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卓远来了这么多次,只有一次,让我印象深刻。
好吧,其实和顾卓远有过接触的每一次都让我印象特别深刻。
那天我们在豪华的别墅里取景拍电影,顾卓远坐在导演的位置上,看了大概有十分钟后便走了,在大家都以为他离开现场后,导演喊了暂停,全体休息五分钟。
欧式水晶灯把整座别墅照耀的金碧辉煌,璀璨的灯光打落在洁白的墙壁上,凝聚出繁星点点的美妙。
狭长的走廊过道,两边的墙壁均匀地分布着星星的光芒,在这狭隘的空间里,我和顾卓远不期而遇。他身着白色针织线衣,衣裳白的和墙壁别无二致,那些灯光撒在他身上,他犹如披着灿烂的星光向我缓步走来。
我原想掉头绕开,但触及顾卓远明亮的大眼里的淡定自若时,又觉得自己此番做法有自作多情的嫌疑,我内心颇为煎熬,有过以往的教训,我有些害怕,又有些不安,但想着大厅离此处不过三米,料顾卓远也不敢有什么不轨的举动,于是我也大着胆子向他迎面走去。
顾卓远的眼睛里盛着最耀眼的光芒,他的左手插在便裤口袋里,右手自然的垂放在身侧,面无表情地从我身旁经过,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们比陌生人表现的还要陌生,连句下属和上司的正常问候都没有。我想此时要是有个旁观者,一定能看出端倪,能看出我们绝非陌路人,能看出我们彼此有过交集。
顾卓远明明什么也没做,倒让我的心跳漏了好几拍。
“满意吗?”顾卓远冷冷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我闻声先是一惊,随后疑惑地回首,道:“什么满不满意?”
“王婷婷的事。”顾卓远没有回头,我能看见的只是他的一个脑门。
我惊讶的结结巴巴:“真……真是因……因为我?”
顾卓远终于转身,他勾起棱角分明的唇,戏谑地笑道:“我要做的事,要得到的东西,势在必行。”
我讶异地看着顾卓远,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
他高高在上,几乎没有什么是他办不到的,他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别人苦心经营的未来毁灭,这样的人实在可怕。我得罪不起只希望能躲的起。
“随便你做什么,不要扯上我就好。”我转身离开。
“陈香,你有没有发现一件事?”顾卓远在我身后问道。
我没有转身,总的说来,我对顾卓远还是心有余悸。
“你自己都没有发现吗?你看我的眼神不一样了,以前你的眼睛里只有厌恶和害怕,现在反而多了分柔情。”顾卓远并不在意我有没有转身,自顾自地说。
我像被他点住了死穴,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反击,愣是呆了片刻才答辩:“你说对了,我看你的眼神是不一样了,以前我看你的眼里只有厌恶,现在是特别厌恶,还有恶心。”
“噢?我认为我看的比你清楚,我有种预感,你很快就会是我的。”他自信满满地说。
顾卓远说完,高傲地抬起下巴,他的下巴和脖颈之间连接出一条优美的弧线,凸起的喉结像座小巧的山峰,骄矜的脸上蓦然地呈现出一副自大自狂的模样竟也没那么令人生厌。
“随便你怎么说。恕不奉陪,再见不送。”我朝顾卓远挥挥手告别。
在回头的瞬间,我从顾卓远的脸上瞥到了他从不曾有过的笑容,和如涛温煦的笑容有很大的区别,顾卓远的笑容纯粹而愉悦,兴许见惯了他的冰冷,他的笑居然有种颠倒众生的魔力。
不管怎么样,他总是我避之不及的人物,我赶忙加急脚步离去。我边走边对自己今天的行径觉得奇怪,难道我真的变了?
作者有话要说:
☆、17玉照花深处
如涛失踪了!
整整三天!如涛失踪了整整三天!
第一天,他没来拍戏,也没去学院上学,我去他的寝室找过他,他的室友告诉我,如涛昨天就没有回来过,也没有让任何人替他请假。我去找了如意,如意告诉我,如涛是稳重之人,家里也没有发生什么事,他不会无缘无故地失踪,让我不要太担心。
第二天,院方让老师来找我,耐心地劝导我们,就算拍电影再怎么忙,也应该回学校报到或者请假,否则学校方面不好管理。在得知我也不知如涛去了何处时,老师无奈地离开了。
第三天,我把任何他能去,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还是没有任何收获,如涛就像从人间蒸发了。我接二连三地去如意的学校找她,很快的把一个人的烦扰变成了两个人的烦扰。如意也跟着担忧起如涛的下落,我只好反过来安慰她,告诉她要是有如涛的消息保证第一个告诉她。
上海的天说变就变,一团团黑压压的乌云在上空汇聚,一场大雨势在必行的降至,压抑的气流在大街上卷动,路人的脚步纷纷变得紧迫。
我的双脚走的失去知觉,麻木地往教堂门口的石阶上一坐,抬头看了看压低的乌云,我安慰自己不要怕,雨再大,总有停下的一天,日本的侵略让战争爆发迫在眉睫,有多少人家破人亡,跟我的情况比起来,他们不知道要惨多少倍,我只不过是和如涛失联三天而已。
如涛……你究竟去了哪里?你从来没有这样不打招呼地离开过我们这么久,你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了吗?
不安感同头顶上的乌云一样缓缓压下,中国的国情现下这么乱,如涛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不测?还是他遭遇了绑架?我压制住胡思乱想的念头,让自己冷静。
绑架?不测?有个名字呼之欲出,堵塞在心头,那个人……他前几天才刚刚跟我说过,他要做的事,要得到的东西,势在必行。不仅如此,他还跟我说过,他有种预感,我很快就会是他的了……
顾卓远!他一定和如涛的失踪脱不了干系!
我要去找顾卓远,我要他把如涛完完整整的交出来,要是他对如涛做了什么,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一定不会!
大雨如期而至,瓢泼大雨不用几秒就将我的浑身淋湿,我像个没头苍蝇,在路人看疯子的眼神里奔跑。
“你有顾卓远的联系方式吗?”在顾氏公司的迎宾台,我问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她们口径一致,对我的回答皆是:“不好意思陈小姐,这是顾先生的隐私,我们不方便透露。”
之前在顾氏拍戏取景时,明明能经常看到顾卓远,为什么如今要见他一面这么困难?也是,这是他的地盘,他要见任何人都易如反掌,而我们要找他简直难如登天。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几乎濒临绝望。
“陈香小姐?”
我转过声,那是一张干净但陌生的脸。
“我是顾少爷的助理小右,我们之间在医院的时候见过,你好像急着找他?”是他——那个把王婷婷撵走的男孩。
我仿佛看到了一丝曙光,飞奔向他,紧紧地攥着他的袖子,语不成句地说:“顾……顾卓远在……哪里?”
“顾先生临时有事出去了,今天可能不会回公司了。”小右认真地回答。
“那……那你带我去他家好不好?我有很重要的事要问他。拜托你了……”我哀求道。
小右迟疑了三秒,立即答应了我的请求。
黑色的轿车迎着暴风雨,像个披着铠甲的勇士。
小右轻车熟路地掌控着方向盘,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交流,耳边只充斥着刷刷的雨水声,我六神无主地盯着雨幕发呆,直到小右打了把黑色的雨伞,替我打开了车门,站在我的身旁对我说:“陈小姐,到了。”一路好比乘风破浪,总算抵达。
我没有闲情逸致去观赏顾卓远的家宅有多气派,一股脑儿地往里面横冲直撞。
当我站在比学校小礼堂还要宽敞但空无一人的客厅时,一股股森冷的气息从脚底板升起。
“顾卓远呢?”我问。
“陈小姐,我刚才跟顾先生通过电话了,你稍等片刻,他一会儿办完事会直接回来的。”小右有条不紊地答。
“陈小姐先坐在这里等一会儿吧。”小右说完便默默地退下了。
我张望了下欧式风格的豪华装修的大厅,光芒四射的水晶灯,宫廷式的真皮白色沙发,柔软细腻的杏白色毛绒地毯。我浑身湿嗒嗒地淌着水,站在哪处都显得格格不入,若大的大厅,竟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我需要个洗手间整理一下,以便有勇气面对顾卓远,甚至能质问他关于如涛的去向。
鬼使神差的,我发现二楼古董摆钟的后方拐角处有一个独立的小门,那个门特别小,就算它没挂着“厕所”二字,门的大小和我以前见过的厕所门大小没区别,它让我有种想上厕所的冲动。
我轻手轻脚地一步步走上旋梯,来到小门的前方。
我握着冰凉金属质感的球形门把,轻轻地一拧,门顺滑地打开往里弹。
房间的角落里有盏小小的台灯,它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同时让我看清它居然不是厕所是类似书房的小房间,既然不是厕所,为什么要弄一个长得像厕所的门啊!
等下!它也不像书房,因为它的四面墙上好像都贴着什么纸张?顾氏的商业机密?我往一楼方向瞧了瞧,没有人……壮了壮胆子,按下了房间电灯开关。
光芒从天花板上照耀下来的那一刻,我霎时呆住了,忘了动作,忘了呼吸。
从门口向里看去,四面墙壁上,满满的贴着同一个女人的相片,有的是报纸截图,有的是偷拍的镜头捕捉。
那女人长相普通,只是比其他女人清丽上几分,五官也无特色突出的地方,只是那对眼睛出奇的大而有神,那些数不清的照片里,不难拼出一个完整的她——人群里挂着淡笑淡定如风的她,上课时锁着眉头匆忙抄笔记的她,在街上看到小猫小狗傻笑的她,和同学玩闹时孩子气的她,还有和男朋友在一起时温柔笑谈的她……
她的一瞥一笑都被收纳在这小小的房间里,可以看出房间主人的用心程度,我呆呆地望着满屋子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