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是个文士打扮的男子,背对着身,看不见长相,但观察他的背影,很有股
恢宏气度。不适,直至此人有所动作,兰斯洛才失望地发现,这人竟是个下半身瘫痪
的残废!
这两人似是同伴。重要的是,那头老肥猪的身上真是珠光宝气,生怕别人不晓得
他有钱似的;金扳指、金项链、金手环……都有指头般粗细,外加连串昂贵珠宝,像
个暴发户一样一股脑地戴在身上,也亏得连胖猪一身肥肉,换作是别人,恐怕连腰都
折断了。
(放着这肥羊……不!是超级肥乳猪不下手,会让同行耻笑的。)
抢一个老头与残废,好像不是什么值得光荣的事情,但他们既然有钱成这样,那
么今天被人抢点现金肯定不痛不痒,这样好的目标上哪去找?
不声不响,兰斯洛慢慢靠近他们,只听那个男子称老肥猪作“老爷”,语气甚是
谦恭,几乎可以说是卑微。那男子的声音极是浑厚好听,便因此,他用那声音说出谄
媚的话,分外让兰斯洛觉得刺耳。
(去!有人不做竟做狗,活该被抢!)
靠得近些,已可以听见两人的谈话,那老肥猪满嘴市井污言秽语,尽是对适才冷
梦雪的表演想入非非,听得兰斯洛极是不悦。这时,有几名似乎是两人先前点召的艳
丽妓女,朝这边走来,老肥猪色急难耐,自座位中起身,迎了过去。
(想下手就要趁现在!)
已等不到老肥猪独处暗处,趁现在听众尚未散尽,场内人来人往,仍是纷乱,没
人会注意到这边,自己贴近那老肥猪,叫他把身上现金全数奉上,只要动作快些,应
可及时离去,就算真的闹了起来,以自己武功,大不了硬抢后夺路外闯就是了。
计算妥当,兰斯洛似乎全然忘了,自己离开四十大盗单独行抢时从未成功过的事
实,心意一定,大步往前跨,眨眼功夫,便已来到老肥猪身后,伸掌掐住他后颈。
恶!真是恶心,满手的肥油啊!
“老胖子,乖乖掏出你身上所有值钱东西,别声张,本大爷出来只为求财,你别
逼我掐断你这恶心的猪脖子啊!”
台词很经典,堪称盗贼的完美范本,不过若能简洁些该更好。只不过那老胖子的
反应十分不上道,察觉到后颈的巨大压力,他赫然大闹大叫起来,不是呼救,而是向
兰斯洛大声斥骂。
“你……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面前是何等尊贵的……”
去!真讨厌,这些贵族总把自己当成多了不起一样!
四十大盗的溃灭起因于花家,也可以说就是这种刁横贵族。一股莫名愤恨涌上,
兰斯洛恼火起来,转过这老胖子,只觉得这人说不出的讨厌,手一挥,啪啪两声,鲜
红掌印结结实实地浮现在这老胖子的油脸上。
掌劲用得不轻,这老胖子平日养尊处优,从没这等屈辱的为人所殴,那惨叫几乎
响彻云霄,立即引起左右人群关注。
“好家伙!欠债不还,声音倒是比谁都大,我去你的!”
情况演变成这样,抢劫肯定是没什么指望了,兰斯洛索性大叫一声,挥拳揍上老
胖子的鼻梁,将他按倒,顺道再补踹上两脚,这么做不只是出气,也给身旁之人制造
错误印象,拖延时间。
“你是什么人……竟……竟敢……朕回去之后,定把你抄家灭族!”
或许是被打得牙齿动惊,老胖子的发音模糊不清,即使兰斯洛听见一个匪夷所思
的字,也无暇细想,在群众惊呼散走中,大批人马自四面八方急涌了过来。
是刚才环布在整间妓馆的暗桩警卫,辨其脚步,每一个都有着不俗武功,在冷梦
雪已离去的现在,他们仍在,莫非自己真是弄错了什么?
一脚踩住老胖子,在他哀嚎声里,风华刀出鞘抵着他背心,兰斯洛喝道:“谁敢
过来!
本大爷立刻宰了这老肥猪!“
众人闻声后退数尺,不敢过度进逼,摆明投鼠忌器,为首数人急惶惊恐,斥道:
“大胆狂徒!你……你竟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
老肥猪兀自痛叫不休,但忆起适才自己的误听,兰斯洛不期然有一个荒谬想法,
这老肥猪该不会就是这都市的统治者,利加斯王吧?真是这样,连麻烦可捅得不小!
得要立即脱身,带有雪离开这城市才行。
局面正自僵持,忽地一人排众而出,是那与这老肥猪同行的残废,换言之,大概
是这都市的高官一类,有两名护卫推着他的轮椅,缓缓来到兰斯洛身前不远处。
“不许靠近!否则你们利加斯就要准备办国丧了!”
兰斯洛喝道:“所有人把身上的现金掏出放下,不准乱来!等我离开,自然会放
了这老肥猪!”
不想一辈子被人说单独行抢永不成功,兰斯洛还是打算捞个一票再走,稍作估计,
这些护卫的素质极高,但没人是自己一招之敌,只要不给他们机会结阵合击,那便不
足为惧。
“这位年轻人,看你体魄雄健,正是有为的栋梁之材,却为何舍弃大好前途,做
出这等行径啊?”
那名残废推着轮椅再度靠近,进行劝说。正面看来,他有一张十分好看的脸,不
算英俊,但一看便给人一种亲切感,特别是那笑眯眯的和气表情,让人敌意全失,想
去信任他、接近他。
而那声音更是好听,半平和和,更带着某种异样磁性,兰斯洛心头一奇,忍不住
上下打量那人。这一看,对方蓝瞳像是一对最美丽的宝石,深邃奇幻,才与之稍稍接
触,立刻就被吸引进去。
“对了,把你的刀移开,就是这个样子,大家和和气气的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要
打打杀般的呢?年披人啊!你……”
在这人的说话中,兰斯洛眼睛渐渐失去神采,用以挟持那老肥猪的风华刀,也无
力地垂斜一旁,满脸浮现着欢喜的笑容,昏昏沉沉中,全没发现那老肥猪已手脚并用
地爬离,而一旁护卫们更刀剑齐下,要将他一次给剐了。
“住手!休要错杀!”
危急之际,一声大喝远远传来,真气充沛,轰得兰斯洛耳边连响,人也为之一醒,
惊见敌人乱刀斩下,风华刀舞上一圈,金属脆响连连,敌人兵刃尽给削断。
功败垂成,那名残废者明显不悦,扬声道:“此人大逆不道,罪当灭族,花侍卫
长何以袒护于他?”
“纵是罪大滔天,未经审判定罪,岂可妄杀!”来人轻功好高,声音高速接近,
只一刹那,一道白色身影就飘现在众人眼前。
然而,兰斯洛却先有了动作。中人奸计,险些就再受重伤,他气愤不已,本来还
看这人残废,不愿伤及无辜,现在决定放弃行抢,先诛首恶。
“什么下三烂的旁门左道!本大爷一刀就劈了你这妖人!”
跃身而起,风华刀破空斩下,兰斯洛也忌惮这妖人或有其他邪门伎俩,悍然以最
高功力出击,不给敌人施诡计的空闲。他此刻内力强极,刀劲夹风,迫得下方侍卫们
惊惶走避。
刀劲笼罩,那残废者却纹风不动,他抬头注视着兰斯洛的刀势,目中流露一丝惊
愕,但随即化作轻蔑冷笑。
目睹敌人表情变化,兰斯洛遍体生寒,他不知这情形有什么不对,但直觉告诉他,
危险正在迫近。
“无知小辈!这等修为,也放在此逞能!”
伴随这话的,是四周气流的改变。在众人眼前,一个硕大无比的透明巨兽,骤然
出现在那残废者身侧,龙头象身,满披鳞甲,十尺高的巨大体型,骇人无比,众人惊
呼中,那巨兽石破天惊的一爪已雷霆击出。幸好,预先感应到危机的兰斯洛半空翻身,
在这巨爪轰至之前,险险避过。
“什么?”
那残废者的眼中惊异再现,兰斯洛能闪过这一击,是他意料之外的事,然兰斯洛
的吃惊更甚,眼见那透明巨兽形象凶恶狰狞,明明仅是虚体,但扑击时发出的冲击波,
却轰得自己周身隐隐疼痛,倘使给一爪击中,后果肯定惨重。
更重要的是,自己曾先后听苍月草、源五郎讲述天下武学时,提过这门武术,那
是石字世家大地金刚身的最高境界!能凝气于体外,形成力量虚体,厉害之至。
自己与妮儿会战诸多石家高手,均未曾见识,只以为那是夸大传闻,哪想到此时
此地,会在这样一个死残废身上见到!
惊讶只在一瞬间,因为巨兽已然再次发动攻击,明明身躯硕大,动作却疾若星火,
兰斯洛凌空翻身再避,却已给劲风扫过,面孔一阵热辣辣的疼痛,实在教人想不到,
这残废手不抬、身不移,竟有办法使出这么厉害的杀着!
“大胆匪徒,还不快束手就缚!”
白色身影晃动,一人闪电般纵身跃起,阻在兰斯洛身前,漫空腿影,虚虚渺渺,
尽封兰斯洛所有退路。
“花家的飞花幽影腿!”
兰斯洛再是一惊,这小地方怎有如此多的高手?这套所谓的花家绝学,自己早就
见多了,对方通常的下场,是在放话完的瞬间就被自己破招兼断腿。这却是第一次,
腿风中的柔劲压制住自己动作,更连带迫得胸口气息不顺,没法抽先出击。
唯一破绽,就是对方腿招的用意在擒不在杀。风华刀抖出刀轮与敌硬撼,逼对方
撤招后退,两边一时僵持不下,激战的情景全看在那残废者眼中。
虽说自己没拿出实力,但以地界功力能连续躲过自己两击,这人对武学的敏锐与
直觉实在惊人,现在又能与侍卫队长花残缺对拼而不落下风,日后若是给他发展的机
会,岂非自己心腹大患?
此子不可留……
兰斯洛变换刀势,连劈三下重手,希望藉着风华刀的锐利败敌遁走,无奈对方实
非庸手,腿招又快又强,自己虽占神兵之利,却一时跟不上速度,没法迫敌与己硬拼。
再拆数招,众侍卫已将此地团团围住,胸口旧创亦剧烈疼痛,情况极不乐观。
“住手!怎可用这等卑鄙手段!”
战得激烈,兰惭洛始终没机会看清对方面孔,这时听他怒极而呼,自己心头亦现
警兆,连忙侧身闪避,无奈受到腿招牵制,动作慢上一筹,仅能稍稍斜身。剧痛中,
那无声无息出现背后的透明巨兽,施出偷袭,将兰斯洛背部打出一个大血洞。
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