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对我的动作有所反应,侧上的眉毛动了动,耳侧的线条变得更加模糊起来。
鼻腔有一阵酸涩,我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用一种蜜蜂般细小的声音对他说着:“星樊,我好怕你死了。”
“我知道。”
他回答地云淡风轻,我的心却被闷闷地击中。
我有些不敢想象那些有可能再也看不见星樊的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竟然变得这么离不开他,这么得依赖他。是在他第一次叫我名字的时候?是在他第一次给我戴上手套的时候?还是在他第一次对我笑的时候?记忆的匣子如同被击穿了一般猛然开启,无数关于他的画面迷乱了我的视线。
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想要和他在一起。
就算被当成傻瓜也好,就算和他一起亡命天涯也好,就算他总是一不小心就弄断了我的胳膊,总是被红夫人说成闷骚。就算再怎么样……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伏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的说着,直到自己的声音轻得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见。
他停下脚步,站在风中停顿了良久。
走在前面的七月已经回过头来叫了我们好多次,可我们只当没听见。
星樊静静地将脸微侧了过来,月光下我只能看到他菱角分明的右脸颊,灰色的眼眸在月影中发出一缕缕温柔的银光。他的眸子移向了我,我在那对明亮的瞳孔里看到了狼狈不堪的自己。
他依然只是用简单的一句话回应了我:“嗯,我也是。”
温柔得好似暖冬的阳光。
心里被填得满满的,以至于七月走到我们身边,我都没有发现。
视线凌乱地撞进他的眼里,我慌忙地移开眼睛,不敢看他。七月是太过聪明的人,他纤细而敏感的神经总是能很好地把握住你的心思。
一阵沉默的气氛在我们三人中弥散开,直到七月突然一声响亮的大叫:“啊!差点忘了!”我和星樊才将视线集中到他的身上。
七月依旧是一脸兴奋的笑容,他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掏出了怀里的手机,认真地啪啪按着。
“你在干吗?”星樊先一步问出了我想问的话。
七月按完后合上手机,在手中摇了摇对星樊笑道:“那些伤害哥哥的人我记着了,下一次我一定让他们加倍奉还呐!”
眯起的眼眸中染满了天真的笑意,我只感觉星樊很不自然地沉了一声,好像是有点被怔到了。
寒冷的空气中突然刮过一丝温暖的风,眼前七月的发丝背着风轻轻扬起。
他好像个大男孩一样笑得天真无邪,抓了抓后脑勺被吹乱的头发,对我们说:“嘿嘿,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吗,我会不好意思的。”
我看到那长而纤细的手臂下一秒便勾到了星樊的肩上。
融化冰雪的温度,那或许是七月才有的力量。他一手勾住了星樊,也勾住了我。速度快得如同一阵风,眼神干净而明亮。
“不是说过了吗?我会守护你们的,我也是个信守诺言的好人啊。对吧,笑。”
我愣了愣,下意识地点了两下脑袋。
有的人好像天生就是春风的化身,干净而爽朗。无论他的面具下隐藏着多么为世人所摒弃的丑恶灵魂,但在那明朗的笑容下,我仍然无法忘记他曾经给过我的温暖。
我明白,他那是在对我说:我们一笔购销吧。
感情也好,爱意也好。
巨大的月亮笼着着整个草坪,逐渐远去的三个人影在月影里逐渐模糊,吵吵闹闹的。
“对了,星樊,话说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凭自己的本事。”
“冷、冷笑话吗……那里可是纽兰德的监狱啊!”我震惊道。
“我没说谎。”
“啊,哥哥,你杀了人吧。”
“真的?”我大诧。
星樊老实地点头:“只杀了一个,女的。”
“什么!”七月大骇,“是个女的?星樊,你好罪孽啊,这个世界上美丽的姑娘又少了一个了,再这样下去,我的未来岌岌可危啊。”
“七、七月,你不会是想连看监狱的都……?”
“呼,美好的愿望。”他笑着冲我眨眨眼。
温暖的夜风划过脸颊,啊,好像春天就快要到了吧。
不速之客篇
第一章
我们并没有如期回到暮隐山庄,因为春天的脚步在我们赶路的途中就这么意外地降临了。
枝头的雪樱花开了,繁星点缀般挂满了所有的大街小巷。我们走在一座陌生得连名字都叫不出的城市,好像每路过一条大街,都会听到庄园里的清脆的鸟鸣声。
星樊已经会时常主动牵着我的手散步了,他说这样的感觉很好。
我笑了,七月也笑了。
我们在初春的那天抵达了梅莓城,那是一座如传说中般充满了丰富色彩和童话氛围的城市。
我们决定先去找一家小旅馆安顿,然后在城里四处逛逛,体验一下难得的民间生活。
当然我对星樊和七月约法三章:第一、不许杀人;第二、不许打人;第三、不许杀人和打人。反复强调这个问题的原因是,对于这个童话般的城镇来说,他们两个人真是太危险分子了。
星樊和七月爽快地答应了。我想大概春天一来,杀手们的心也会变得温暖起来吧。
梅莓城有一株全球闻名的樱花树,它高耸入云,树干粗壮得让历史学家都难以考证它究竟存活了多久。那株樱花树每年只开花一晚,听说开出的花如同粉色落雪,纷扬得洒在大街上,幻美异常。
那株樱花树名叫“十八樱”,常年盛开在初春时节,所以梅莓城有一个特殊的节日,叫做“十八节”。每年的十八节,全国各地的游客都会蜂拥至此,目的就是能一睹那株十八樱的花开曼妙。
所以,我和星樊、七月抵达梅莓城后,发现的第一个问题便是,所有的旅馆几乎都住满了人。
让两位大少爷睡大街那显然是不可能的,万一被当成了要饭的,又不幸地被施舍了,我那约法三章显然就如同一卷废纸,梅莓城或许有被屠城的可能也说不定。
正在踌躇之际,我们意外地发现了一家表面上看上去比较萧条的小旅店。
说这旅店萧条,其实还算比较礼貌的说法,从外观布置和所处的地理位置来判断,旅店几乎可以用“荒凉”来形容。招牌有点歪,人气似乎也并不旺,站在柜台里的老板是一个银发半秃的老头,加之他还在打瞌睡。
我们一行三人走入旅馆,撩开了一层厚厚的蜘蛛网,脚下的木板被踩得吱吱呀呀的响。
从星樊和七月的表情来判断,他们两个似乎都比较好奇。
星樊对我投来一个“这是什么地方”的眼神,我转向七月,看到他恍然大悟地说道:“啊!博物馆!”
七月的声音惊醒了正在睡觉的老头。老头见有客上门,先是自己把自己给惊到了,然后有点不可置信地上下左右打量了我们几眼,最后怀着极不确定地声音对我们说:“几位……住店吗?”
我点点头,然后发现他的表情显然是被我们吓到了。
“真是怪事啊怪事,这家店已经一年多没有人来住过了,想不到今日一来就来了两拨人,我真是要忙死了,忙死了。”
我瞥了眼老头:“两拨客人你就忙死了啊……”
老头显然兴奋地完全无视了我,他一边清着那本积灰的账本,一边拿起一支墨迹都干透了的钢笔唰唰写起了什么东西。账本上确实还有另一个名字,签得很潦草,我看不清是什么。
“哦,客人,小店目前只有两间余房了,不知你们哪位跟哪位同住一间呢?”
“什么?”我惊了一声,他被我的嗓门吓得花枝乱颤,“你刚刚不是说只有两拨客人吗?怎么一会儿就已经只剩两间余房了?”
老头镇定地摸了摸自己的头,道:“这位客人,你有所不知,我们小店一共就三间房,刚刚被租去了一间,现在就只剩这么两小间了。”他指了指手里那张陈年的旅店平面示意图。
“这……这也太巧了吧。”
“谁说不是呢,平日里我这从来都是一间房也租不出去的啊。”
老板相当苦恼,我也相当苦恼。
身后的两位少爷显然还没弄明白这里就是我们今晚要落脚的地方,还这里瞅瞅,那里看看,一副颇为新鲜的样子。我寻思着,如果告诉他们我们今晚要露宿在这,且他们两位要住在一间,那还不引发世界大战啊!
可是怎么办?我能跟他们任何一个人住一间吗?我仰头看着天花板,思索了一番,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那样的话可能比世界大战还要恐怖,想象无能……
老头不愧是见惯世面的人,很快就发现了我的苦恼之处,于是他给我出了个主意:“这位小姐,今早订了客房的那位也是个年轻的小姐,不如你跟她商量商量,让她与你同住,你既可以省心,她也能减一半房租,岂不一举两得?”
我豁然开朗,连连谢过老头,便领着两位少爷上了楼。
旅店果然如预料中一样破旧,不过好歹也有一瓦遮蔽,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这件事情再一次教育我们,不要人云亦云,人来你也跟风来,看看,现在就落了个旅游旺季无家可归,只能蜗居小破旅馆的下场。
二楼共有三扇门,听老头说前两间是我们的,第三间已经被租去。
我打开第一扇门,一股陈年的霉味扑鼻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