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立毁,人戮之。
“原来我和湛卢剑在万长亭眼里只值三千精兵!”沈犹枫傲然一笑,向李云蓦道:“万长亭可说过什么话么?”
“有!他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李云蓦答道,“我看这万公公十七年来寝食难安,终于熬不住了罢!”
墨台鹰拍拍李云蓦的肩,和颜悦色道:“云儿,此次入京的任务你和枫儿都完成得很出色,现下朝廷暂时只会隔岸观火,不敢轻举妄动,而枫儿入京后广发英雄贴,斟旋于南北各方武林,如今各路豪杰皆已汇聚名州,三日之后便是四月初一,轩辕台比武打擂将正式点燃烽火,南统武林和北伐朝廷的契机全在此一搏,为师就全权交给你们了,放手去做,为师自会在暗中指点你们的。”
李云蓦粲然一笑,朗声答道:“谢过师父!云儿定当全力以赴,绝不负师父所托!”墨台鹰点头道:“你先回去休息罢,为师还有话要向枫儿交代。”言罢,他又叹了口气,告诫道:“云儿,那恨醉还是少喝为妙,即使暂时能让人醉生梦死,可当你清醒过来的时候,所要承受的却是双倍的痛苦。”
“双倍的痛苦……”李云蓦不禁一呆,原来师父早已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可是师父此言究竟是在告诫自己呢还是在自嘲呢?那恨醉可是师父亲自酿造,这十七年来终日不离身的酒啊,李云蓦心中猛然一揪,他看了一眼沈犹枫,又看了看墨台鹰,黯然地点头退下,他虽心中迷惑,但他知道一旦提起了沈犹信,唯一能开解沈犹枫的人,只有墨台鹰。
“主上还有何事要交代枫儿?”沈犹枫垂首问道。
“你随我来!”墨台鹰厉声令道,径自转身走向殿后,沈犹枫收起密函跟了过去。两人穿过殿后的屏风,进入一条斜插的长廊,行至尽头,墨台鹰握住最近的那盏烛台,朝左右各转动三下,只听轰的一声闷响,长廊尽头的石壁从左向右开启,两人面前竟出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密室,待两人进入密室,那石壁又自动闭合,丝毫看不出破绽。
沈犹枫并非初次来到这间密室,换句话说,他少年时代有很长一段时日均是在此度过的,这间藏满奇兵暗器和武术典籍的密室,除了墨台鹰,整个龙鼎联盟惟有沈犹枫踏足过。
“把剑给我!”墨台鹰再次命令道,神色竟极其威严,沈犹枫将湛卢剑递上,只见墨台鹰右手握住剑鞘将剑平举,掌心则无声地散发出一团火红的内力,顷刻将那把改装过的湛卢宝剑团团围住,只听“咔”一声脆响,那火红的内力竟如风生虎虎,威猛已极,眨眼便令套在湛卢剑外的笨重枷锁尽数断裂,宝剑墨黑色的剑鞘和剑柄上的九华玉在耀眼的灯烛里光芒四射,墨台鹰反掌一推,那剑又稳稳地回到沈犹枫手中。
“谢过主上。”沈犹枫抚剑谢道。
“嗳——”墨台鹰摆了摆袖子,莞尔一笑,道:“三日之后,此剑将悬于轩辕台的龙鼎烈焰炉上被各路英雄瞻仰,届时三教九流皆可上前相夺,你这名正言顺的宝剑主人心中可有不服?”
“主上,既然众人皆欲夺之,可见此剑名震天下,枫儿权当主上是在夸赞我了!”沈犹枫笑答,两道墨黑的剑眉一挑,染尽了凛冽与霸气,“可惜,此剑只要在枫儿的视线范围之内,便无人能将之夺走,又岂会有服与不服之说?”
“真是越来越有乃父之风啊!”墨台鹰开怀大笑,“枫儿,我说过,在此地你叫我师父便是。”墨台鹰一双利眼笑看着沈犹枫,威严中含着和蔼,“虽然你的武功悉数来自你父亲留下的家族秘籍《梵天剑谱》,我也并未像收云儿那样正式收你为徒,但你的根基,内力乃至七经八脉通行之术皆是我所传授,名义上你是我的属下,但在我心里,一直把你当作弟子甚至亲生儿子。”
“师父对枫儿有养育栽培之恩,枫儿此生定当涌泉相报!”沈犹枫心中一动,含笑改了口。
墨台鹰听他改口叫师父,心中欣慰,转过身望向密室北面的墙壁,语气又柔和了几分:“涌泉相报倒是不必,年轻人翅膀硬了总是要飞的,为师只是希望,他日我盟平定天下,开创霸业宏图之时,你能留在为师身边,为师所能给你的定会倾尽所能。”
“枫儿跟随师父并不是为了贪图荣华富贵,陪伴孝顺师父乃是枫儿份内之事,师父何出此言?”
墨台鹰叹了口气,一改往日的威严和凌厉,语气竟是道不尽的忧伤:“你和你父亲实在太像,内心清明,为人刚正,对所信之事所爱之人乃是极好,对自己则太过于苛刻执着,若有一天陷入两难的境地,你定会如你父亲一般,宁肯牺牲自己也不肯屈就伤了别人。”
“若真有陷入两难之境,非抉择不可的时候,枫儿自当以仁义为先,父亲留给我湛卢宝剑,就是想告诉枫儿,今生今世要做个对得起天下对得起良心的男子汉,湛卢乃是仁义之剑,我仗此剑行走江湖,扬此剑助龙鼎联盟开创盛世,挥此剑惩恶扬善,无论此生面临怎样的命运,我亦不会轻易认输。”
“好,好——好!”墨台鹰不怒自威的神色里竟满是畅怀欣慰,眼中似乎有星点光芒,他背起双手叹道:“虎父无犬子,你父亲若泉下有知,尚能瞑目了!”
“师父总是提起父亲,可是枫儿却对父亲一无所知……”
“喔?”墨台鹰淡然一笑,“你知道的还不够多么?”
沈犹枫微一沉吟,终于开口问道:“师父,一直以来,枫儿心中尚有不少迷茫困惑纠缠不休,师父若不避讳,今日还望相告。”
'26'第二十三章 恨 醉
“该说的为师早已告知,你还有何困惑?”
“那不该说的,师父可曾告知?”沈犹枫的眼神冷冽下来。
“你这样跟为师说话么!”墨台鹰沉声道。
“请师父原谅……”沈犹枫语气微缓,却并不打算放弃:“关于父亲,师父可曾欺瞒过枫儿什么?”
“放肆!”墨台鹰目光骤沉,眉宇间浮上怒意。
“枫儿只想求个明白!”沈犹枫坦然直言,他目光凌厉如霜,脸上没有丝毫退缩之意,“我父亲乃是当年大宗朝名震四海的将军,为朝廷为国家鞠躬尽瘁,既然他不可能是叛臣逆贼,那当年的天庆朝廷和万长亭又为何要苦苦追杀于他?以我父亲的武功修为,又如何会失手于万长亭的剑下?民间皆传当年的沈犹信将军乃是被毒害而亡,若是如此,下毒的又是何人?我父亲既已毒发身亡,他又为何会负剑跳下悬崖?”
“够了!”墨台鹰一声断喝,只见他面色铁青,目光中隐含着深深的痛苦和怨怒,声音竟有些颤抖起来,“够了枫儿!那只是坊间的传言,你怎可相信那些流言蜚语!”
“师父……”沈犹枫眸如寒冰,决然道:“真是流言蜚语么?那您是否能告诉枫儿,龙泪竹这个名字也是闲人们的胡编乱造?您敢不敢承认,大宗朝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信王龙泪竹这个人!”
墨台鹰深深地吸了口气,闭上双眼,紧紧地握住颤抖的拳头,他此刻五内如焚,若是其他人对他如此逼问,他根本无需多言,狠狠地一掌拍下去便了结掉,可如今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如同一把燃烧的火焰,没有畏惧,没有担忧,没有矫揉造作,只有寻找真相的霸气,莽撞,冲动和决然,他不动,而他身边之人,亦动不了他。
“你就不怕……为师一掌拍死你么?!”墨台鹰强压住怒火,沉声问道,显然他已到了忍耐的极限。
“师父想让枫儿闭嘴那是易如反掌,若真如此,倒是对枫儿的解脱,枫儿再也无须困惑,因为之前所言皆是真相。”沈犹枫竟然微笑起来。
“罢了——”墨台鹰难以捉摸地直视着那张年轻而俊漠的脸,沈犹枫那一身的凌厉与倔强,那满目的执着与清朗,何尝不是当年的沈犹信?该来的,始终会来,当年那个在他背上咿呀学语的沈犹枫,那个跟着他一招一式学武艺的沈犹枫,原来早已长大成人……
墨台鹰长长地叹了口气,他终于强压住怒火,努力令自己平静下来,最后,他微微张开口,声音竟有些许沙哑,似乎还含着难以释怀的落寞与凄凉。
“我墨台鹰纵横天下几十年,统领兵马攻城夺池,平步江湖享尽荣华,即使那大宗皇位,于我也不过是囊中之物,他日必然唾手可得……然而,因为那阴差阳错的命运,我这一生却造成了一个再也无法挽回的遗憾,虽然我并未后悔过,但我亦时常感觉到锥心的痛苦……”
“这痛苦是因为我父亲么?”沈犹枫凄然地问。
墨台鹰并未回答,他转身向前走了数步,似乎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半晌,只听他幽然叹道:“枫儿,当一个人失去了生命中最珍贵的东西时,他就再也不会惧怕失去什么了,从此以后,他再无软肋,再无破绽,再无命门,所以,他可以无情,绝情,平天下……”墨台鹰顿了顿,回过头朝沈犹枫凛然一笑,竟是万般的决意与霸气,“关于你父亲的死以及当年的那段往事,你若想知道真相,就自己去寻找罢,为师绝不会再阻拦你,但也不会再多言半句,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一切的,为师只希望,你能记住之前自己所说的话。”
沈犹枫沉默着望向墨台鹰的背影,良久后,他长吁一口气,突然腾地一声单膝跪地,声音有些哽咽,语气却极其坦荡:“枫儿定会谨记!师父……请您原谅……”说罢,他起身转动壁上的烛台打开石门,最后看了一眼那火红长袍下高大威严却历经沧桑的背影,沈犹枫再也未发一言,径自离去。
待密室门再次闭合之时,墨台鹰因为心中大震,终于忍不住伸出左手撑住墙面,这个外表强悍而无坚可摧的盟主,这个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候爷,再一次拎起那坛名为恨醉的酒,在这藏满兵器与秘籍的密室里,在灯烛利刃交相辉映的耀眼光芒中,在那断不掉,忘不了,日渐清晰的往事里,为了一生中那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