟的,是之前袁漠给她看的装着房契和保证书的那个。“这个放在我这也好,也不知道牛大姐一家搬没搬。这恶人就得恶人磨,你放心,房子我指定全头全尾给你要回来。”
见他收了,袁漠也就心安了。那房子。本来就是他师傅说留给媳妇的见面礼,之前不去争那房子。那是没心,可刚刚听冯初晴说要找人嫁了时,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以房子作为聘礼,定要将身边所有珍贵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
院门这时候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常满夏向来温吞吞的身影有些急躁,进门便见着竹楼走廊上一高大一娇小两人无比的刺眼。
“满夏哥,来啦。”常家对冯家的拉拔恩情重如山。特别是常满夏出力最多。这次成亲指定是要通知一声的,冯正柏今天一大早便去织造厂那边通知了常满夏二十那天吃酒席。谁知道常满夏一听,死乞白赖地就跟来了。
这刚一到止马坝,他就敷衍了冯正柏直往冯初晴这儿来了。可见到了冯初晴,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呆立在原地。
男人都是敏感的,袁漠之前便觉出常满夏对冯初晴心思不一般,可如今,自己胜了一头,又何必站在这儿招人眼呢。理了理身上分外精神的靛蓝衣衫,袁漠对冯初晴憨憨一笑,“刚才二哥说让我过去给忠叔说说做脚踏缫车要注意的地方,我这就先过去了。”
“诶,好。”之前冯初晴在织机图案上给常满夏提过些建议,她还单纯地以为常满夏这就是来说那个事情的。
可袁漠的背影都还没从竹林消失,常满夏就略显急躁地问冯初晴道:“为什么是他?”方崇光不断地暗示他,他却觉得落井下石太过卑鄙,可从来都没想过冯初晴会给他这么大的“惊喜”。当然,喜肯定没多少,惊倒是太多太多了。
不知怎的,冯初晴突然就福至心灵听懂了常满夏说的什么意思,反问道,“满夏哥,你觉得袁木匠这人不好吗?可我觉得挺好啊,没一大堆烦人的亲戚在耳朵边上嗡嗡嗡响。我呢又是个急性子火爆脾气,找个老实听话的不是正合适吗?要是遇上个太有主见的和我吵吵怎么过日子?要是遇上个古板点的,指定也看不惯我这泼辣性子。”
“你都说完了我还能说什么?”常满夏唇边溢出一丝苦笑,“你想得倒是挺清楚的。”
常满夏本来是冲动之下前来的,可遇上冯初晴爽朗的笑容竟然是什么都说不出来。两人相对无言良久,最后还是冯初晴笑着说起了日后会在景山镇上开一家绣铺,请常满夏多多照顾。
常满夏有些庆幸刚才没将最后一层窗户纸捅破,要不然今后连这种平和轻松的谈话气氛可就没有了。
还没到六月二十呢,整个景山村就沸腾了。
袁家那老实疙瘩要成亲啦!媳妇虽说是二嫁吧,听说人很水灵,家境不错,而且带过来的不过是个早晚都要出门的女孩子,不会影响到老袁家的传宗接代。
冯初晴之前预想的酒席是在景山镇,最后拗不过双方会过日子的家长,酒席定在了景山村的袁家。冯家那边来的亲戚少得可怜,益州历来就有孕妇不能送亲的习俗,冯正柏又怕小孩子嘴碎,所以家里就来了他一人。倒是常满夏带着常守信,高言娘带着旺哥儿,余德禄全家出动,凑足了送亲的一大桌子人。
景山村本来就只有巴掌大,留在村里的人也不是很多,满打满算就坐了十桌客人。前两天冯正柏和余姚氏过来安chuang的时候就顺带请了景山镇上一个出名的厨子主厨,一应家什和肉菜都由对方提供。冯正柏会做事,事先付了一半的定金,酒席之后袁漠和冯初晴只需要去付剩下的一半便成。
作为正主的新娘子今天其实没什么需要忙碌的,就只是天不亮就被余姚氏挖起来梳头上妆换衣裳,插上袁漠送的那根簪子,再戴上冯廖氏添妆的一对钗,然后就被塞进马车里晃啊晃的,好不容易被袁漠从马车上背下来送入洞房,那瞌睡就上来了,坐在能睡四五个人的超级大拨步chuang,倚着有牡丹雕花的chuang柱,冯初晴直接就眯着眼睛睡着了。
“大嫂,喝茶!”
突然,一声带着怒气的高喝惊得她浑身一激灵,堪堪抓着蚊帐才没一头栽下去,懵懵懂懂地心情就不怎么好了,“谁啊,这么大声?”
屋里片刻寂静之后,突然就多了许多声音,还有袁月夸张的埋怨:“哎呀,大嫂这才进门就开始嫌弃我们了,以后我们兄妹和爹要怎么才能过出来啊!”
看她身后黑压压的人影,冯初晴才想起马车上余姚氏临时给她说的那些话。新娘子进门后,新郎下头的弟弟妹妹侄子侄女什么的会来服侍嫂嫂,新娘子得掏红包。她一直把这个当交易看待来着,并没有成亲的那个觉悟,之前哪有那个准备,一时囧在了那里。
“小月你胡说什么啊!大嫂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想必得起得很早,明明大哥都说了让我们待会儿再进来的,谁让你们随随便便就闯的。”袁旭穿的也是冯初晴前些日子送的新衣裳,布料什么的不重要,没一个补丁的衣裳让冯初晴就在小叔子面前刷足了好感值。
“大嫂,你先擦把脸醒醒神。”说是擦脸,袁旭却是端着个有盖的木盆直接将袁月撇在了一边,第一个冲到冯初晴跟前,微微弯了腰将盆子送了上前,趁着身后又是吵又是笑的,突然小声在冯初晴耳朵边上说道:“这是大哥让我给你送进来的,他去村口接洪大叔的几个朋友去了。”
“哦哦,”冯初晴伸手接盆子发现还挺重的,转身放到了chuang边上的春凳上,一掀盖子,里面就露出好些个红纸包的式样,见袁旭特意挡着后面人的视线,忙从里面抓了一个放在他手里,“这个是给小旭的,千万别嫌弃。”
袁旭在冯初晴面前也成功刷了好感值,当下嘿嘿一笑,“喜钱哪有多少之分,有个意头就好了。”
“二哥你让开,该我啦!”作为正经的小姑子,袁月总算是挤上来了,见袁旭手里的是红包而不是荷包有些失望,暗暗瘪嘴觉得冯初晴小家子气,又不是没钱,都不知道给自家长长脸。
待红包到手,捏着里面只是几个铜钱,袁月的嘴巴都能挂油瓶了,竟然不管不顾现在什么场合,拉了身后的袁芬一把,“芬姐,你身体不好就别在这儿挤了。早知道上次定亲的时候该让你一起去的,还以为真是个大方的呢。”
“小月,你别这样,让嫂子知道了万一嫌弃我晦气怎么办?”袁芬是个惯常会装的,在袁月面前不知道靠着这招骗了多少同情心。其实这时候她的心里是猫抓似的,这景山村谁不知道她袁芬就是一枝花,和村里的那些个女人比,她白皙的肤色向来自傲;现下冯初晴才刚刚出现,就有人在一边说新娘子的皮肤比袁芬的还要白嫩云云,这不是给她找不痛快吗?(未完待续)
☆、090 你来我往
冯初晴不由暗地里翻了个白眼,怕我知道你特么的就别来起哄,或者别这么大声嚷嚷啊,待会儿有人听见了还以为我把你怎么地了!
不过这袁芬要是不跳出来还好些,她这一跳出来就算冯初晴不精明也看出袁月对她的维护,你说维护一个单纯新号如同袁漠那样的也就罢了,这袁芬一看就是个心多的,估计卖了袁月,袁月还要帮着她输钱来着。
冯初晴一边拿了木盆子里的红包一一发过去,一边招呼还在门口扭扭捏捏的袁芬道:“小月,你不给大嫂介绍下这位是谁家的妹子吗?日后路上见着了不认识那才叫尴尬呢。”
没办法,袁芬只得拿着扫帚上前扫了两下,“漠嫂,我是袁芬。”
冯初晴还没干什么呢,袁月就冲出来挡在袁芬面前,“芬姐是二婶家的,一直和二婶照顾咱们家,还教我缝补衣裳呢。”
“是吗,”冯初晴顺势拿了两个红包给袁芬,“那我得给芬妹妹发双份红包了,敢情你大哥的衣裳以前就是芬妹妹教你补的啊,真是辛苦你们了。”要不是藏私就是本身都不会什么针线活,不然学了这么久针线,最起码的也不该补成袁漠之前身上的那种补丁吧,冯初晴决定,在镇上铺子没装修好之前在村里就得好好谢谢二婶袁韦氏,听余姚氏说她“好得很”呐。
发完了红包,外面传来厨子叫开席的声音了。冯初晴今天是不能出去抛头露面的,等屋里再次空下来,她又开始百无聊赖了,不过这次却睡不着了。为啥,饿得慌啊!
早上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更别说什么吃食了,早知道昨晚上就不赶那点工绣扇面多吃点东西。环顾四周,大约二十来平方还算宽敞,不过一间崭新的拔步chuang就占据了约莫半间屋子的空间,对面是半开的雕花木窗。窗沿开得挺高。只能听见外面不同的人声招呼着坐这坐那,根本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