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武功令她早能凝心如冰,但每次旁观妹妹发病,就好像与天位绝顶强者剧战一场,
身心疲惫。
调匀呼吸,在离开房间之前,枫儿必须回复自己的情绪,只是,一件在她意料之
外的事,再度打乱了她的情绪。
“……姊姊……”
自绿儿发病之后,没有强横内力护体的她,体能快速地衰弱,虽然能正常思考,
但已无法正确表达,更难像现在这般清晰。在这一刻,妹妹凝视自己的目光,虚弱却
清澈,蕴含着一股令人心颤的笑意,而自己再清楚不过那代表着什么。
“时候到了啊!姊姊。”
“不!别多想,你好好休息吧!”
痛恨这些形式上的说话,但自己最终也只能这样回答妹妹。不行!不要是现在……
再怎么样也好,再多给自己一点时间吧!再多给妹妹一点时间,自己还没有准备好去
面对,还没有……
兰斯洛独坐屋外,夜不算凉,但思考目前处境和适才所看到的景象,让他微微感
到几分萧瑟寒意。
“夜寒露重,请小心身体。”
一件皮袍缓缓披在他身上,驱走了凉意,出现在眼里的是预期中的人影。
“你妹妹好点了吗?”
不点头,也没有摇头,枫儿坐在兰斯洛身侧,轻声道:“您见到小姐之后,有什
么打算呢?”多话并不是她的习惯,这时的询问,只为了不想继续那会令她方寸大乱
的话题。
“没什么特别打算,先把身上的毒解掉,回复到应有的功力,然后和妮儿他们会
合,跟着……嗯……太远的事我没想到。”
和枫儿一样,讨论这话题亦非兰斯洛所愿。他向来只是想到就做,不会有太远的
规划,现在赶去基格鲁仅是为了解掉身上毒素,回复功力,以期能够自保,至于未来,
仅有一件事是肯定的,就是要把紫钰那个臭女人连带她手下的狗屁蜥蜴们,全砍成十
七二十八块。
些许沉默后,兰斯洛决定开启另一个话题。
“嗯……今天下午……我看见你……”
“我知道。”
没有因为秘密被窥知而动摇,枫儿依旧冷静,被吓一跳的反而是兰斯洛自己。
“基于工作需要,我对追踪和反追踪都很拿手,很少有人能跟在我后头而不被发
现的。”
“你知道?那你还……你不怕我会觉得……”
兰斯洛真的想不懂,若枫儿已知道自己的跟踪,为何仍当着自己面走入青楼?事
实上,他也全然无法理解,已位列天位高手之林,枫儿的武功绝对是世上一等一的强,
她可以凭着这份力量横行,去得到她想要得到的一切,怎也不可能像一般风尘女子那
样为钱所苦,既然如此,归纳今早所看见的东西,兰斯洛能得到的答案就只有一个,
一个他极不愿去承认的答案。
“这……这个女人该不会是自甘下贱?喜欢在那种地方做事吧?”
冷清心绪,明晰如镜,当兰斯洛目光有异,枫儿已经完全了解了他的疑问,因此,
她只是淡淡道:“我在那里只是当个招牌,不用实际工作的。”
不用实际工作?那就代表她没有实际和人……
“真的吗?太好了。”兰斯洛喜形于色,尽管和枫儿认识不久,但因为她对己的
亲切,实在不愿心头对她有坏印象。
“我在那里的工作是诱饵,负责把客人吸引进门,之后就没我的事。”枫儿道:
“而之所以在那儿工作,是我为了帮绿儿医病所付出的代价,也是一个有助于我武道
修行的好地方。”
一下弄不太清楚在青楼工作为何会有助于武道修行?但只要不是当妓女就好,兰
斯洛清清喉咙,正想讲话,枫儿抬起头来,轻声道:“但我却有一点疑问,为什么兰
斯洛大人您知道我在妓馆工作时,感觉会有那么大的差别?难道在您的感觉里,一个
武者比一个妓女要值得尊重吗?”
这是哪门子的问题,兰斯洛着实呆了一下,这问题的答案应该是再明白不过的啊!
“我从前也和您一样想法。可是,到头来我才发现,做一个妓女,仍是给她的客
人欢愉和快乐;而做一名武者,无论出手杀戮的理由是什么,留下的永远只有仇恨与
痛苦……每次的出剑,总是在伤害着别人,给予他们痛楚。为什么您会觉得这样的人
值得敬重呢?”
枫儿淡淡的询问,让兰斯洛为之心怯。他不是个多愁善感的人,更难得思及自己
所作所为。可是这时被枫儿一问,他感到哑口无言。
回顾过往,自己手上也沾染了不少人命啊!杀戮当时或许很痛快,但那些人的家
人,必然因为自己的绝命一刀,而受到连带的伤害与痛楚吧!
就像在枯耳山之役失去了所有朋友的自己……
“但是……就算我没有在青楼实际接客,那也并不代表这副身体就是干净的。”
“咦?”
“在这之前,那座‘处女宫’的原址是一处利加斯的军妓营,我和绿儿就在里头
待了半年……呵!那里头的日子,可比兰斯洛大人您鄙视的妓女还更贱得多啊!”
兰斯洛听得头皮发麻。虽不晓得她为何会落至那等惨状,也不晓得她是如何脱困,
再练成这一身惊人武艺,自己唯一肯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这次自己的笨嘴真是说错
话了。
“之后,他们把我卖到私娼寮里,像件廉价货物一样,在自由都市‘流通’。尽
管非我所愿,亦不复记忆,但睡过、抱过这具躯体的男人不知有多少,街上走着的每
个男人都有可能曾是我的恩客……天底下最脏的,或许就是这具身躯了。”
静静地说着,枫儿面上表情不变,亦没有半丝情绪波动,就像在说着与己无关的
事,可是兰斯洛仍可以想像得到,一个女孩子在经历那样情境时,身心受到的剧痛。
兰斯洛的情绪变化,枫儿就全看在眼里。现在的自己,不管武功练得再高,外在
上有多少成就,都已无法改变烙印在这身躯上的东西。知道了自己过去的一切,仍能
不以嫌恶的眼光看来,这男子已是相当难得了。
但是……这些其实已没有意义。如果可能,她宁愿用全天下人的鄙夷来换取多延
妹妹一天的寿命。
“嗯……枫儿,我不太知道该怎么讲,不过,我在这里问你道歉,我刚才说的话
实在是……”
仍不知道自己究竟该道歉什么,兰斯洛只是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应该向这女孩
说声对不起,而这亦是他唯一能说出口的东西。
在将这话付诸行动的同时,他伸手抚摸着枫儿的短发,安慰似的轻轻拍着她肩头。
枫儿沉默不语,像是接受了这样的和解。然而,直到许久之后,当更了解这女子
的性情,兰斯洛才惊觉,那晚的自己实在是一再地犯错。
并不需要旁人的怜悯,因为对已从那恶梦中挣脱,好不容易寻回尊严的自己,接
受同情只意味着羞辱。兰斯洛用以安慰的轻拍,就像是烙铁一样烧灼在肩膀上,每一
下都是难以忍受的痛。
只是,由于不愿对这男人作任何反抗,枫儿沉静地接受这耻辱,没有表示。
好半晌,她才重新开口。
“兰斯洛大人,请您早些休息。我已接到信号,等待的目标已经来到附近,明天
一早,我会带您去见一个人,她可以医好您的内伤。”
“医生吗?是什么样的人?”讲到医术,兰斯洛不禁想到小草,还有暹罗城中那
无缘的妻子风华,因而怦然心动。
“是我师姐。”枫儿面上出现一抹自嘲的浅笑:“一个令我现在必须在青楼工作
付诊金的‘恩人’。”
※※※
源五郎指导完运用新招数的法门后,妮儿仍在静坐,继绩先前的修行,用她的天
心去参悟所学的新东西。
“放慢呼吸,把你的心弄干净,去感觉大地的脉动,聆听你脚下土地的呼吸!”
而这便是寻常武者迈入天位的第一步,感受天地自然,将自身回归造化的源头,
唯有当自身不再存在,才能融合而使用整个天地的大力。
在这一点上,妮儿无疑相当成功,与源五郎四掌相握,却无须他的带领,妮儿已
可很轻易地把心灵延伸,就如平时那样,不是听、不是看,风、水、生物……各种蕴
含生命的气息自然在心头浮现,顺着自己的呼吸,更清楚听到整个大地的呼吸声。
“喂!臭人妖!你摸我的手摸够了吧!”
静坐良久,终于不耐烦起来,又发现源五郎紧握着自己的手不放,少女一记头槌
将他撞开。
“唉唷!好粗暴啊!淑女不该做这种事!”
“闭嘴!我肚子饿了,去给我做饭!”
一脚踹开缠过来哀求再练一会儿的源五郎,妮儿回想刚刚练习的东西,不久后,
她砸一颗石头到源五郎背心。
“喂!臭人妖,你吃我豆腐要吃到什么时候?你要我去感受的东西,只要闭上眼
睛,不用多久,风声、水声、生物的声音,还有你说的大地气息,我都可以清楚听见,
然后就舒舒服服地什么也不用想……”
听着妮儿的话,忙着生火做饭的源五郎,只能悲叹为何老天这样不公,另一方面,
也为妮儿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去而欣慰。
“你要做的事只有一样,就是在已浑然忘我之后,再次分立出来,去感觉整个天
地之外,你自我个体的存在,进一步去了解,到底你妮儿是个什么样的东西?”
“了解了之后呢?”
源五郎微微一笑,道:“如果真能透彻了解,那时候……你就不再只是小天位
了。”
天位之秘是无法诉诸语言的,因为似懂非懂的误解,只会让人更加找不到自己的
天心。
但是,却可以用教导的方式,让她领悟使用力量的法门。
教导这么优秀的学生,是每个师父的荣幸与喜悦,只希望……在她毕业之前,自
己的头还没被砸笨吧!
起了个清早,连熟睡中的有雪都没有叫醒,兰斯洛与枫儿一起由秘密通道出城。
“小姐说过,我师姐在医道上的能力极高,可以说完全不下于她。如果得到我师
姐的协助,那么便可以为兰斯洛大人驱除龙枪劲,或许连您体内毒素亦可驱散,那样
我们上路就安全得多。”
枫儿这样解释着,但看她冷冰冰的表情,兰斯洛就对她这师姐没有多少期待。
她们师姊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