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话未说完,盛远夜就已经从房梁上掉了下来。而那木地板,由于年月委实太久,此刻竟无法承受盛远夜的重量,烂了很大一个洞。秦怀张牙舞爪地扑过去,狠狠地把盛远夜推到一边,“啊!坏了啊!盛远夜,木地板被你弄坏了啊!得换新的了,你知道现在的木材有多贵吗?!”
盛远夜显然还沉浸在“沧澜神剑”四个字中,他爬起来连身上的尘土都顾不得拍就慌忙确认道:“柳沧澜?”
“正是!”盛远夜收回剑鞘,看着刘星岩身后的长枪十分不解,“剑法和掌法?可是你分明是使枪的啊!”
刘星岩垂下头,“刘家枪法恐怕最高造诣也不过是像我爹那样,绝不能和沧澜剑法相比!我定要学会失传了百年的绝学,重振我刘家声威!我正被人追杀,带着盒子终日不安,因此恳求各位答应在下,将盒子保管一个半月,这盒子的最后一处机关,唯有重阳时方能破解,因此重阳之前,我必来取回!到时酬劳,必然十倍于这些!”
所谓的“这些”,自然是指他手中现有的珍珠。秦怀在心里骂了几句“败家子”,脸上笑容却格外灿烂,“嗨!你看刘少侠真是太客气了!就冲着你要振兴刘家这壮志,我也定会接下这委托的啊!”
“远夜,他最近是不是新修炼了一种……可以让脸皮更厚的功夫?”柳了了用传音入密轻声问,盛远夜无所谓地耸耸肩,“这种功夫不用修炼,他一直都有。”
夜里将刘星岩秘密送走之后四个人陷入沉默。
又是盒子,又是重阳前取回,又是沧澜的武功秘籍。
“我说……”
“我说……”
“你们倒是说啊!”完全不明真相的林语嫣很着急。
良久,秦怀指着那个木盒,“这个盒子,分明跟上次那个不一样吧?!”盛远夜和柳了了深沉地摇摇头,“那已经不再重要了。”既然有了第二个这样的盒子,就会有第三个第四个,据说藏着武功绝学的神秘盒子。
秦怀沉声道:“这件事,暂时不要让夏雨知道。”
走一步,跟一步。再走一步,在跟一步。
柳了了猛地回头,“语嫣,你要改名叫林跟柳吗?”林语嫣摇摇头,“我是有事情想问你啊。”
“是问为什么不能让夏雨知道?”柳了了毫不意外。“嗯!”林语嫣忙上前去扯着她的衣袖,“秦怀分明很喜欢段小姐,干吗要瞒着她这件事?”
她还记得那天夜里,她听到玉笛声正准备出去骂几句不要半夜扰人清梦,却看到秦怀和段夏雨相对而坐,一曲终了他们饮酒,夜色迷蒙,灯影幢幢,她第一次看到秦怀的眼里,竟然满是柔情。
“夏雨家本是镖局世家,她父亲在一年前的一次押镖中被人杀害,他所押的镖,正是这样一个,据说藏有秘籍的盒子。段母本就出身巫医之家,段父逝世之后她对一切都不闻不问,专心研究巫医之蛊,一心想让段父复活。”说到这里她沉沉叹息一句,发现自己身边的林语嫣已经在抽噎,她便用更加悲痛的语调说,“而且在那之后,夏雨好像也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来练功,好像一定要成为数一数二的高手,为她父亲报仇。为了赚钱偶尔也会帮天次堂做几个任务。如果让她知道,她父亲为之付出生命的盒子,现在已经出现了真假难辨的赝品,我怕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最近,每一次见段夏雨,柳了了便觉得有些毛骨悚然。段夏雨身上的杀气,最近越发凛冽,也越发凌厉了。
段夏雨,你究竟会走上那条路呢?
她们二人各怀心事地在园子里转了很久,终于异口同声地说:“走,我们现在去偷盛远夜的衣裳吧!”
柒
秦怀严重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
正堂的气氛实在是紧张得诡异,他环顾左右,看着表情严峻的六个人,心知是在自己睡觉时发生了什么事,便决定挑个软柿子来捏,“映荣,我的早饭呢?”沈映荣支支吾吾:“额……秦大哥,饭还在锅里热着,刚才准备盛出来的时候,了了匆匆把我叫到这里。”
“是要商量你俩的婚事吗?虽然你来天次堂时间也不短了,但是我还没有准备好礼金,所以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着急啊,反正了了除了你,也没人要她啊!”
话还没说完他就已经迅速将羽扇打开,呈一级戒备状态,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柳了了的暗器出手。
“了了,你今天是不是忘带飞镖了?”
柳了了表情很纠结,她没答话,只是看了一眼欧阳谟,又瞄了一眼紧咬着嘴唇的林语嫣。
“秦少侠,我们还是来说点正事吧。”欧阳谟的声音格外清冷,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浓眉几乎皱成“川”字。
秦怀很郁闷,欧阳谟是三天前来的,说是在附近有生意要谈,“顺便”来看看天次堂的诸位,但这三天来为了充门面,天次堂吃的饭菜水果都比平时奢侈两三倍,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他根本一点也不想跟欧阳谟聊正事,因为现在欧阳谟的这张臭脸上仿佛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我的东西被偷了”的字样!
果不其然。
盛远夜似乎已经被欧阳谟的长篇大论折磨了无数次,他从房梁上一跃而下,“简单来说就是,欧阳公子随身携带的夜明珠昨夜被偷了,现在怀疑是林语嫣。”
自从接下那两个盒子的委托之后,迫于江湖人士来得越来越多,秦怀便派天次堂的高手们每晚夜巡,昨夜当班的人看到林语嫣半夜施展轻功从天次堂后园离开,直到卯时才归。
“我昨晚虽然不在房间内,但是我绝对没有偷什么夜明珠。而且,你们怎么不问问,段大小姐昨晚在不在房内?!”
段夏雨长鞭已高高扬起,“我段家是镖局出身,怎么可能去做贼!我今日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绝不容你毁我段家声誉!”
“川字眉”突然发话道:“我和段小姐曾经精诚合作过,我百分百相信她得人品。倒是你,林小姐,你要说段小姐昨夜不在房内,敢问是否有证据?”
秦怀见状大吼一声:“林语嫣!”被他这一声呵斥微微吓到,林语嫣又咬了下嘴唇,“秦怀,你﹑你也觉得是我偷的?”
“我说……”秦怀眼睛里燃烧着怒火,他手仍捂在肚子上,“你昨天到底给我下了多少泻药啊?!我只不过是让你把那首诗抄三十遍而已啊!”他疾步走上前,拽着林语嫣的衣袖往门外走,“废话少说,你这是谋财害命。走!我们去县衙见官!”
欧阳谟冷哼一声:“怎么,现在是秦少侠你刻意要偏袒了?”
“秦怀,你也替天次堂的声誉想想。”听到段夏雨的声音后秦怀脚步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只是长叹一声,“段姑娘,你可信得过秦某?”
段夏雨将长鞭收起,“秦大哥你对我父母有救命之恩,莫大恩情此生无以为报,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那就劝你的欧阳帮主再等三日,若三日之内我不能帮他找回夜明珠,林语嫣和我的命,就任由他处置!”闻言林语嫣惊讶地偏过头,看到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秦怀,表情竟那般认真。
他是相信她的吗?
他是相信她得吧!
林语嫣只觉得内心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自胸腔慢慢上涌。
待他们走远以后,柳了了用传音入密问盛远夜:“秦怀到现在都没有告诉夏雨,其实救她父母的人,是转尘不是他?”
盛远夜摊摊手,“他怎么可能说啊,他那么喜欢夏雨。这次会带林语嫣走,八成也是这两天被欧阳谟和段语嫣的亲密关系刺激到了,不然,以他的性格……”
柳了了却笑起来,她动作很轻﹑很轻地摇了摇头。
捌
秦怀拉着林语嫣一路往外走,却始终一言不发,林语嫣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秦怀,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儿?”
他脚步蓦地停下,指着不远处的府邸,“你昨天夜里追夏雨,曾经来过这里吧。说起来,这还是你林家的产业。”
林语嫣心中顿时一凛:“秦怀,你……你都知道?”他又拿羽扇敲一下林语嫣的脑袋:“你昨天下的泻药的量真的太多了,我一晚上跑了无数次茅厕!”
她正歪着脑袋整理思绪时,看到秦怀从怀中掏出一个很漂亮的珠子,赫然竟是前天欧阳谟得意洋洋地在大家面前展示的那颗夜明珠。昨夜段夏雨看到林语嫣追踪她到这里后,故意将夜明珠藏于大树下,然后她们又前后脚地跑了很多其他地方,秦怀腹痛难忍,便借用了这府里的茅厕,顺便把那夜明珠带走了。
“秦怀,你都知道的,对吧?”林语嫣沉默了良久才说。
“知道什么?知道你是彬国四大女神捕之首,来这里是为了调查夏雨。因为她之前和江湖上其他人,争夺……一个难辨真伪的盒子,错手杀了一个朝廷命官?还是知道林啸天没有女儿,你是养女,你的武功是已经仙逝五年的封前辈亲授,而他是在五年前的麒麟剑争夺战中丧生的,所以你对这种江湖纷争格外介怀?”
这个江湖,早已不是那个有情有义爱憎分明快意恩仇的热血江湖了。这些江湖人士,为了争名夺利,为了追求传说,为了这几个盒子里莫须有的宝藏和秘籍。他们可以六亲不认,兄弟反目,离经叛道,灭绝人性,在整个江湖,掀起阵阵腥风血雨。
这才是江湖啊,它远比官场更腐败,比商界更奸诈,比市井更庸俗……比女人,更麻烦。
秦怀脸色越加阴沉,眉宇中似有诉不尽的句子。
“段夏雨他们猜出了我的身份,才故意诬陷我,怕我阻了他们的路。而你……是你让巡夜的人,放任她行动,不告诉别人她也出去过的,就算是知道她恶贯满盈,你也仍然要护她周全,对不对?”
“嗯。”秦怀毫不掩饰,“江湖上,有哪一个人不是双手沾满血腥,夏雨她……只是一时迷失罢了。”顿了顿他迎上林语嫣的眸,“语嫣,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