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P贵宾席,多荣幸哪!
很多人过来对公子招呼,他一一答礼,厅里的执事官也过来,点头欠身的亲自伺候,公子扶起,请他们各自去忙。
“你经常来?”我悄声问他。他说以前来看过,父亲不喜欢这种事,所以多是偷来。听说皇上也瞒着太后,私服来偷偷玩过一回,后来文武都知道了,都不说。只有父亲上书劝谏,让皇上好大没趣。
想到相国严肃上书请皇帝不要去看妓女跳舞的样子,我笑出声来。桂杨横了我一眼,即使是这种地方,他还是手按刀鞘,一幅不松懈的样子。我把身子坐正,心痒痒的只想问公子也带晴初来过么?可是我问不出口。如果晴初可以自由和他出入玩耍,哪里还有我什么事!
我伸长脖子去看,花厅西面还有两处席位,坐着一群穿长衫,戴方巾的人,饮酒聊天赋诗,神情都颇潇洒,公子说,那是一群诗人,其中颇有时下负有盛名的才子。是谁呢?我又努力去分辨,也看不太清楚了,人头叠着人头,肩膀挤着肩膀,能进入这花厅的,也都是有身份地位的,尚且挤得如此,这花会的影响可见非同寻常。花厅外的人都趴着窗户,连外头的街上也都是人群。原来这个也是有行市的,各院子的里红牌姑娘各有拥螽,赌注正炒到一个最高点。
过来与公子招呼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们旁边一直空着一座纱帐,这时一掀,又是一位年轻公子,看到这边,立刻大声笑了,一边招呼,元泽!公子微微一怔,也笑了,对我说,咱们过去。
这一座纱帐比我们坐的更大,四周垂了花结和丝绣如意佩,看来这陌生公子来头不小。他二十五六,双眉入鬓,一张圆圆的红润脸庞,又英气,又挺拔。他也对我多看一眼——我虽打扮成一个清秀的小武士模样,但站在雄赳赳,冷森森的梓博和桂杨身边,仍能一眼看得出我是个女孩。
陌生公子姓赵,和公子很熟稔,两人互相拍肩谈笑投契得很。赵公子身后也站着两名佩刀武士,看起来都像保镖。这花厅里带了保镖的好像只他和公子两人。他对公子说,今天人齐,还有位我素来景仰的先生也来了,你不可不见。
他对公子附耳低语了两句,公子眼睛一亮。赵公子笑出一点得意来。
“怎样?难得他回京,大家一起叙叙?”
公子沉吟不答,赵公子又说,可有不便?若是碍着老大人那就……
这句话里带了揶揄,公子眉头一展,便说,无妨。大家来临,当然该拜见。
赵公子哈哈一乐,两指相搭打个响指,指向角落一张小桌。
那一桌人不多,在这摩肩接踵的厅里算是较为安静的角落了,桌上三位文士,有老有少,其中一人肩阔耳长,颌下一部大胡子,目光炯炯,笑起来颇大声,酒到杯干,豪迈得很。他旁边一人跟他面目有些相像,只是瘦了一圈,也较沉默。另外是一位蓝衫青年,眉目颇俊朗,身边坐着一个怀抱琵琶的妙龄姑娘,秀眉入鬓,嘴唇一点樱桃红,那青年正握着人家小手喁喁谈话。
看到我们这一桌时,那几位都有些吃惊,豪迈的胡子大叔一愣过后就笑了,率先挥手招呼,赵公子和公子都拱手回礼。这时几面羯鼓忽然同时敲起来,喧笑的人群登时静了。盛大的海棠花魁大赛已经开始。
原来古时开封竟然有这么大规模,体系这么成熟的选秀比赛。无论是筹备还是赛制,都不比1000年后差。刚刚开始,便有丫鬟给每桌送花牌,详细说明每个院子的姑娘,姓名,年龄,又送上一个大花盘,盛满时鲜花卉,是预备让客人送给各位姑娘的。
美女们纷纷展露才艺,现场吟诗作画,斗茶串珠,弹琴唱曲,霓裳舞步,下面也是彩声不断,几乎一个时辰,没有间断过高潮。我看得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再看看身边的公子,他始终面带微笑,似乎专注,但我知道他其实神思飘游。他在想什么?满场的姣花美玉,都不在他眼中。
“你看谁最美?”他见我注视他,便随随便便问我。
“苏细细姑娘。”我不假思索的说。
他笑,扇柄在我头上轻轻一敲,“女人看女人,倒也有眼光。”
我郑重告诉他,这不是眼光的事,这是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的事实。谁能压得过那个绣馆的苏细细?没见过这么媚的女人,没见过这么风情的妞,身子是小小的一只,舞起来像个滴溜溜的小陀螺,眼风也飞得四面八方,让满场的眼珠子都跟着她那一尺六寸的小腰儿转。最后果然一举夺魁,过来给公子捧杯敬酒时向我微微一笑,一汪温水似的,荡得满室是春。我是女人也觉得身上热了。
公子只微微颔首,再轻轻搁下一枝海棠花,眼中殊无热望。
我眼睛随着那苏细细的身子动,她按序走到各个纱帐前向那些有来头的VIP敬酒,那些底下挤着的桌子她就不去了,但那角落里三名文士的一桌,她却拎起裙摆,轻盈的绕着人群走过去,那桌上的姑娘们都向她祝贺,她又专向那几位文士拜福,说了几句什么。豪迈的胡子先生哈哈大笑,便提起笔来,桌上的纸笺却被酒水污了,他索性举笔,就在苏细细的披肩上写起来。
苏细细歪过半边肩膀让那人题字,脸上是一个娇羞不胜的笑,却没忘了又向同桌的另两名文士美目盼兮,那两人一起笑吟吟的看,等题辞完毕,就一起鼓起掌来。
赵公子遥遥看着,也笑了,“果然是真名士自风流,”他说,“子瞻先生,子由,少游,过来共饮一杯如何?”
那子瞻,子由,少游,都走过来了,蓝衫青年少游起身时,又握着身边琵琶美女的手殷殷嘱咐了好几句,那姑娘含笑点头,目光脉脉的目送他。
当先的大胡子子瞻先生身形魁梧,比常人高了半头,一面过来一面说,“咱们本也要来叨扰了。离京几年,一来就见旧交,敢不尽兴?”他爽朗大笑,又对公子招呼,“这位可是元泽兄么?几年前还是弱冠少年,如今却已成新法中坚。我常跟子由谈及,这一辈的人才里,算得上翘楚的,只有荆公的公子。”
公子回了一揖,斯斯文文道,“苏门弟子四海遍及,往往令我心神驰之,今日有缘见东坡先生,雱不胜幸。”
什么什么,什么苏门弟子?什么东坡先生?我耳朵竖溜起来了,他们一口一个子瞻什么的,我全没反应过来,但东坡二字我还是清楚的。难道那高个的大胡子就是苏东坡?名满天下的苏东坡?我心脏怦怦跳动,血涌上来脸都红了。娘呀!我再不懂历史,这个大人物却是我第一个崇拜的,我爸爸从不读书,却会吟“十年生死两茫茫”,我家客厅里还挂一幅我爷爷写的“大江东去”呢!
公子回头嘱咐我句什么,见我木呆呆站着,又叫一声,“麝奴?”
我心里正被巨大震惊与喜悦充满,我也不管了,上前一步就问那大胡子,
“先生,你是苏轼……苏东坡么?”
众人一起错愕看我,公子忍俊不禁。“麝奴,你小小女子,也知道苏先生的大名,这位正是东坡先生。”
第二十章、当世高人
更新时间2010…1…16 0:35:44 字数:3862
我一拍掌,几乎跳起来,唉,偶像人物就在跟前,我激动的完全没了体统。
“有劳姑娘垂青。”大胡子东坡先生对我一揖。他真是和气,毫不见怪我不男不女的打扮,不伦不类的表现。他身边那叫子由和少游的也向我微笑。
赵公子一边引着众人向外走一边说,“子由来京后,我便猜子瞻先生杭州任满,想必也来,一直想着要见一见,哪知就在这海棠花会遇到,真是拣日不如撞日,没想到连少游都一起来了,更是幸甚。”
子瞻——东坡先生哈哈大笑,他笑起来洒脱豪放,全不拘泥。“这样的盛事,秦少游岂肯漏过?我连门槛还未摸到,他已经相见恨晚了。”
几人一起大笑,那穿蓝衫的俊朗青年秦少游只微微一笑,却不否认。我想起他刚才身边坐的那抱琵琶的美女,两人如胶似漆,恋恋难舍的样子,这又是个风流才子吧,可惜我实在是历史盲,这样好神采的人物,我愣是不好意思问他是谁。
这时花魁赛已经结束,外面人还未散,各人赏花的赏花,斗茶的斗茶,各有乐趣。我跟在他们后面,跃跃欲试的想跟东坡先生再攀几句话,却是不敢。
大家找了几处地方,都站满了人,偌大的园林,也少有清净之处,执事官员要去清出一处,赵公子说不必,不用打扰别人。他想了想说,几位难得一聚,须当尽兴。只是这里却不行了,不如换到舍下?
东坡先生搔了搔头,他的头很大,这一搔,几乎头巾都滑了下来,他也不在乎,只说,“殿下那里虽好,仍不是风景最妙处。杭州几年,江南游遍,始觉景物胜在天然,一切人工穿凿的亭阁楼台,总是少点意思。”他呵呵的笑着对赵公子拱手,“放涎之言,殿下勿怪。”
“先生客气。”赵公子说。东坡先生叫他殿下,难道他还是位王爷?“只是先生已出了题儿,我若不找到一处能令先生满意的天然胜景,简直枉住了京师多年……”他沉吟着,“本来我是还有一处别墅,可是元泽在,我就不敢说我那是好去处了。而有元泽在,任谁也不敢说开封没有好去处……元泽,怎样?”
众人一起瞧公子,公子不禁一笑,像是早已知道赵公子会将皮球踢到自己这里。
“半日园这几日海棠也开得不错,几位不嫌小处粗鄙,就让元泽牵马首引路。”
公子让我去牵马,我巴不得这一声。我眉飞色舞,浑身都提了股劲。东坡先生要去半日园,那里可是我的地盘,到了那里,无论如何,我得让他给我签个名。
半日园正是最美的时分,这天万里无云,天蓝得如毫无瑕疵的宝石,透亮如镜,站在高处,一览无余的花田毫无阻碍,其间一无亭台,桥廊等阻隔,似河道自由通畅,花叶随风逐浪起伏,随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