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花荫(上部)(出书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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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花荫(上部)(出书版)-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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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垂下头,正对上那人张开的眼,凌烈有些懊恼:

  “还是弄醒你了,无伤。”

  琥珀色的眼眸由迷朦渐渐转为清澈,当它映上凌烈的影子时,却只剩下了一片漠然,然后又重新隐藏在那两扇羽睫之下。

  堂堂的昊天门主、武林中风头最健的青年霸主,竟被他视若无睹。

  若是换了旁人,有一百条命也不够丢的,谁都知道在凌烈心中绝没有“宽容”二字,可是面对眼前这人,他的“狠”和“绝”却都不见了。

  俊脸闪过一丝痛楚,凌烈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愿见我,可我却忍不住想见你。一天见不到你,我心里就空落落的,见了你才会安心。”

  软榻上的人还是没有反应,凌烈就好像在跟空气说话一样。

  意识到自己在自说自话,凌烈涩然一笑。一年多来,他已然习惯了这种情况。虽然每天都期盼著有转机出现,可心里却知道这希望是何等渺茫。无伤的倔强,他又一次的领教了!

  尽管如此,还是不愿离开,寻著榻沿坐下:“我不会打扰你,我就这么看著你,看看就好。”最后一句,柔得融在了风里。

  之后,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投射到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几千年来就已如此。

  时间似乎凝结住了,偶尔一阵风吹过,有淡淡花香。

  凌烈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那个春天,那一树梨花,还有花下吹箫的那人。

  窗外也有梨树,明春必是繁花如锦,却也不再是那年的花了。

  人呢?人还依旧,只是两样心境。

  望著眼前苍白清瘦的身影,凌烈忍不住问自己:我当初的选择到底对还是不对?还记得擒住莫无邪的那天,无伤心碎欲绝的眼神,他看在眼里,心上也觉得像被插了一刀。

  可他真是不得已!他在无伤的粥里下了“诡惑”,这种药无色无味,却能通过口唇相接渡给别人,中者内功尽失,形同废人──所以才能将莫无邪一举成擒。

  当初决定用无伤做诱饵的时候,他也很矛盾。莫无邪武功极高,想生擒谈何容易?一旦失手,计划败露,那就是满盘皆输!那种情况下,只有委屈无伤了。

  也曾想过,无伤知道真相会生气,可无伤的心那么软,又那么疼他,只要他小心地赔不是,刻意地温柔,不出一个月,最多三个月,无伤一定会原谅他的。

  他那时真的对自己很有信心,可现在已经一年了,他天天来,无伤却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若不是他一直不敢把“诡惑”的毒解开,无伤说不定早就拂袖而去。

  记得剿灭凤凰山庄的那一晚,他对无伤说了很多理由:

  “他们害得你我这样惨,此仇怎能不报?”

  “遁迹山野并不能躲开一切,姓聂的处心积虑算计咱们,决不会善罢甘休,挖地三尺也会把咱们找出来!”

  “只有他死了,咱们才有安生日子过!”

  他说得口干舌燥,无伤只是一言不发,害他越说心里越没底。把要说的都说完了,无伤只是抬起头,轻轻地问了一句:“你可曾想过我会生气?”

  他傻傻的点头,又赶忙解释:“我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决不会让那厮得逞,所以……”

  “所以身体不会受伤,可这里也不会吗?”无伤指指自己的心,惨然一笑,“凌烈,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棋子、挡箭牌,还是非得到手不可的玩具?你可曾想过我的感受?你真以为我永远不会受伤吗?”

  他惊呆了。他怎么可能把无伤当作什么棋子玩具?无伤是他的宝,他爱还来不及呢。“无伤,你别胡思乱想,你知道我最心爱的人是你……”

  解释的话很快被无伤打断:“凌烈,你根本不会爱人,因为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情爱!”

  那是无伤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无伤湖水般的眼睛里,有著绝望的悲伤,震撼住了他的心,却不明白是为什么。

  喜欢一个人,想和那人在一起,拥有他,像宝贝一样珍视他,不是就是爱吗?无伤还有什么不满呢?

  也许他应该让无伤走,但他还是固执的把无伤留在身边,即使两个人都疲累、痛苦不堪,他也不愿从此都不能看到无伤身影,无论这样是对是错!

  风中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并不比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重多少,却已足以打断凌烈的沉思。

  脸上掠过一道煞气,将锦被仔细盖在熟睡之人的身上,轻烟一般飘然下楼。

  “主人!”紫宸正在犹豫著该不该进,门就已经开了。终于接近了这个地方,他心里又紧张又是害怕,当然,还有一点兴奋。他对主人有敬有爱,对“那里的那位”又妒又恨,明知道这是他无法涉足的世界,他却像著了魔一样拼命想要靠近一些。

  “主人,我有事禀……”后面的话却因凌烈阴沈的脸色再也说不下去,紫宸忽然意识到,他冲动的做了一件蠢事。

  一声不吭揪起紫宸的衣襟,带著他掠出五丈以外,这才重重的将他摔落在地。

  沉重的撞击让紫宸胸口一滞,咳出一口血来,头顶上传来有如严霜一般的声音:“我说过,任何人不许接近这里,念你是初犯,不要再有下次!”

  这样冰冷的语调,紫宸还是第一次听到主人对自己用,心头一痛,几乎又想咳血。他低垂了头,轻声道:“是。”回头看向那花木掩映中的小楼,眼里满是怨毒。

  第二十章

  正夜,南安城。

  谁都知道,南安城内有两大镖局,城北的威远镖局和城西景泰镖局。一山难容二虎,可这两大镖局关系却出奇的好,尤其两家的主人更是多年至交。

  前两天,威远镖局突然被人砸了场子,少局主和夫人惨遭不幸,老镖头易承天和他的外孙下落不明。南安人震惊、议论、猜疑,脑筋转得快的人不禁开始想,对方的下一个目标是谁?会不会就是景泰镖局?

  齐景山看了眼自家镖局的招牌,想到辛辛苦苦打拼了三十年的江山,就要在今夜放弃,心里万分不舍,可又想到威远镖局的前车之鉴,再不舍也要舍!

  长叹一声,挥了挥手。

  两名弟子手爬上梯子,小心翼翼将匾额取下。

  “爹,咱们真的要走吗?”说话的是齐景山的独子齐云傲,三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常年风吹雨打的走镖生涯,让他看起来黑壮精悍。在他身后,几十名镖局中的好手护著七、八辆马车。车上,有镖局的家眷以及一些衣物细软。

  看样子,竟是要举家逃亡。

  齐景山脸色惨然:“总比家破人亡要强,威远镖局的下场你也看到了,昊天门咱们惹不起!”想起那些昊天门的传闻,不由打了个寒颤。听说昊天门的所作所为已令中原武林人人自危,一些名门正派已经开始结成联盟,准备共同声讨。这个联盟若真能结起来,武林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眼下只有先避避风头了。

  他想起今天早晨,从门口小厮手里接到老友易承天的密函,信中言道为两名高人所救,安排在一个绝密的境地。又说恐昊天门将要对付景泰镖局,劝他搬去同住。两位高人会在暗中护送,以策安全。

  衡量局势,齐景山咬了咬牙,决定弃家逃亡。然而真说到要走,心里就像打翻了五味瓶,著实不好受。

  齐云傲道:“其实昊天门也不是一味赶尽杀绝,只要肯跟他们合作……”

  “住口!”齐景山一声暴喝,打断儿子的话,“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咱们虽是开镖局的,可也不能失了江湖人的傲骨!贪生怕死,屈于强势之下,岂是我辈所为?你说这些话,怎对得起你易伯伯一家?”

  齐云傲见父亲气得须发贲张,连忙退在一旁,不敢再说。周围众人见老镖头突然发火,也都不敢出声,一时间全场寂然。

  突然,右上方传来几声清脆的掌声,一人笑道:“说得好,够硬气。”

  众人都是一惊,只见镖局的墙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名身著紫衣的俊秀少年,嘴角上挂著一抹嘲讽的微笑,轻轻一探身,翩然落地。

  “这老儿说话倒是和那易老儿一般硬气,就不知手上的工夫是不是也一样窝囊!”跟在少年后面的是个玄裳男子,黑衣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适才众人竟没注意到他。他跟著跳下墙,可落地时脚步却显得有些虚浮。

  紫衣少年一撇嘴:“受了伤的人,不好好在家里养著,跑到这里丢人现眼,一会儿可别让我照顾你。”

  玄衣男子狠狠白他一眼:“你除了刻薄人还会做什么?”

  “你们是何人?”齐景山大声喝问,心里暗暗吃惊。

  紫衣少年一笑:“老头儿,你不是早猜到了吗?我只问你,投不投降?”

  齐景山心头一沉,该来的果然来了。“昊天门没人了吗?要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来叫阵?”

  紫衣少年脸色一变,正想说话,只听一人道:“乳臭未干是真的,不过昊天门别的没有,就是不缺人。”

  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齐景山暗叫声不好,回头一瞧,只见四面巷子中涌出无数黑衣男子,将自己一行人团团围住。

  如此阵势,景泰镖局众人不由脸上变色,刀出鞘,剑横胸,围成一圈护在车马前头,人人神色凛然,如临大敌。

  齐景山看向为首的蓝衫男子,沉声道:“敢问可是凌门主?”

  那蓝衫男子微微一笑,尚未答话,紫衣少年已然抢著道:“你瞎子呀?他这德行哪点像门主?再说,景泰镖局是什么东西?用得著我们门主亲自出马?我们三堂主来,已经算给你面子了。”

  这蓝、玄、紫三人正是昊天门的三大堂主蓝电、玄光、紫宸。

  紫宸素来说话刻薄,蓝、玄二人与他相处日久,也不放在心上,但齐景泰向来受尊崇惯了,哪里忍得下这口气?不怒反笑:“娃娃,口气好大,既然如此,就让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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