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没有白天,感觉不到黑夜,没有春暖花开也没有艳阳高照,这里不属于三界,这里只有七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怕黑夜里的孤单,像是一尊雕塑,坐落在不知名的远方。
什么时候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我沿着河堤一直走一直走,我以为能看的到彼岸,可是我一直走一直走,河的那边始终没有我梦里的少年。
“咔嚓。”的一声响在我耳边,我把头再往膝盖上埋一些,感觉有朦胧的白光,即使这样,我也不愿意张开眼睛,我不想。
我听我阿娘说过,鸟类当中有一种,生活在沙漠戈地,遇到危险会把自己的头埋到地下,它们以为看不见危险就不会降临,不好的事情也不会来到。可是,这也只是一个故事。我却在效仿那只鸟。
“七染。”
该来的,还是会来。
仿佛头上架了一把刀,每抬起来一点都是一种凌迟。关节处传来咔嚓咔嚓的细响,我还是没有死,我苦笑的睁开眼,我怎么忘了,我是死不了的。
许久没有睁开眼睛,片刻终于从一片朦胧中寻到一个身影。
可惜不是我的少年。
“天帝陛下真是闲情,大战在即,陛下却有时间来见我这个小女子。”
天帝站在一处,睥睨天下的目光看我就如同蝼蚁。
“哼,牙尖嘴利。”
我往后,让自己的后背完全贴在墙壁上,坐的笔直。
他突然一笑,和苍溪三分相似的脸上扬起狰狞。我心口一痛,险些把持不住。
“你以为,这一切都在你们的掌握之中?你以为,他是那样容易被你蒙蔽的人?”
“你什么意思!”陡然从心底扬起的恐惧,让我不小心下滑,我撑住身子,挣扎着坐起来。
“呵呵,帝天是我的爱子,他是三界未来的主宰,怎么会那么容易被你的小花招所欺骗。”
他从远处向床边慢慢靠近,每一步都让我颤抖,寒意更甚。
我抓住身下的粗布,刺人的磨在掌心。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到底想要说什么!
“难道你就从来都没有想过,为什么刚刚好,他下凡就在你身边。不得不说,小丫头的结界,还真是让人难办。”
走了两步他又回头,脸上挂着恶魔一般的微笑,他说的话,像是要把我打入地狱。
“喔,对了,你要的三生莲可没有如你所愿去到不复的手中。”
我躺在床上。了无生气,苍溪,苍溪,苍溪……
自从天帝一走,我再也坚持不住,从墙上滑倒在床侧。苍溪那日一击,已经毁掉了我所有的法力,我坚持住只是为了再见到他跟他说一声抱歉。
可是苍溪,你到底做了什么。
眼睛涩涩的,再也淌不出眼泪。七染是不爱哭的,从来都不会哭,也再不会哭了,这一生一世的眼泪,我都为你淌尽。
这一切,明明与我没有任何干系,我凭什么要背负这一切,我为什么……
我撑住一口气,开始在虚空中漫无目的的等,我一直等一直等。
“小染。”
虚空中飘过一阵花香,沉寂了禁锢许久的嗅觉,我努力想要睁开眼睛,却越发感觉疲惫无力。
“阿娘……”
我喃喃低声唤着,一双手爬上我的脸颊,细抚眼角早已干涸的泪痕。
“阿娘,我错了,我不该,阿娘,阿娘……”
“你错了吗,你从不承认自己的错,你真的错了吗?”
我睁开眼,终于。
“你来了。”我眯着眼睛笑,却倒吸一口凉气。
他的手仍然在我脸侧,我留恋的蹭蹭,是熟悉许久的温度。微不可见的蜷缩,却让我看清他的挣扎。
“七染,你可知错。”
67 九重天上万丈海
他说,阿染,你可知悔改。
我低下头沉默片刻,抬起头时已然一副波澜不惊,从未那么认真的看清他的脸。
“嗯,我错了,一直都是我错了,我不该爱上你。”
如果我从未动过心,如果我从来不曾和我阿娘打过一个赌,如果一开始我都没有遇见过他们。如果七染只是绮染。
如果……
他浑身一震,退后几步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仿佛打量一个陌生人,那样的眼光,还是会让我感到心惊。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回望他的目光,那双星辰一般的眸子里,一座城摇摇欲坠。
清清浅浅的笑着,看他此刻竟然觉得有些好笑。我们到底为了什么要互相伤害,到底又是因为什么,只能互相伤害。
“我当年和我阿娘打过一个赌。我们这一族,生死不由天命,七染不信三界不信神佛,却唯独信了你,可是你不信我你还伤我,毁我一切,让我永生永世都要在内疚里度过。”
把身体往后一靠,瘫软在墙壁上,余光看见他负手朝我走过来。
他抬起我的下巴,手中的力道像要把我撕碎。帝天,你凭什么恨我。
“七染,你莫不是被我伤的糊涂了,怎么你会这么委屈。”
我乐呵呵的笑,像半死不残的人彘,只留着最后一口气,有进无出。
我眯着眼怀恋,只为祭奠一个故人。
“肖建已经轮回了罢,希望下一世,他跟着一个好一些的主子,希望下一世,他不要再遇见我。”
帝天看向我的眼光一缩。
“你知道吗……帝天。肖建的命,是我欠他的,是你欠我的。”
他为我而生又因我而死,本来,他可以安稳的过完这一世,只要我重生,只等我重生。
“你竟如此待他……那我呢?”
你?我为你建了一座城,有一天你离开,于是那座楼轰然倒塌,残垣断壁,老树西垂。我的苍溪,他已经和那座城一道化为残烟。
“你是帝天。”
帝天一走,我像被剥光了气力。
“你这样,又是何必。”
“谁?”
这间被叫做牢房的地方,光滑秃秃的四面墙壁,唯一的一张桌子,一盏烛光……还有多出来的一道门。
“谁在说话?”
“明明对面不相识。何谓故人?”
我明明全身都没有了气力,却还要集中注意力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异端,浑身一泄。我为什么要让自己过这么累。
前端出现一个碧色身影,摇曳多姿向我走来。“你是谁。”我抬头问他。
没错,是他却不是她。一张过份阴柔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里却染上笑意。
“你好,我叫狴犴。七染大名,久仰。”
我吐出一口血沫,揉揉发闷的胸口才感觉原来已经不痛。
“狴犴是谁。”
他笑着走近。“狴犴是我我是狴犴。”
我抬起眼皮,也没有力气掰开他搭在我肩上的手。都已经这样了,那我害怕什么。
他也就随便摸了几下就挨着床沿坐下,碧绿的纱衣垂了满满一铺。我许久都没有看过这样鲜活的颜色,不由看的有些痴了。
“许久没回来过这个地方。还真是有些无可奈何的怀念呢。说起来,这九重的牢房离了我不过就是一间屋子,亏得你还出不去。”
我在暗处翻白眼。我这副残破的身子现在还能做什么,别说这间屋子,这张床我都不一定下得去。
“东海的鲛人,仙湖的不死鸟,青丘的九尾狐……九重的狴犴。”
他絮絮叨叨的说,我没有开口打断,事实上我也不能开口。刚才几句话,只听见嘶哑异常,我眼神一暗。
“我生下来的使命就是掌管九重的天牢,这里关着无数曾经扬名一时的大角,也是,没有点本事,怎么会劳烦我。”
我“……”
“我有至高无上的结界能力,这里就是我的天下。我也以为,就这样一直下去。直到遇见她,就像是我的劫。”
又是一个爱情故事,我嗤笑,毁人无数。
“第一次,有人在我的结界里无忧无虑的生活,我观察了她数天,终于还是忍不住现身一探究竟。可是没有想到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让我陷入五道轮回。她说‘我在等你。’”
“给她设的那个幻境有一片桃林,她对我说话的时候,落花撒在她肩头,蓝色的头发在风中飘啊飘啊,好像一幅画。”
曾经几时,在我的梦里也有那样一幅画,但是除了葱茏的绿色,便只有无边无际一片毁灭的白。
“她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
他絮絮叨叨的说,我从未觉得一个男人竟能像他那般聒噪。可是许久都没有像这样,一个人为我讲故事。
我从中间捡了重要的来听,大概就是两只神兽互相倾心然后九重阻止他们就逃到下界去了。
“那她呢?”我倚在他身上,他抬起我的手像是在为我疗伤。然后他的手一顿,捏的我有些疼,我疑惑的目光让他缓过神来。
狴犴抬手摸向胸口,许是力气有些大,衣服都起了褶皱。“她在这里。”
我以为他说的这里是心里。后来我才知道,很多事我都错的离谱。
源源不断的真气流入我的身体,在某个角落,有东西正在拼凑重合。
半晌,我睁眼,精光乍现。
拖着僵硬的躯体,随便一动都有“咔嚓咔嚓”骨头错位的声响,如此舒爽。
“多谢!”
狴犴微微一笑,倾城绝代。“你知道,不该谢我的。”
一时间静下来,我不喜欢安静,于是出口打破。
“我现在要冲出九重回到消音去。你呢,一起?”
他纱衣一摇,转身坐到床上。
“急什么,时候未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