颁奖仪式完成之后,已到了高潮结束的时候。在台上的蓝峦,还在向乡老伯及天下各地的名家高手,说话应酬。
在西首的一群人当中,姜石公手托火弹,目注地面,他一直作出欲掷的姿势。但他脑海中仍然有些念头闪动,使他一直迟疑未决。
忽然在他正对面的坚阵外翼,发生了变化,原来是一个中年文士闯入阵内,使阵势转动起来。
姜石公向那中年文士望去,顿时认得他正是大名鼎鼎的百钱庄庄主钱万贯。他已接获情报,得知钱万贯乃是少林寺辈份极高的人,乡老伯因得他支持,才会改变了态度。
姜石公心中既怒又喜,怒的是此人乃是自己对头,现下居然敢闯他的铁卫坚阵。喜的是此人这刻来到,将陪自己最先炸为飞灰。
他发出命令,教手下略为放松。钱万贯果然高明之极,晃眼间已闯入来,距他只有两丈左右。姜石公晓得对方目下被阵法所阻,耳目灵效大减,暂时瞧不见自己。当下嘿嘿冷笑两声,道:“钱庄主何事见教,”钱万贯停下脚步,视线却仍然被许多劲装大汉挡住,瞧不见姜石公的影子。他立即应道:“鄙人在远处见到姜兄似是有意施展火器,故此赶过来瞧瞧。
却不料贵下如此厉害,使鄙人无法越雷池一步。”
姜石公道:“你和乡老伯、蓝峦他们都是一伙,焉有不知本军师的三十六铁卫之理?到底你闯进来有何见教?何妨坦白告知?”
钱万贯心想只要你肯问,那就行啦!至少也不会贸然发动。他自知此举十分冒险,因为他一直细心观察姜石公的行动,及至见他离开广场,而又转回来之后,面容呈露疯狂之态,取出一物作势欲掷。他突然想到这宗火器若是南阿洪的法宝的话,至少也有百数十人遭到波及。所以才决意赶来查明,假如当真是南阿洪所制的火器,便须设法制止。
钱万贯从容道:“既蒙姜兄下问,倒是有一个秘密消息须得奉告。但为了免得姜兄大受刺激之下,胡作乱为,咱们先把条件谈妥,才将消息奉告。”
姜石公迅速察看全场形势一眼,已知道快到散会时刻。现下正是发动大爆炸的最佳时机,决计再也赶不上这种天下高手毕集的盛大场面了。
不过他亦深知钱万贯身份不比等闲,非但是当世赌王,而且是少林派辈份极尊的高手。
因此,他的话极有份量,不可轻忽视之。
其实这仅仅是原因之一而已,须知他手中火器一旦发出,在他想来,不但在场数千人难逃大劫,连他自己亦不免化作飞灰。任何人处身在这个关头之前,不论决心如何的强,也不觉有点迟疑,因而在下意识中假借各种理由延宕。
他冷冷道:“钱兄最好透露一两个字,以便决定有没有听取的必要。”
钱万贯笑道:“这话甚是,姜兄请听着,大量火药这四个字如何?可值得谈上一谈?”
姜石公心灵大震,暗想莫非我埋藏大量火药之事早就被对方查出,并且已经毁去?
他乃是极为老奸巨猾之人,霎时又考虑到对方大有摆下空城计的可能,也就是说他们虽是查出了火药之事,但无法毁去,只好置之不理,假装早已发觉,使自己不敢发动。
这么一想,心中气馁全消,嘿嘿冷笑道:“这四个字是有点意思,但老夫却不相信你们有破毁的神通。”
钱万贯道:“假如不是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今晨这场盛大集会早就延期举行了。”他说话之时,暗暗看准了进退之路,同时又悄悄移动位置。要知他胸中所学甚是博杂,姜石公的铁卫坚阵虽是奥妙,但这刻静止不动,很快就被他查出门户。因此,他脚下只移动了尺许,目光已可以透过铁卫们的间隙,直接投在姜石公面上。
他有了观察对方神情的机会。便有把握得多。目下他投身于这场危险的交涉之中,不啻是一场以性命下注的豪赌。因为南阿洪的火器天下驰名,要炸死百数十人并非奇事。是以他早先赶来之时,已深知自己的危险。不过,大凡是含有赌的性质的事件,他决不畏缩退避,反而兴趣勃勃,乐意参加。
姜石公觉得对方这话实在有考虑的必要,当下传出暗号,发动另一个计划,暂时拖延着这个场面,以便他有机会细加考虑。
高台上突然间起了一阵骚动,原来是衡山高手五行拳阮东明私下向蓝峦表示说,要在天下英雄眼前,向乡老伯领教。武林之人印证武功原是极平常之事,但眼下要当着天下豪杰,跟那有宗师之誉的乡老伯动手,其性质就大异于普通的比武了。换言之,阮东明不啻向武林宣布衡山派并不承认乡老伯为宗师。
他道出此意之时,被旁边的卓辽听见。卓辽一眼瞥见父亲双眉紧锁,顿时晓得父亲是因为此事非同小可,以致一时心中无主,想不出应付之法。他心念一转,迅即走到寒云大师身边,低声道:“贵派乃是支持乡老伯堪称当代宗师之说,目下衡山阮东明如此这般,大师须得出头说话才好。”
寒云大师沉吟一下,道:“如若阮兄不惜将一世英名断送,贫僧亦无法阻止。”
卓辽不再言语,转到武当乔半瓢真人身边,道出此意。乔半瓢的反应大不相同,他瞿然睁目,道:“岂有此理,阮东明当时不出言反对,现在才说,分明有意坍大家的台,但目前不是究论是非的时刻,须得立刻制止他才行。”
卓辽道:“如若真人肯出面的话,此事或者还有转圆余地。”
乔半瓢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转圈的办法,便道:“请卓辽少侠赐教。”
卓辽道:“真人言重了,此事须得借重真人的身份威望,方能挽回大家颜面,但是否成功,却得看天意如何了,一个不巧,或者会惹起门派之争……”
他接着把办法说出,乔半瓢欣然同意,心中对这个年轻高手的机智大为佩服。这时卓辽已迅即走到蓝峦身边,道:“在下有几句话是关系及乡老伯的,还望坞主借一步说话。”
蓝峦正用种种方法敷衍阮东明,使他不能立刻身向台下宣布。这刻听卓辽这么一说,不由得急出一身冷汗。心想我这一走开,岂不是于阮东明以宣布的机会。他话一出口,势必全场轰动,再也无法控制。
他只好摇头道:“等一会再说。”
卓辽露出不悦之色,道:“事关重要,坞主还是抽点时间出来的好。”
蓝峦一怔,心想这是什么话?天下哪有儿子威胁起老子来的?
阮东明突然插口道:“蓝兄不妨先听听他的话,兄弟等你回来就是。”
蓝峦本是精明之极的人,闻言忽然醒悟了一件事,那就是卓辽的态度实在是做给阮东明看的,而且他这么一来,料定阮东明一定肯稍候片刻。当下赶快移开数步,低声道:“什么事?”
卓辽道:“阮东明想是已被一元教网罗了去,所以才会跟咱们捣乱,刚才我试他一下,果然被我猜中,他必定亦认为我是奉命捣乱,要向你说不服乡老伯为武林宗师,以壮地的声势,所以他才肯等候,让你放心离开他来听我说话。但我已安排了一着,如此这般,你老认为可行得通?”
蓝峦狡如老狐,心中虽是大喜,面上却装出怒容,好让阮东明瞧见了,以为卓辽真是奉命捣乱。口中却道:“幸而你足智多谋,及时助我一臂之力,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他迅即转身走回去,卓辽随在他身后,向阮东明含有深意地露齿一笑。
蓝峦笑道:“既然阮兄坚持己意,兄弟只好向大众宣布一声。”
阮东明道:“理当由蓝兄开口才是。”
蓝峦回头一望,但见乡老伯刚刚把奖品颁发给最后的鲁又猛。恰是告一段落,便走到台口,举起双手,吸引了全场注意,然后提气朗声道:“今日承蒙乡老伯前辈出面主持颁奖大典,鄙人极感荣宠。不过由于乡老伯素来不在江湖上留下踪迹,是以天下罕有人知道他竟是湛当宗师身分的高人,关于这一点。兄弟打算清武当派乔半瓢真人说几句话。乔真人在武当派中辈份甚尊,这次驾临敝坞,实是具有代表该派掌门真人的资格。”
乔半瓢已走到蓝峦身边,他亦是素来罕得离开武当,是以在武当派中地位虽高,在江湖上却不甚著名,但经过蓝峦这样一介绍,顿时震动全场,人人都向这位代表武当掌门真人的高手注目凝视。
乔半瓢道:“贫道深知若今日全无凭据,硬要天下武林同道承认乡老伯前辈乃是宗师身份,定然有人心中不服,因此,贫道有个计较,便是推选出一位武林钦仰的高手,向乡老伯请益一番,以便在场的同道们都能亲眼目睹他老人家的神功绝艺。”
说到此处,鼓掌和喝彩之声如雷升起,闹成一片。乔半瓢等了一会,嘈声稍歇,这才回头一瞥,只见卓辽站在西川大侠吴峤旁边,便向他稽首道:“吴大侠请移驾过来。”
吴峤走到台边,乔半瓢先向台下介绍,武林群豪一听西川大侠吴峤之名,顿时发出震耳欲聋的彩声。要知吴峤在武林中声名之盛,几乎更在各派掌门人之上。是以群豪一听是他,以为由他出手,顿时大为兴奋。
乔半瓢朗声道:“贫道并非想请吴大侠出手,而是想请吴大侠介绍一位堪称当今高手的人,以吴大侠的清誉威名,定必不致有人异议。”
吴峤道:“真人好说了,这真叫兄弟受之有愧,却之不恭。”
台下数千人闹成一片,一听而知乃是催促吴峤快点推介一个人出来的意思。吴峤向四下抱拳谢过,等到人声稍歇,才道:“既是如此,吴某就大胆推介衡山派五行拳阮东明兄做代表。”他声如洪钟,相貌威凛,全场大半的人都被他的勉力所震,狂呼叫好。
阮东明直到此时,才知道上了当。不过此举于他个人却是求之不得。一则他已被吴峤当众推许为当代高手,身价顿增,威名大盛。二则他乃是代表台上众人出手,对方又确定已是宗师地位,是故虽是输定,亦不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