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茹在屋里听说后,心里就升起不好的预感,莫非那些粮食都没了?赵嬷嬷一身湿衣走进来,行了礼就道:“那些管事是来请罪的!”
不等安静茹问,赵嬷嬷就道:“他们大概也觉得难辞其咎了,粮仓是真的出了问题,有些地方已经开始漏雨,墙壁湿了好些,已经有垮塌的迹象,他们倒是也想了法子,用些茅草盖着,可终究不顶用。姑奶奶叫奴婢告诉他们,将粮食挪去屋里,起先还不同意,后来就照着办了,把放农具的屋子,和那些长工住的地方,凡是能放的都腾出来放。”
“既然如此,他们就该在庄子上料理,将损失减少到最低。”还好不是所有粮食都没了,安静茹吐一口气,问道,“他们人在何处?”
赵嬷嬷道:“就外厨房那边,这里是后宅,他们是男人不能随便进来。姑奶奶,要见见他们?”
他们大老远地跑来,不就是为了见她么?安静茹点点头,既然太夫人说了全权交给自己和姜氏,别说姜氏,自己也有换人的打算,不过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路还不知道,如果是太夫人的人,直接换掉就不好说了。
再说,安静茹手底下真没多少自己人,从外面找来的也不见得好。既然来请罪,态度是不错,换人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换了。且如今尚未到年底,姜氏也没流露出那意思。
春香听说要出门,忙去拿了雨具过来,品翠前一步去打点,安静茹赶到时,两车蔬菜已经卸下,那马车别说车轮,车身都满是泥浆。不过蔬菜不怕淋雨,也不怕弄脏,拿去洗洗晾着就是了。
王婆子和钱婆子见到安静茹忙上前见礼,知道她没事不会来,闲聊几句各自忙活去了。品翠领着安静茹去了王婆子平常歇脚的地方,刚坐下,赵嬷嬷就领着三位年龄皆在四十来岁左右的男人进来。
成亲后不比姑娘家,因后宅女人要理家,难免要见男管事,这王婆子歇脚的地方有个小小的侧间,安静茹在侧间里头,放下帘子,三位管事皆立在外头。
看的不算真切,不过身上穿的衣料却都很是体面,此刻恭恭敬敬作揖,又齐齐跪在地上,给安静茹磕头,算是认了新主子的意思。
接着便是最年长的管事代表发言,“都是我们疏忽,才让庄子上发生这样的事儿,一时慌了手脚,全没了主意,幸而三奶奶立刻打发了人去庄子上,给我们出了主意,我们才得以稳住。否则,我们真没脸去面见太夫人了。”
说话的管事态度恭敬,半点儿没有不尊重的意思,还显得有些惶恐不安,与昨儿来的三位管事娘子的态度差了十万八千里。安静茹略一思定,笑道:“太夫人抬举我才叫我管了庄子上的事儿,虽是叫我管,可到底一年四季是你们在庄子上忙碌,疏忽是有的,主要是这一次疏忽了,下一次就不能疏忽了。”
那管事立刻道:“我们已经商议过,等天儿放晴,就张罗着修缮粮仓的事宜,还请三奶奶拿主意。”
“粮仓是头等大事,一年的忙碌大半都在哪里搁着,不过眼下的事儿,你们可有主意?”
三位管事互看一眼,任旧是哪位管事发话,“已经按照三奶奶吩咐的去办了,剩下的不多不少,却也将近一半,便是不淋雨,也难保不会受损。”
城里的主道是石板路,可城外都是原始的泥巴路面,只要一下雨就泥泞不堪,方才瞧见那运送蔬菜的马车就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发话的管事又道:“所以,我们商议过了,这原是我们辜负了太夫人和三奶奶的信任,定然不会叫太夫人吃亏三奶奶为难,因此运送回来造成的那些损失,我们自己承担了。”
这倒让安静茹微微惊讶,这因该不是沈氏的行事作风吧?不过,他们提出来大概也经过深思熟虑,粮食是不少,不过韩家不缺这点儿钱,也不会苛待下人,况且他们还是管事。他们主动提出来,是他们承认错误的态度,且主动和被动差别很大,太夫人自然是不肯叫他们赔的,不过客套罢了。
只是,他们面对的是安静茹,安静茹想了想道:“先办妥再说吧,时候不早了,你们一路赶来定然还没吃午饭,就留在府里吃了再回去。”
三位管事倒也没惊讶,只是推辞惹下这样的事儿不敢耽搁,还是快些回去张罗要紧。安静茹也不强求,叫赵嬷嬷去厨房问问有没有现成的,有的话就留在这里吃过了再回去,横竖回去还是要吃饭的。
钱婆子进来回话,现成的都有,三位管事被领着去了别处不提。
安静茹起身回屋,赵嬷嬷低声告诉安静茹这三位管事的来路,“说起来都是太夫人当年的陪房,不过是老一辈的没了,提拔了他们起来。昨儿来的三位管事娘子,有两位是二夫人的陪房。”
太夫人的人和沈氏的人参合到了一起,但一家之主是男人,所以还算是太夫人的人,不过沈氏打理这么多年,到底是谁的已经说不清了。安静茹明白赵嬷嬷的意思,太夫人的人还是要客气着,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
“我也没答应他们说的,不过是压着叫他们好好办事儿,如果办不好,自然好理论一些。”韩家体面的丫头走出去也比一般家庭的姑娘强,何况管事,哪些损失真要他们赔,他们可能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就能拿出来。
关键是态度,权力一旦交接,每一个上司都会提拔自己信任的人。原来那些人,倘或是明白的,就会好好办事,不能得新上司的信任,好歹要认认真真办事来博得新上司的好感。这三位管事看起来也是明白人,而安静茹目前唯一的要求,就是庄子上一切照旧,别出现大问题就好。
其它的,以后再说。
当天傍晚,第一批粮食运进来,一共八车,因为道路难行,装载的都不多,下面垫了干草,余下的全部用一般的斗篷裹住,真正打湿的不多。完全没有打湿的放在一处,打湿了的放在一处。
太夫人在屋里听得这消息,便发了话要赏,只是这雨,真的没有一点儿要停的迹象,即便停了,过一会又开始淅淅沥沥的下。第二天,一上午安静茹都库房那边,三位管事很给力,老天爷也肯给面子,虽然阴沉沉的却没有下雨。所以这天上午运进来的损失都很小,直到下午申时三刻左右,该运进来的全部运进来,真正的损失差不多一车。算起来,是一点儿也不多,自然不会叫管事们赔了。
管事们又去太夫人哪里请罪,太夫人也不曾怪罪,只说以后万万不能发生同样的事儿,三位管事汗颜,太夫人又交待一句:“以后庄子上有什么事儿,不用找旁人,就找华哥儿媳妇。”
这天晚上,新一轮强降雨来临,淅淅沥沥,时大时小竟一整夜不曾停过。第二天又下了一上午,那厚重的云层才慢慢散了,然后庄子上的消息传来,山体滑坡,两个庄子的粮仓是不能用了,其它房舍倒是没有损坏,除此之外,地里田里其它庄稼损失差不多有一半。
总的来说,受灾情况不算特别严重,但第三天城里还是涌进了一批难民。朝廷救济的政策没有那么快落到实处,京城贵族纷纷在城门口搭建施粥棚子。韩家的自然是欧阳倩去打理,安静茹和庄子上来的管事统计损失,并商议了修缮粮仓和灾后重建工作。
沈氏和府里的钱总管以及其他管事,忙着韩家的永业田等事儿,韩睿华临时安排了其它职务,每天任旧早出晚归,安静茹大约知道和这一次的灾情有关。
若是放在后世,这场雨真造成不了什么,但这个时代,乡下住土墙屋的比较多,因此受灾的不再少数,且以农业为主的时代,农田受损就意味着饥荒。好在这几年国泰民安,去太夫人哪里请安,就听欧阳倩说,难民已经少了许多,有几家把施粥棚子都撤了。
太夫人道:“别管旁人,咱们家的就多施一天也无妨,你婆婆这几年也不如往年了,就当积福吧。”
欧阳倩笑道:“太夫人就是心慈仁厚。”
已经七月,天虽然放晴了,却不像六月日头那么热,时而还有凉爽的风吹来。安静茹搁下笔,夏香立刻倒了茶送来,赵嬷嬷一边收拾桌面一边笑道:“这天儿凉快,写字手心也不会冒汗。”
“是啊,眼看着就要入秋了,也不知今年的秋老虎厉害不厉害。”
夏香笑道:“就是厉害也没关系,咱们给这屋里放了冰,怎么也不会热起来。”
安家自然是用不起冰的,不过在南边长大的,到了京城再怎么觉得热也不过是中午那会子,一早一晚却凉快。安静茹舒展了身子惬意地靠着椅背,忽见品翠神色悲愤地从外头进来,春香忙问她什么事儿,品翠朝安静茹福福身道:“门上来了一对母女,说是找二爷的。”
赵嬷嬷微微一惊,却道:“找二爷的自然是他们那边人的事儿,你跑来这里说什么?”
“今儿咱们家还在外面施粥,二嫂子这会子去守着了,二婶子今儿一早就出了门……”一对母女?安静茹心头一动,忙问道,“多大了?”
品翠想了想道:“那少妇不过二十出头的光景,她身边的女孩儿才学会走路,最多不过两岁……”
春香和夏香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安静茹知道她们和自己想到一块儿去了,怕她们说出来,忙瞪了她们一眼,问品翠:“如今人在何处?”
品翠道:“已经进来了。”
品翠向来稳重,也不是爱背地里说闲话的人,她突然来提这事儿,肯定有其它缘故,安静茹猜测着问道:“你认得那妇人?”
品翠垂下头,咬着嘴唇半晌才道:“看着像奴婢的堂姐,虽然失散多年,可奴婢记得她长什么模样。年纪也对的上,奴婢不敢确定,想过去问问。”
她正好去寻太夫人屋里的如意说话,恰好就瞧见有婆子领着她们远远儿路过,留心一打听才知是来寻二爷的。心里也猜着了大概,本来看见失散的亲人该高兴的,可品翠实在高兴不起来,堂姐怎么会和二爷有瓜葛?且还是这样的!
春香等人已经目瞪口呆,品翠愈发觉得脸颊火辣辣的,垂着头道:“奴婢就去问问,兴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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