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熊症病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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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熊症病患者-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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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什么的?”

“广告。”我多数会先这样回来,可塑性似乎高一点。

“Copywriter?”果然一如其他男人,他首先这样问。

“不是。”我啜着VirginMary摇头。

“客户主任。”他猜中了。

我点头。

“见的人很多。”他说。

“是的,客户嘛。”我说。

“那么一定有许多男朋友了。”

我笑笑。“没有啊,一个也没有。”

“不相信。”他凝视我的眼。

通常男人凝视女人的目光多数情深款款,但他的眼神--却出奇地咄咄逼人。我有点不自然。“分手了。”我说。

他再逼视我。“分手的目的是为了在这里玩?”



第五章

我怔住,然后刹那间忧伤起来。

我没有答话,只是看看他。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温柔地对我笑。

我的心缓缓地软下来。对着一个能看穿自己的人,我觉得诱惑。

不是这么快便要我遇上知心吧。穿黑衣的男人。

“来,”他忽然说:“我们去吃最好的寿司。”

就那样,我和Debbie在那夜分别了,一如许多个夜游夜,我与萍水相逢的男人吃宵夜。

他带我到TimesSquare的一心吃海胆刺身和龙虾刺身,我们喝了很多清酒,又谈了很多。如我所料,他是专业人士,三十岁上下,家庭背景良好,外国留学,事业得意。而爱情嘛,肯定不会失意。

但我没有问,今夜不适宜。

继而,我请他送我归家,再之后,我便睡觉去--一个人独睡。

是这样,有一夜情的铺排没有一夜情的结局。不喜欢一夜情,因为我虚荣。

我坏,我要人追。

再没有什么比令一个条件比你好的人爱你更令人精神爽利。

我并不朝三暮四,相信我。

我只爱享受被皇帝爱上的快乐。

从前与天泽一起,单单纯纯,我也曾经喜爱过,但不知不觉我长大了,知道多了,便忽然想要更多。

不知道这样好不好,恋上了复杂困难的世界。

躺在床上睡不着,到临近天亮时勉强睡了四小时,醒来的时候已是星期六早上十时。

和天泽分手的第一个周末。

通常在周末时分,我也会与天泽一起,看场电影,到酒楼叫几个小菜,又或者到菜市场买菜煮饭。还未结婚但已过着小妇人的生活。不是不好,但我认识他时才不过十九岁,到现在分手的二十三岁,四年了,每个周末也做着差不多的事。

但他总会不厌其烦,每个星期六早上给我通个电话,安排周末活动,纵然每次都是差不多。

今天是周末,分了手,他大概不会打电话来,我要等的是方季云。

电话响。我接听。是Debbie。“喂--”

昨晚才玩至深夜,今日回到银行却又精精神神。

“你昨晚--哪里去了?”她问我。

“吃宵夜然后睡觉。”

“自己一个睡?”

“当然。”我说。

“唉,”忽然Debbie长嗟短叹。“又玩认真?”

“认真好玩。”我打呵欠。

“其实最虚荣的是你,偏要全世界爱上你不可。”

我揉揉眼。 果然是知心友。

“你呢?和满脑草睡了?”我问她。

“……”她从喉咙发出古怪的声音:“还没有,不过在他的车子内吻过了。”

“喜欢他?”我说。

“喜欢--大概可以维持一星期。”她答。

“那么祝你未来七天愉快。”

Debbie问:“你今天怎么过?又是等新相识的男人的电话?”

我从床边抓来MarksandSpencer的天下第一美味杏仁饼,咬了一口,理所当然地答:“是呀。”

“过程很痛苦的哦,不停地等等等。”

我不置可否。

忽尔,有电话入。

Debbie说:“哎呀,他打来了。”

“谁?”我反问:“你的吗?”

“不!傻妹,你的。”然后她便收了线。

立刻精神奕奕,我接过电话,语气平静地:“喂--”

“喂。”对方回应:“米米?”是天泽。

心中纳罕,这个男人真是,被人赶走也还打电话来。

“米米,”他说,诚恳平稳一如以往:“不是想打扰你,但我有两张小提琴演奏会门券,本来是准备和你去看的,现在我两张一起给你,你和你的朋友去吧。”

“谢谢。”我说。然后便不知说什么好。

天泽说下去:“还未习惯星期六早上不给你电话。”

我苦笑,想告诉他我其实也一样,但却只是低下头来,什么也没告诉他。

天泽再说:“开开心心做人。”

我哽咽。

“保重。”他说。

“嗯。”我收线。电话刚放下便落下泪来。我知他爱我,我真的知道。

电话再响,是方季云,他约我去滑水,我抹过眼泪便去了。我不要自己挂念天泽。不要。

滑水很开心,之后在游船上晒太阳也开心,与方季云说话也非常开心。他是那种令你觉得生命很有趣而男人又非常有存在价值的人。

而在星期天,我在家看周刊,天泽和方季云也没有找我。

未与天泽分手前已有些散件男友,但当然那时候不用在星期天百无聊赖,天泽总会在身旁,而且,那些男人从未使我牵 挂过。

可能他们并不穿黑。

是否方季云的黑衣,所以我才挂念他。

星期一清早返回公司,便看到方季云的花,是大朵百合,包裹在咖啡色花纸内。

我很快乐,那么大束花,很醒目。

星期二和他到IslandShangri-la的法国餐厅吃饭。天南地北,舒舒服服,很快乐。

星期五我们落JJ's,一直玩到半夜三点,然后到敏如饮茶,六时半才回家睡觉。

和他一起真的很开心,很能沟通得到。虽然他是出名的建筑师、虽然他比我有钱,但我自觉,能与他平起平坐。而且他为我看吉本芭娜娜的《白河夜船》,叫我感动。

在一个星期三,天泽给我电话,问我近况。于是我告诉他,我正与一个很喜欢的男人来往,他为我看吉芭娜娜。天泽却说:“我也为你看吉本芭娜娜,还有夏树静子和柴门文。”

我想了想,这也是,但我从来没有因天泽为我所做而感动过。

天泽说:“那你快乐吗?”

“快乐。”我毫不犹豫地答。

“那就好了。”非常的天泽。

然后我问,毫无廉耻地:“天泽,你有对象了吗?”

天泽迟疑了数秒,然后回答我:“有个刚刚开始的女孩子。”

我第一个反应是:不相信。“何时开始的?怎么我不知道?”我问他。

我猜得到,天泽必然在微微嘴笑,每次惹我发怒后必是那个样子。

“是同事,那时候有你,所以没发展。”

“你喜欢她?”我问。

“我们有共同语言。”他告诉我。

于是我说:“即是每天非要讨论十次政治不可的瘦瘦的、戴眼镜女人。”

天泽终于笑出声来。“她当然没你那样漂亮和有趣。”

啊,天泽要离开我了。“相信你们会快乐。”我说。

他道谢,然后挂线。

那个晚上我给方季云电话,告诉他我的旧男朋友有对象了,他却非常轻松:“那么惨呀。”好像不感兴趣似的。

继而他再说:“那么星期六晚去不去澳门?”

我答应了他。这种时候不答应他还可答应谁?

在澳门我们去吃很好味的大镬饭,又在赌场赢了五百五十块。在豪华的舒适大床上,我和他温馨地做爱。

在做爱的过程中我哭了。我发觉自己爱上他。

他没有问我他是我第几个男人那种无谓问题,不过就算我告诉他是第二个,他也未必会相信。

我叹了口气,我爱上他了。

静静地,就和方季云拍起拖来。

告之Debbie,Debbie说:“很好哇,你一向就是喜欢那类男人。”

我们在JoyceCafe吃穷奢极侈的下午茶,我咬着三文鱼三文治,向Debbie坦白:“其实我并不清楚自己喜欢他什么?”

“有型、有钱、会玩。”Debbie替我答。

我想想,也可以说是。原来我的快乐是源自吃喝与挥霍。

Debbie在此时说:“我也拍拖了。”

“啊?”

“是你不在的时候发生,在VAbene结识的。他开一间小小画廊,卖自己的也卖别人的画。”Debbie说。

“咦,艺术家?”我笑她。

“不知道,也懒得管。”Debbie忽然苦笑。这是我这些年来,首次看见她有痛苦的面部表情。她续说:“只觉得,和他一起很有稳定感,就只想向在他怀里永远不起来。”

“又说自己是爱情免疫人?”我依然笑她。

她却正经得可以,居然这样回答我:“我看就是他了。”

“好好地拍一次拖吧。”我说:“比一夜情好玩得多。”

Debbie微笑:“我想和他结婚。”

我差点喷茶。“什么?”

“虽然他穷,虽然他不能带给我任何物质享受,但我爱他,也知他爱我。很幸福。”

我没说什么,只知道Debbie的简单要求我在数年前已得到了,但我不希罕。

我垂下头来。

Debbie问:“和天泽分手不后悔?”

我不知道怎样回答,于是说:“很enjoy现在。”

“方季云认真吗?”

我耸耸肩。这一点,我怎可能知道。

“要小心埃”Debbie叮嘱。

我沉默。

Debbie又说:“米米,你觉不觉得我俩不似去玩的女仔,我们有太严重的真心。”

我笑:“像十四岁无知书院妹。”

她也笑:“鬼叫我们大学毕业后才开始学坏咩!”我笑得更响。真的,我俩后知后觉,一直乖乖纯纯地读书,因为怕做不了大学生失礼父母街坊,所以努努力力地读读读,是在入了大学以后才放松自己,到现在有了经济能力,便有毛有翼晓飞了。

要飞,飞出不好玩的世界,飞出天泽的保护网。

而方季云会是另一个保护网抑或捕鸟闸?

我希望--是捕鸟闸。

Debbie和她的艺术家发展神速,Debbie以低息贷款买了在薄扶林的楼,卖了自己的Saab以全很松动些,准备日后和艺术家结婚之用。

Debbie变了,真有点不可思议,而且她肥了,足足八磅。

我穿她的旧衣服,继续和方季云拍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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