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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簪花堂-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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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海葵脸部的肌肉抖动了一阵,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道:“那我就放心了。我也好放心去了。”
  之涵道:“爹,您会好的!我这就让林升请最好的医生去,现在西方痨病已经不是绝症了!”说着,就要出门去唤。
  林海葵挣扎起身,拉住她,苦笑道:“我这身子已经空了,就是华佗在世恐怕也回天无术了。之涵,我有些话要说,你好生听清楚,我也死而无憾了。”说罢又是一阵咳,声音空洞而凄凉,仿佛由遥远的地方传来。
  之涵听了,回到床边,扶住父亲,道:“爹,我不去就是。”
  林海葵又用手绢捂着咳了几声,张开一看,一滩鲜血触目惊心地染在雪白的手绢上。
  之涵大惊失色,叫道:“爹!”
  林海葵将手绢丢在一边,道:“没什么,咳过反而轻松些。之涵,咱们林家落到今天的地步是气数尽了,怪不得别人。爹只请你不要记恨任何人,不管他对林家或是对我做过什么都忘记吧!怨怨相报何时了啊!”
  之涵待要争辩什么,林海葵又道:“我知道你心中不甘,但人家或许也有难处,咱们命该如此,不要怨别人吧!爹也没给你留下什么,现在世道乱,等我走了,你就把宅子卖了,留些钱放在身边防身。”
  之涵点点头,道:“爹,我记下了。”
  林海葵的眼中闪出一道明亮的光彩,抚着之涵的头道:“之涵,我的好女儿。”
  之涵见他来了精神,逆料是回光返照,就由着他去,陪着笑应声。
  果然,林海葵忽然咳几声,仿佛一口起没提上来,垂下头,停止了呼吸。
  之涵先是一呆,继而紧抱住林海葵逐渐变冷的身体,放声大哭起来。
  众人闻声赶来,见状也一齐跪下,啼哭不止。
  一会,凝香过去扶住之涵,道:“太太,还请节哀顺便吧!您也要疼惜着自己的身子啊!”
  之涵仍不放手,只哭的天昏地暗。
  王妈也上来劝,这才连拉带扯地将她拉到一边。
  之涵将自己关在房中,在黑暗中坐着,仿佛老僧入定一般。云烟往事飘来又散去,弥漫在空气中,停歇在每粒飞尘上。她时而微笑,时而轻泣,整个人轻飘飘地,也随着去了。直到华灯初上时,才由房中走出。脸上的泪痕早已吹干,她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和镇定,坐到簪花堂上,张罗准备葬礼所需的一切。
  几日后,张志轩将林家大宅讲了个合理的价格脱手了,卖得的钱全部交到之涵手上,由她支配。
  由张志轩陪着,之涵在簪花堂坐下,召集众人,道:“现在房子卖了,你们也要各寻生路去了。你们在林家干了这么多年,到头来却被迫要流落他乡,林家欠大家的一份情是还不上了。那时候林家困难的时候大家做出的一切,之涵都记在心头。我只能尽力而为,这宅子卖了四千块,我这里给每个人包了一份,妇女、年老的稍多一些,年轻的男力就少一些,请各位笑纳。”说罢,让凝香将些许红包分发到个人手中。
  付伯、林福、王妈等人道了声谢,摇着头各自散去了。只留下凝香、林升二人仍立着不动。
  之涵道:“你们还不走么?林家已经散了,还在这做什么呢?”他二人将手中的红包放回桌上。
  凝香道:“太太,凝香从小就被卖进了林家,从此林家就是我的家,您和老爷就是我的亲人。现在您要我走去哪儿呢?求您别赶我走,就算作牛作马,我也愿意跟在您身边。”
  林升接道:“是啊,太太!我是老爷由街边上捡回来的。当年我一个流落街头,没吃没喝,老爷见我可怜带我回来,救了我一条命,现在您忍心再将我赶到大街上流浪去么?”
  之涵叹口气,道:“我知道你们不愿走,我又何尝舍得让你们走呢?但是林家不在了,我以后也不过是张家的太太罢了,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凝香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哭道:“太太,求您!您不答应,我就跪着不起来。”
  林升也屈膝跪下,低着头不言语。
  张志轩见状,道:“之涵,你就留下他们吧!正好咱们房里还缺两个人,他们在林家干了这么多年,都是老实忠厚的人,就让他们去吧。”
  之涵道:“既然你也这么说,那……好吧!”
  凝香和林升听罢,连忙磕头道谢。
  之涵扶起他们道:“大家还是一家人,这钱我先替你们收着,以后还要你们嫁人或是娶亲用的上。你们能体会我的用心就好了。”说罢,又问道:“雨姨呢?”
  林升哼了一声,道:“她早不回来了。都是她,老爷才落到今天,太太您还提她做什么呢!”
  之涵叹一声,道:“罢了,往后只当没有这个人。你们也都下去做事吧。”说罢,众人各散去做事。
  新买主请了人来,已经动手拆林府的牌匾了。
  之涵立在一边,见那苍劲有力的大字由朱红的大门上取下,仿佛自己的生命也随之坠落了。一片灰尘簌簌地落下,在她的眼前形成一道帘,与往昔隔开,让一切变的模糊不清。
  几粒微尘落进眼中,惹的她紧闭双眼,泪水慢慢地由眼角渗出。
  之涵用手绢擦干眼睛,转身进去,由簪花堂至飘香园、书房、卧房、上房以及西厢房走过一遍。东西大多搬空了,只留下空荡荡的屋子,仿佛许多个张开的大口,空旷中溢着一丝陌生而可怖的气息,压的人透不过气来。
  正看着,凝香在身后道:“太太,该走了。”
  忽然的声响将她惊了一跳。回身看清楚了,才定下神,苦笑道:“是该走了。”说罢,抬步出去了。
  林家的厚重大门在他们身后轰然关闭,那声响在之涵心上久久回荡,遣散不去。在她心里,自己的魂儿也随着那门的声响而逃逸,消亡了。

  第 30 章

  不久,起了战火。国共两党合作共同抵抗日军,保卫国家。
  战火一起,人们顿时乱了分寸。报纸上登满了战争的进程和态势,人心惶惶,整个城市处在恐惧与慌乱的笼罩之下。
  人们不知道灾难何时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再不敢在街上溜达、串门子了。大街小巷的店铺有许多关了门,冷清了许多。
  愈然整日忙于工作,苑薇也积极投身于各种爱国运动之中。
  二人虽不常见面,但共同的信念却使他们的心贴的比任何时候都要近。
  这日愈然下班后到了吴家,不巧苑薇还未到家,他便同吴兴龙聊了起来。
  吴兴龙道:“现在局势很不稳定,总统在野、下野不过一两个月的事,谁也保不定明天会怎么样。过一天是一天吧。”
  愈然道:“是啊!战火不断蔓延,弄的民不聊生。今天我来就是要同苑薇商量这事,也要请您参考参考。”
  吴兴龙道:“哦?什么事?”
  愈然道:“报纸上每天都要刊登前方的消息,我想亲自去作随军记者,不但能及时得到第一手资料,也能为国家出一份力,尽一份责。”
  吴兴龙沉吟了一会,道:“是个好想法。我支持你!年轻人是该为祖国贡献力量,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么!只是,我怕薇薇未必愿意。”
  愈然道:“我担心的也是这个,所以今天特地来同她商量,希望她能谅解。”话音刚落,只听
  苑薇道:“什么是我不能谅解的?”
  吴兴龙见她由门外进来,起身道:“你们慢慢聊,我瞧瞧你妈去。”说罢,向愈然点了点头,转身上楼去了。
  苑薇在愈然身边坐下,道:“我们剧社刚排演了一出革命戏剧,有空你也帮我们看看,改改剧本,好么?”
  愈然一口应了,道:“只管拿来,你的事儿,我还有不卖力的么?”
  苑薇笑道:“那先谢过啦,主编大人!对了,不是有事求我谅解么,难不成干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么?”
  愈然道:“哪敢呀!有你看着,我还不是老老实实,路不拾遗,目不斜视的。否则,还有命活么?”
  苑薇擂了他一拳,笑道:“量你也不敢。快说吧,到底什么事?”
  愈然原愿本本地将自己的打算又说了一遍,末了又道:“其实随军记者很安全的,到处都有人照料、保护着,没大危险的!”
  苑薇一拍腿,道:“你去当随军记者我当然支持啦,怎么回阻拦呢?其实我也正想报名参加文工团,到抗战第一线去鼓励战士们,去把革命的火种撒播到全国各个角落。”说着,脸上浮起一层幻想的美丽色彩。
  继而,抚摩着愈然的脸,又将自己的脸贴上去,相互摩挲着,不无感伤地道:“只是一想到要和你分离,而且不知何时才能见面,我的心里就不是滋味。”
  愈然捧起她的脸,柔声道:“会有那么一天的。我们为了理想而奋斗,虽然人分开了,但心却总是向着一处的。相信我,总有一天,战火熄灭了,我们能更加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苑薇点着头,两行热泪无声地滑落。她由脖子上摘下一个金锁片儿,替愈然挂上,道:“这个金锁片儿是我出生的时候由庙里求来的,原本是金银一对,现在你作随军记者要在战场上跑,不比我在后方演戏来的安全。你带着金锁片儿,讨个吉利。也常看看,记挂着我。我就带着银锁片,哪怕天涯海角也和你凑成一对。”
  愈然把那带着爱人体温的金锁片放到唇边吻了吻后,贴着胸膛藏好,道:“谢谢你,苑薇。我没有什么贴身信物能赠予你,就请收下我的心吧!愿你无论身在何处,都能听见它的跳动,感受到我对你深深的思念。”
  苑薇止不住涌出的泪水,哭倒在愈然怀中。
  二人紧紧拥抱在一块儿。
  患难中的爱情啊,往往能体现出奇妙的力量,赋予人无边的勇气与深厚的感情。
  一切敲定之后,苑薇去向之涵辞行。愈然怕触景生情,找借口避开了。
  苑薇见了之涵,二人拉了一会子家常后,道:“之涵,其实我今天是来向你辞行的。”
  之涵奇道:“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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