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知道什么是天意如此吗?
就是——很饿的时候厨子罢工了,去买包子刚出门就下起雨,回房拿伞发现伞坏了,冒着雨好不容易买到包子,却在回来的路上摔了一跤,包子们纷纷滚落到了地上。
知道什么是怒不可遏吗?
就是——前一天晚上没有吃到包子,饿着肚子睡觉,第二天起来发现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还不停地在身后指指戳戳,疑惑半天,在洗脸的时候对着盆中有细微波纹的水,看清了自己脸上那只画得惟妙惟肖的大乌龟!
知道什么是无可奈何吗?
就是——听说给你画大乌龟的是委托人的女儿,刚准备发脾气委托人就捧上了手里的银票,而且是厚厚一叠。
此时秦怀已洗净了脸上的墨迹,接过银票狠狠瞪了一眼在旁边笑个不停的柳了了,咬牙切齿地说:“你趁我睡觉的时候在屋子里洒迷魂香了吧?不然我怎么会睡到日上三竿,还被人画了乌龟而不知道!”
将目光转移到银票上,他功力何等深厚,只一眼便已算清手中这一叠银票总数达三千两,扭头的时候唇角立刻上扬到了不可思议的弧度,极其温柔地对面前衣着华丽的男人说:“请问这位老爷,此番来我天次堂,是为委托何事?”
四年前,有“武林第一奇人”之称的转尘,建立了天命坛,坛下有绝命堂和天次堂两堂,绝命堂是个隐匿的杀手组织,而天次堂,接除了杀人以外的几乎所有委托,因为极少接和朝廷有关的任务,反而每年给朝廷上缴不少银两,所以朝廷倒也对其放任自流。很快地,“大事小事,请找天次”的宣传语便妇孺皆知。
这次的委托人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盐商林啸天,他也常常和周围几个国家做跨境生意,彬国遍地都是林家的票号。
一直在商海里叱咤风云的林啸天,此时却吞吐起来,“我希望天次堂能够……让小女在这里住三个月……”
秦怀很费劲儿地在林啸天冗长的叙述中抓住了关键的部分:他有个已经十八岁的女儿名唤林语嫣,早已是待嫁之年却成天女扮男装到外面“行侠仗义”,调皮异常。林老爷对外一直宣称自己的女儿兰心蕙质聪明伶俐,前几天正和家世同样显赫的李家商议,准备定下她和李少爷的婚事。谁料到她竟然半夜扮鬼去吓人家的少爷!听说那李家少爷一连三天都噩梦连连,这门亲事自然也吹了。虽然此事他已经用重金压下,没有成为大街小巷的谈资,但他深知女儿的性子,怕长此以往她会变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所以,他给天次堂的委托是:在三个月之内,将林语嫣变成大家闺秀,名媛淑女。
“秦大侠,我这个女儿,自小就没了娘,被我惯坏了。颇有些疯疯癫癫的,若是有不当之处,你们不用顾及我的面子,直接用江湖规矩教训她便是!”
秦怀正准备说“哪里哪里林小姐只是有些顽皮心性”时听到从盛远夜的房间传出一声惊呼,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林语嫣慌不择路地往外跑。在后面追着她的盛远夜,竟然手持长剑!
“远夜你别冲动!林老爷虽然说可以让我们教训他女儿,但是我觉得应该只是说着玩儿的吧!”秦怀慌忙拉住盛远夜,转过头拼命从脸上挤出笑容安抚林啸天,“林老爷,您看,天次堂的人多么铁面无私!一定会在三个月之后还给您一个大家闺秀的,您就放心吧!”
“喂!不要睁眼说瞎话!林老爷是傻子吗?!”
“这种话真的有人会相信吗?!”柳了了和盛远夜一起用传音入密奋力声讨秦怀。
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
日暮黄昏,在秦怀等人的巧言连哄带骗之下,林啸天终于依依不舍地和女儿挥泪告别。
贰
“为什么你会被远夜追杀啊?”
“因为我那天去他房间偷衣服,但是衣袖太长我就剪短了一些,穿上之后又觉得不是很喜欢,所以就给他还回去……”
“……哦,为什么你选择偷他的衣服却在我的脸上画乌龟?”
“因为他在房梁上睡觉,画乌龟的难度太大了。”
“……哦,可是为什么了了竟然会帮你,趁我们睡觉的时候撒迷魂香?”
“因为我答应偷衣服的时候,顺便给她也偷一套,反正她也很喜欢女扮男装嘛!”
“……哦,那你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又是谁的啊?”
“嗯,是傻小子的,我跟他说我没衣服穿了,他就给了我这个。”
秦怀上下打量穿着沈映荣衣服的林语嫣若有所思,“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了了会喜欢你了。”林语嫣下巴扬得老高,“当然是因为本姑娘聪明伶俐又和她志趣相投!”
“我觉得是因为她女扮男装,比你英俊得多,她丑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有个反衬出现,当然要抱着你不撒手了!”
“你!”林语嫣拿起手中的毛笔就要往秦怀衣服上画,被孤零零晾在一旁的教书老先生终于忍无可忍地咳嗽一声:“嗯!秦公子,老朽转门去账房将您找来,不是为了听您和林小姐说家常的……”听到这话秦怀才一拍脑门儿:对了,刚才老先生是找自己告状来着。他偷瞄一眼先生那铁青的脸,忙将手里的折扇往桌上狠狠一敲,“为什么你一个时辰都还没背下来这首诗?!”
林语嫣撇撇嘴,异常坦荡:“圣人云,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摇头晃脑背了几次也没背会,说明我和这首诗缘分不够,所以我不强求啊!”
她不解释还好,这一解释倒把老先生气的吹胡子瞪眼,“你……你!”到底是温文尔雅了一辈子的读书人,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什么狠话只好恨恨地拂袖而去。
留秦怀在原地长吁短叹:“唉,又被气走一个,这是十日内的第九个了,他可是我花了五两银子才从阙音城请来教你诗词歌赋的先生啊!五两银子啊!”林语嫣不理他,只自顾自地拿着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等秦淮感叹完了,她笑的很甜,“秦大哥,你知不知道‘贪财鬼’三个字怎么写啊?”说着将手里的笔递给他,秦怀很得意,决定炫耀一下自己惊天地泣鬼神的书法,一笔一画地在纸上写着。
林语嫣拿起来看了半天,做恍然大悟状,“哦……原来你会写自己的名字啊!我还以为你不会呢!”
“你!”
秦怀举起折扇正准备好好“教育”林语嫣时,突听到翅膀扑扇的声音,他伸出右手,训练有素的鸽子便正正停于他掌心,将它爪间系着的小纸条展开,熟悉的字迹跃然呈现:秦大哥,任务已完成,将于七日后抵达天次堂。
才半个月光景,就完成委托了,真是拼命呢,夏雨。
秦怀微叹口气。
因为段夏雨回来了的缘故,今天的晚餐格外丰盛。
也说不上为什么,林语嫣就是不怎么喜欢段夏雨,所以她始终闷头吃饭,完全不像前几日在饭桌上那般生龙活虎。秦怀满脸殷勤地给段夏雨夹菜,段夏雨秀眉微蹙,“秦公子……”想了想又改口,“秦怀,我自己来就好。”
柳了了看着她碗里堆得冒了尖的菜撇撇嘴,“秦怀你这是在把夏雨当某种动物喂啊!”正扒拉着米饭的沈映荣满嘴塞得鼓鼓囊囊,含混不清地开口:“了了,你是想说……猪吗?”
三记白眼齐刷刷地丢过去。
盛远夜耸耸肩开始缓和气氛,“夏雨你这次委托办得怎么样?风行帮的副帮主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秦怀抢着回答:“很顺利!三天前说好任务成功之后另付的银两已经进账了!昨天还受到欧阳帮主的飞鸽传书,说万分感谢夏雨的鼎力相助呢!”
“哪里的话!”段夏雨连忙接茬儿,“欧阳帮主其实早就收集好了副帮主违反帮规与敌帮勾结的证据,他找天次堂帮忙,是因为对身边的人有所防备,想趁此机会彻底将对自己有二心的人清理干净。我不过花了点时间潜入副帮主的家,将他平日里交往颇为密切的人员一一记录,然后分别探查,最后判断究竟谁对欧阳帮主是忠心的……而已。”
“风行帮?”闷头吃饭吃得很闷的林语嫣终于说话了,“是那个江湖上在各地都做生意,带点黑道性质的帮派?”
“不是带点黑帮性质……是彻头彻尾的黑道!高手如云,实力超群。”
说着,秦怀打了个哈欠。段夏雨偏过头去,笑容清浅,“秦大哥,才到酉时你怎么就困了?”
“还不是为了那个盒……”他“盒”字刚说出口,柳了了和盛远夜的眼神就瞬间凛冽起来,他后悔得险些咬断自己的舌头。
柳了了见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用“怒其不争很怒其不争非常怒其不争”的眼神看向秦淮,言下之意不言而喻:你什么时候才能管好自己的嘴?
倒是林语嫣全然不解风情,“盒什么?”
秦怀狠狠瞪她一眼,支支吾吾地努力自圆其说:“没什么!说白了还不是因为你,来了多少个教书先生都被你气走了,还有你绣的那两只野鸭子,什么时候能把腿加上去,他们是残废吗?”
真是莫名其妙被攻击,林语嫣扒拉几口饭,万分委屈:“我绣的是鸳鸯戏水。”
圆月当空。
有悦耳的玉笛声传来,秦淮从床上一跃而起,往回廊走去。
“秦大哥,这笛声是不是吵到你了?”
“不,很好听。只是夏雨,你怎么这么晚还不歇息?”他眼里满是担忧。
她不答话只继续吹笛,一曲终了她才缓缓开口,“这是我爹最喜欢的曲子,以前他因为押镖或是别的事睡不着,就让我吹这曲子给他听。”
夜风带来沉重的叹息。
“秦大哥,你不必瞒我。有一个人将一个盒子交由天次堂保管的事,我多少也听说了些。你是不想让我难过,对吧?”
秦怀沉默着点点头。
“秦大哥,这是欧阳帮主送我的。今夜,你就陪我喝几杯吧。”
他这才注意到,段夏雨的身旁放着一个纯银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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