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的小真重新翻阅记忆,肋骨一点都不疼。
她只会吐槽一句,狗仔队真特么厉害,怎么一下就找到了她。
访谈室,主持人坐在中间,左边是阿桦,右边是小真。
灯光亮如白昼,各部门紧张筹备,化妆助理给小真鼻子上拍了下粉补妆。
阿桦一身蓬蓬裙,爱丽丝甜美打扮。小真一身卫衣牛仔,帽子反戴。
如此鲜明对比的打扮,节目组精心策划了一切,何时质问阿桦,何时小真潸然泪下,何时不是姐妹更似姐妹,来个热情拥抱尽释前嫌。包括何时插播广告,不甜不要钱。
说好了会借此让阿桦炒作,增加新专辑卖点。会让小真发型新专辑,包办词曲唱。
小真打量阿桦,烫了个公主卷发,的确甜美可爱。只有笔挺的鼻梁还与那时坚毅的阿桦重合。
阿桦从头至尾,一直微笑。烫卷了的睫毛刷得浓密,眸子被覆盖住。她微笑着认错,解释说,当时呢,试图联系你要授权的,可是人海茫茫……
是呀,人海茫茫。小真重复,但语气全变了。
阿桦却是一副听不出话外音的样子,用她甜美温柔的微笑不停道歉。她们绕过主持人紧紧拥抱时,她也是这么笑,眼角上扬的弧度都没变,但睫毛上有了水珠。
小真凑在她耳边轻声一句,真没想到再次抱你是在这。演播室。
阿桦轻轻拍她的背,面不改色说,是呢。
那一瞬间,她们轻轻错开身,回到原位。左边是阿桦,右边是小真。
坐在中间的主持人也抹了下眼睛,说着真是感人呢之类的话打圆场。小真听不真切,她屁股挨到软软沙发上一瞬间,知道这一次她与阿桦真的走散了。人海茫茫,从此陌路。
话题转回新专辑,唯一的英文原创歌。主持人正从□□读取提问,质问这次的版权是?
未等阿桦微笑着开口,小真抢先说,“当然是她。阿桦写英文歌最棒了。”
背景音乐倾泻下来,作为退场的尾声。吉他弦配上女孩子清澈的嗓音,唱些小真听不明白的歌词。
但她想,挺好听的。
小真醒了,闹钟声嘀铃铃铃吵个不停。她手忙脚乱抓过卫衣胡乱套在头上,想着要迟到了要迟到了,糖果店老板要骂死我了。什么噩梦害我赖床啊啊啊啊。她想晚上她要记得贴邮票,把寄到阿桦老家的诉苦信夹着她新写的词曲都塞到邮筒里,这次地址不要写错了呀。
她以为等着她的是老板一顿劈头盖脸大骂。
那时是早上七点,小真听到迷失的爱丽丝时是下午三点。
所谓人生转折点。
多年后,小真没红,只能退居幕后替歌手操刀词曲。阿桦大紫大红。
她想到那个所谓人生转折点时,脑子里只盘旋一句话。
努力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完
☆、三周目
原来努力都是骗人的
3
为什么导演不喜欢我的剧本呢?不白不苏也不雷啊。
因为……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间正道玛丽苏。
女孩子们叽叽咯咯笑闹着,高个女孩躲着矮个女孩的魔爪,不让她看手中的剧本。
再躲?让老娘见识下你的第一天雷剧,到底是怎么给导演选上的?
很狗血的,两个女人抢一个男人,男人一集喜欢女一号,下一集喜欢女二号,再下集对女二号装出喜欢女一号的样子,再再下集……
短发女孩截获赃物,一目十行翻阅起来,一边哀叹。
果然天雷,这男人居然一集换个女人,不到最后一集都可能站错CP!
长发女孩咯咯笑起来,不无得意。
当然,让你猜到结局我就不叫阿桦,改叫阿狗。
阅毕,短发女孩缴枪投降。
雷得我浑身酥。软,不过,我竟然一字不落读到结局了。说到你这个结局……哎哎,你抢我剧本干嘛?落选了你也要看?
长发女孩指尖点一行,骂一行。
这几句全废话,删了。这里,女猪她妈不是快病死了么,死来死去死不掉观众最烦了。
短发女孩瞥她一眼。
阿桦,你有点同情心好么?
我不是正在深切缅怀你被枪毙的剧本么。
两个女孩子彼此推搡着笑闹,走廊上洒满午后三点的阳光。
她大一,她也大一。阿桦的天雷剧本获奖,导演决定改为单元剧。小真的青春校园剧落选,和剩余的一百七十四本废稿一起退回来。
七年一晃而过。电影学院大讲堂站满学生。
高个女孩正滔滔不绝,从镜头语言的表现张力一直说到哪个三线明星演戏时的小癖好。
惹得笑声一浪高过一浪。
黑板上拉了一条横幅,欢迎知名编剧回归母校。
投影仪大张旗鼓,幻灯片轮番滚动。每一部热映的暑假大戏,都能在幻灯片上找到。
穿越不止,宫斗不息。渣女小三的脸跟着正主玛丽苏的脸一一轮过。
那些女明星不是大紫大红,就是演完这戏立即大红。
矮个女孩侧身站在后门,盯着那张精致的脸,眨了下眼。
她眼前晃过的画面与幻灯片略不同。
她在漆黑放映室研究后现代主义,重新解析反讽与戏拟的区别时,突然闯入的阿桦勾着她脖子说,导演在策划一部穿越大剧,你也来玩不?
她在馆藏阅览翻阅一本本厚重史册,一条一条指摘穿越大剧的不合理处,却被阿桦直接笑着摇头否定,你呀,剧本还是这么沉闷,别说穿越搞笑剧,照你这样,连文艺片也不会过稿的。
她咬着牙一集一集将历年知名文艺片重新编写脚本,咬了牙写出属于自己的文艺片,一次次投稿终于被台湾导演选中,拍了二十分钟文艺短片。阿桦拍着掌赞叹,二十分钟浓缩时代变迁,镜头叙事手法虚实相间啊,厉害啊,小真,别以为你用了隐喻比喻开放式结构打破线性,我就看不出来了。
她继续读研读博,翻破了一本本厚重影视史,原版戏剧集都倒背如流。换来阿桦一声赞叹,原来“别对着月亮发誓,它一天一张脸”是莎翁的!你妹的!再换来影视学院讲师的一份微薄薪水。
她刚授课结束,学生们听了,提出N多学术问题,但最后一个问题是——
小真老师,今天能提前下课么?有个讲座好想去听!
人潮散去。小真转身要走,被阿桦唤住。
小真,你不是要装作没看见我,然后偷偷溜走吧?阿桦吃惊得捂住嘴。
怎么会呢。想你呢。小真上前,来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哟,做老师了呢。真好,旱涝保收啊。想我这种没剧本写就该喝西北风了。阿桦打趣着,邀请小真去喝茶再说一会话。
小真摇摇头,说她忙。
矮个女孩步履匆匆走开,高个女孩略带落寞看着她的影子。
矮个女孩想,无话可说呵。真要说的话只有一句。
努力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高个女孩想,除了人间正道玛丽苏,本来还想对她说一句的呢。
连文艺片都么拍出名,小真你也不想想为什么。
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三周目逆转,轮到小真死读书,阿桦有灵气。
☆、四周目
原来努力都是骗人的
我总是做噩梦。梦到地铁车厢无限膨胀,我拉着她的手挤压在密密麻麻的人群里。她的话筒像是秘密武器,一次一次无形砸向人群。他们贩卖廉价的同情心,我们贩卖恶心的歌声。
怎么会恶心呢?宋小姐您冷静下。抑郁症病人都有个共同特征,就是自我评价过低。您今晚要在红馆开个唱呢。
恶心黏糊,就像一条蛇嘶嘶作响。我讨厌我的声音,明明是女孩子,却是一口雌雄莫辨的中低音域。她说没关系的,她能为我的嗓音特别定制曲目。她是天才啊。对着地下室一屋子老鼠都能写出都市曲风。都市个屁啊,我们俩都从小镇出来混,没念过大学没去过写字楼。她真特么天才,愣是写出了都市白领口吻。要不是她,才不会有视频上传,说我们是‘地铁姐妹’。
宋小姐,您与歌手阿桦的传奇经历可以跳过。宋小姐您是真红了,随便哪个卖茶叶蛋的的老太大概都会哼您的成名作了。为了不耽误您今晚的个唱彩排,还是挑重点说。
重点?医生你什么意思。我付你这么夸张的诊疗费不就是为了找个人听我说话么。经纪人不愿意听啊,投资方也不愿意听啊,甚至狗仔队娱记都不愿意听啊。阿桦没死,她还还躲在香港某个出租屋偷偷听我唱歌呢。为什么你们都说她死了
报纸说是厨房失火,她半边都被烧焦了。宋小姐,您不能一直活在幻觉之中。接受现实吧。
现实?为什么你们都要对我说现实?是,所谓的‘地铁姐妹’一夜走红之后,我们立即被签约了。我以为阿桦写歌,我来唱歌,再圆满不过了。可是呢?经纪人告诉我,阿桦那些歌统统上不了台面。口水歌一辈子得不了最佳金曲。说什么我音质特殊,特有潜力。阿桦就不行了,只会写歌,唱功太差。经纪人怎么不去死呢?
可……你们组合并未拆散,唱了很多大热歌曲。MV里看你俩蹦蹦跳跳的,我家女儿跟着学呢。
是啊,我们妥协了。不再唱阿桦那些被批得一无是处的歌,经纪人高价请了知名制作人替我们原创。你女儿学的是那首傻逼《最爱外太空》吧,最爱个头啊。火是火了,连经济人也觉得不对劲,说我还是适合低调抒情路线。但非得踢走阿桦。说职业敏感告诉他,这人没戏。
单飞以后,宋小姐您的成绩的确不俗。若我没记错,销量一直是双白金突破吧。不过,阿桦也不错,转行当演员了。
演员?她演的那些龙套也叫演员?我每晚每晚做梦,她都忍着哭忍着笑,对我说很好很好。她一点也不想写歌了。屁啊。地下室她嚼着发霉的蛋糕时,还和我咬我耳朵,只有写歌的时候她才听见自己的呼吸。医生你听啊,
一呼一吸,呼是旋律,吸是伴奏。呼是副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