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障。
再次挥刀而下时,刀尖从黑液末端扫而过,随着嘶扯般的厉叫声响起,逍遥侯从萧十郎身上迅速退散,往雪鹰所站的方向移去。
黑液流动成人形,逍遥侯的身影清晰显现时,连城璧眼便看见他肩头的伤口正渗着丝丝血迹,俨然正是刚才被自己所伤。
“连城璧,区区小伤本侯还不放在眼里。”逍遥侯眼底闪烁着暴戾肆狂,残酷而狰狞的笑意噙在嘴角,“倒是萧十郎的毒,若是再不解,只怕活不过明日。”
连城璧闻言心凉半截。虽然他强力压下心中不安,但脸色却依旧苍白。
回头见萧十郎口中血涌不断,唇色已由最初的淡紫转为深褐,连城璧心猛地滞,竟有片刻停止跳动般,感觉不到丝生气。
就在逍遥侯仰头大笑之际,把匕首从后腰突然插入,笑声愕然停在嗓子眼处,空气也霎时静下来。
所有人都被幕给惊呆。逍遥侯更是双目圆瞪地转头看向雪鹰,冰冷的嗓音里溢满难以置信,“……敢……”
“为何不敢?”雪鹰狰狞的瞪着逍遥侯,黝黑的眸子里闪着肆意的残忍与凶狠,“若不是故意将大哥打伤好让他潜入无瑕山庄,们兄弟怎么会反目成仇?恨大哥,恨连城瑾,但更恨!”
雪鹰霍地抽出刀子,血柱从逍遥侯腰侧狂涌而出。
“逆徒!”逍遥侯掌震在雪鹰的肩头,将他身子打飞出去,跌撞数丈之远后才狠狠坠落在地。刚撑起上半身,口鲜血猛地喷出来,如雨落下般溶在地面渗开成血色的片泥泞。
“把刀给。”萧十郎强撑着口气抢过连城璧手中的割鹿刀,冲上前用力刺进逍遥侯的胸口。
逍遥侯忍着剧痛,反手抱住萧十郎往悬崖边纵身飞去。连城璧大惊,步跃上前飞扑至崖边,抓住身子已坠出悬崖的萧十郎的手,“十郎!”
萧十郎抬头看着连城璧,身上两个人的重量全拽在他的只手上。身旁细碎的石子纷纷滚落崖底,连城璧趴在悬崖边的身体也因承受不两个人的重量而往下移去。
“城璧,”萧十郎静静看着连城璧,嘴角弯起抹浅浅笑意,“隽逸……”
“十郎,”刻连城璧的心泛起股前所未有过的恐慌,萧十郎微含笑意的神情倒映眼底,令他有种濒临绝望的错觉。
“十郎,不要放手。”感觉到萧十郎手指缓缓下滑,连城璧用尽全力握住他的手想要将他往上拽,然而两个人的重量,却连带着他也跟着往崖下滑去。
“放手吧,城璧。”萧十郎脑海瞬间闪过无数的画面,每幕都是和连城璧经历过的滴,“跟,后悔吗?”萧十郎强忍着心底亟欲落泪的悲怆,开口无声着,爱……
指间轻然下滑,萧十郎带着逍遥侯同坠入迷雾朦胧的深渊。
痛极的心,寸断的肝肠,汇聚成滴泪从连城璧空洞眼中滴下,追着萧十郎坠下的身影同坠落崖底。
手指依旧悬空,却再也触摸不到对方的温度。连城璧觉得自己的心正被只无形的手攫得鲜血淋漓,无法相信,结局的改变竟会是般模样……
“十郎……”
无意识的轻念随着拂而过的清风款款飘散,碎成无数的小片在空气里逐渐消散……
第二卷
第 69 章
站在悬崖边上,连城璧从篮子里抓出把纸元洒向崖底。阵清风带着澹澹的哀愁幽幽袭来,卷起漫的花白摇摇坠坠飘向无际的远方……
萧十郎坠崖已有七日,然而手指滑落的刹那,却始终刻在连城璧的脑海久久不曾消散。
当日萧十郎坠崖后,萧沛从后方赶过来,扶住连城璧起身时,见他目色空洞面容呆滞,不由得问道,“少主,发生什么事?十郎呢?”
才刚问完,只见连城璧双眉紧蹙,抑制不住内心翻腾的血气,口鲜血径直喷涌而出。血珠仿如火般在半空绽开成潋滟的红,滴滴坠落在地瞬间融入泥土中,夹杂成混乱的片血红。
“少主,少主!”萧沛大惊失色,也顾不上询问萧十郎的去处以及玉佩的来历,忙扶连城璧回庄。
经由白杨绿柳二人精心调理后,连城璧身子才刚恢复分,便带着纸元来此吊念萧十郎。
“小鬼,看什么?是没见过长么帅的人么?”
“因为,想啊!想亲,就亲。需要原因吗?”
幼时深藏在心的记忆逐渐浮出水面,刻彻骨的悲伤宛如山洪爆发般,令连城璧心剧烈疼痛着。
“不如跟。只要有,即便是立刻退隐江湖,也是愿意的。”
“在面前无需伪装。那个背负整个武林的连少庄主,在里,只是连城璧。”
“会儿没见,想。有没有想啊?”
连城璧已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萧十郎便已入侵他的心里。是幼时的舍命相救,还是长大后的纠缠不休?待得想要理清时,却是沧海桑田应犹在,物是人非换人间……
断袖如何?兄弟又如何?
连城璧微微抬手,出神地看着指间的白纸随风拂而过,心,仿佛也跟着缓缓飘远……
人都已经不在,还计较些做什么?
“城璧,”朦胧阳光下,似乎看见萧十郎俊逸的笑脸正站在不远处朗然而笑,“站在里做什么,是不是想?”
等连城璧定睛看去,那影像骤地下消失,只剩寂静在空气里落寞悬宕,
连城璧用力阖上眼帘,心在瞬间有片刻的刺痛。随即而来的,是更为汹涌而强烈的悲怆。那些挣扎在心底不肯停歇的悲戚、梗咽、嘶吼,仿如寻找突破的口子般在身体内肆意窜动。
白杨绿柳和萧沛站在不远处,静静看着连城璧洒完纸元后走来,忙迎上前道,“少主。”
连城璧侧目看向萧沛,嘴角弯起抹淡淡笑意,“爹……”
简单的个字,令萧沛眼眶陡地红,差没能遏制眼泪夺眶而出。
“想,十郎没有死。”话时,连城璧心中道声音呼啸而过。好像有人在不知名的角落嘲笑自己,‘人都死,纸元也洒,再来自欺欺人不觉太迟吗?’
“想,”连城璧强忍着喉间的灼烧感用力开口,“们应该去崖底看看,或许……”
“少主,”白杨伸手抓着袖子抹抹眼角,黯然道,“都已经七,没或许。十郎的事,咱们都心痛。但是无瑕山庄和沈家,还等着去打理呢!”
“是啊少主。”绿柳目色隐着悲伤,头道,“沈家那边,债主已经上门催几次。”
连城璧转身看向浓雾缭绕的悬崖,静半晌神后缓缓回身,轻声道,“走吧!”
回到无瑕山庄后,白杨拿来沈连两家的账本递给连城璧过目。
连城璧接过细细看许久后才道,“依着两家目前的情况看来,若是卖沈家也不够保全无瑕山庄。但若卖无瑕山庄,却可保住沈家。”合上账本,连城璧抬眼望着白杨绿柳二人问道,“们以为如何?”
“,”白杨绿柳面面相觑眼,震惊与连城璧那愠着淡淡哀愁的眸子,也不敢多做言论,只得勉强答应,“咱们切都听少主的。只是庄子若是卖……将来大家的人都上哪儿住去呢?”
连城璧弯唇轻笑道,“庄子也不是真卖,只是放在钱庄抵押。等将来赎回来也是样的。”
此计获得白杨绿柳的同意后,连城璧便带无瑕山庄的地契去钱庄做抵押,再将得来的银子全交给徐姥姥。
连城璧并不确定此刻沈璧君对他抱以怎样的心态。现在整个武林都认为连城璧是卑鄙无耻之徒,沈璧君既然心认定是他杀沈太君,想来也断不会受他的银两。
连城璧知道徐姥姥年纪大阅历深,即便是为沈家也不会轻易拒绝自己的银两,所以便暗下将银子交给徐姥姥,请务必保全沈家。
徐姥姥早已得知萧十郎身亡的消息,如今见连城璧居然卖无瑕山庄来替沈家填补,当即惊讶万分,不禁开口问道,“为什么要么做?”
连城璧转身离去的脚步微微顿,头也不回道,“城璧既答应沈太君,便定会遵守诺言。”罢,迈步径直离去。
等连城璧回到无瑕山庄时,却见庄内空无人,白杨绿柳和萧沛等人均都不见踪影。
连城璧忙唤来贾信问萧沛等人的踪迹。贾信掬身回道,“少主,萧大侠是自己备马出去的。是酉时便会回来。但白叔和绿叔二人未见出庄,属下也不知他二人的去向。”
连城璧轻声叹息后,趁着贾信在,便并吩咐道,“去解散庄里的侍卫,让他们去账房领银子后回家去罢。”
贾信自小便在无瑕山庄长大,现下见山庄走到步却无能为力,想要留下陪伴少主左右连城璧又不肯答应,只得解散众侍卫后,随同起黯然离去。
昔日热闹非常的无瑕山庄突然下寂静无声。连城璧走在去往惊鸿阁的石子路上,死般的安静令他感到阵难以适应。
坐在惊鸿阁的厅里直等到夕阳西下,也未见萧沛回来。白杨绿柳二人仿佛人间蒸发般销声匿迹。
连城璧心底泛起丝落寞,伸手揉揉略微疼痛的额角,依稀间似乎看见有人提壶替自己倒杯茶,笑嘻嘻地递过来,“么大也不会照顾自己,喝口茶罢。”
连城璧抬头望去,萧十郎那张映着阳光般的笑脸倒映眼底,惊得他矍然起身,欣喜道,“十郎。”
正欲伸手去接,人和茶杯骤然消失,连城璧手指僵在半空,笑意凝结嘴角,眼底却涌上层朦胧的水雾。
缓缓收回手指,连城璧突然觉得有种剧烈的哀伤,浓烈得烫人,烫得令他心痛。
在休养的那七日里,白杨绿柳已将所有事情告知。
原来杨赞本是连如令亲生之子。出生后不久,连如今见他眉眼间竟不似平常婴孩那般单纯剔透,便请来术师为他占卜算卦。在得知孩子将来会成为危害武林的异类后,毅然将他送出无瑕山庄交由杨家代为抚养。
二十年后,连如令在山庄门口捡到连城璧,便将之收做亲孙悉心抚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