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吧!复仇比得上性命重要吗?”
源五郎的一言一语,全听在花次郎耳里;滴滴冷汗也不住自他额上淌下,不是因
为环境恶劣,而是心里面临抉择时的艰难。
可恨!可恨!
极度气愤,花次郎侧瞥向源五郎,双目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为什麽阻止我一年後的剑决?与那个人的决斗,对我有多重要,你明明知道的┅
┅
然而,源五郎只是回应了一副“算你倒楣”的微笑,剑指上又加了劲。
“源五郎!你┅┅你好可恶啊!!!”
为着自己的抉择而痛,花次郎仰首长啸,尖锐啸声像野兽痛极怒嚎,声波化作一
尾墨龙,直撞天际,云层破开一个大洞,滚滚翻涌,蔚为奇观。
嚎啸声中,花次郎满头黑发亦转为一种纷丽的银白,不是老年人的灰白,而是让
人想起雪地银狐最光泽时的美丽毛色。
当伪装尽退,真面目重现人前,曾经令全大陆武者为之震慑的剑仙传说,於焉再
现!
事情就如预料中一般发展,源五郎却没有庆幸得计的喜悦,因为一股莫可抵御的
狂飙气劲,从花次郎穴位上急速反弹,震得自己指骨欲裂,要不是撤手得快,两只手
指绝对当场炸断。
只听得兰斯洛闷哼一声,缓缓倒地,跟着就是鼾声大作,脸上表情十分平和,看
来已经没有问题了。源五郎心中一宽,跟着,脑中警兆乍现。
(不好!)
没有破风声,因为发招速度远超过“声音”。
没有影像,因为挥剑时间来不及为视觉所捕捉。
源五郎甚至判断不出,对方是仅出一剑,抑或连环发招,他只能展开极速身法,
拼命的退、拼命的换位,盲目却竭尽所能地,为自己谋求生路。
好不容易拿稳了身形,耳畔一凉,上趟曾被削断至肩的长发,再次随风飞散,後
颈更显出一道浅浅朱痕,须臾,大蓬血珠似雾纷飞,从後颈激喷出来。
生死关头,源五郎急吸一口气,独门神功尽显妙用,瞬间将颈部周围血液抽乾,
阻止出血,继而狂提真气逼出剑劲,以回复咒文催愈伤口,勉强镇住。
竭力逃过一劫,厄运却才只是开始,在脸色苍白的源五郎眼前,出现了银发剑士
的身影。
“花二哥!请听我一言,我┅┅”
“┅┅你去死吧!”
愤怒一剑索魂而来,超越肉眼的速度,但当源五郎有所准备,就能正确掌握虚实。
觑准来势,源五郎双掌结印,希望能尽量化卸掉来势後,扣住剑锋。
“砰”的一声,剑威已给化去不少,但当源五郎要合掌拍住剑刃,掌心忽地剧痛,
虽未拍实,已是鲜血淋漓,惊得他连忙翻身滚开,免得给这剑连掌带人削成两截。
这一剑的威力,在源五郎闪开後完全显现,後方沈宅的结实偏楼,给破空剑气扫
过,斜斜地从中断作两截,还来不及倾倒颓圪,随後的连环剑斩,绞成满空碎木屑粉,
骇人之至。
(好厉害!他盛怒之下,心中无我,连天心意识也大幅提升。彼此间天位级数差
距太大,我没可能和他正面相抗的!)
源五郎刹那间做出判断,脚下一蹬,身子如箭离弦,往夜空飞射而去,直直往云
端冲去。
下方隐然传来冷哼,银发剑士展开身形,急追其後,两人在天上一追一逃,眨眼
功夫便穿破暹罗城上方云层。
银发的他,傲立云端,冷眼搜寻敌人踪影。淡淡月光洒在脚下云朵,更显得冰洁
明静;他手中持着一柄仅长数寸、像是童玩的短小木剑,但此刻,木剑尖端却延伸出
尺馀青白光刃,晶莹如玉,正是当日剑仙享誉江湖的爱剑“明肌雪”。
长久以来,只存在於风之大陆传说中的天位级数,终於在两人正式表态後再现。
成为天位高手的第一特徵,便是不凭藉魔道之术,单单操控体内真气,令自身两
脚离地凌空浮起。这点,两人在适才的空中追逐战中,已展露得很清楚了。
打开始,自己便对这自称源五郎的神秘青年有着好感,在东方家他以天位力量强
破自己一招後,自己更对他的武学来历感到好奇,有心比武试探一番,只是想不到,
竟会在这情形下实现。
为了甩脱兰斯洛、源五郎的夹击,自己功力付出了难以弥补的耗损,倘若一年之
後仍去决斗,死将是唯一的结果。事已至此,再去赴约只是愚行,决斗当然只能作罢。
为此,满腔怨怒升至高点,誓要把所有激愤发泄在破坏这场决斗的源五郎身上。
“花二哥,住手!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我不打算与你兵刃相向。”
藏身在云层某处,源五郎的声音断续传来,他的反应仅是回手一剑。恐怖的威力
将大片云朵剖开,剑气范围扫出数里开外,这正是天位高手的实力,也是源五郎将战
斗场所引离地面的原因,否则给他一剑横扫,暹罗城内死伤惨重,而以他此时气昏头
的状况,还真没什麽是他不敢作的。
“一年後的那个战约,有那麽重要吗?你真的已经有决心,与你曾经敬爱有加的
师父生死剑决?”
显然是没斩中,源五郎的声音仍不住响起,他闻言炽怒更盛,明肌雪荡起虹霞,
剑气连环追踪发出,把满空云朵切得支离破碎,却沾不着目标物的衣角。
“源五郎!你够种的就给我滚出来!你这畜生够胆做事,没胆承担後果吗?”
狂愤中,平生恨事在脑中闪逝。
当初,自己承蒙世上顶级宗师人物收为门下,剑术有成,又与知心爱侣婚期在即,
世所共羡,正是人生得意时刻。怎知,婚期前夕,自己与素来崇敬有加的二师兄餐叙,
却被他在酒中预下奇毒,一杯饮下,毒发晕厥被擒。
醒来,已身处不见天日的黑狱,使剑的天才双臂被废,一身武功化为乌有,从云
端掉入炼狱的突然打击,令自己濒临疯狂,之後,他听说艾尔铁诺大军踏平唐国,自
己已家破人亡,毕生挚爱嫁入艾尔铁诺王家的消息。
种种机缘巧合,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代价付出,自己侥幸不死,伤势康复,一身
武功更飙升到从前梦不到的强绝境界,然而,重出江湖所要面对的,只有更悲哀的现
实。
潜入艾尔铁诺王都,重遇一生挚爱,彼此心意不变,也曾伸出手,要携她离开那
里,但最後,双方只明白,在两只始终没法相握的手掌间,横亘着太多面目全非的人、
事、物,纵使情深意真,他们还是有太深的壕沟无法逾越,结果,他黯然而走。
往後一年多,他三闯中都,手中剑像要发泄所有悲愤怨痛,纵横倾出,败尽斑手
无数。陪伴在这条复仇之路上的鲜血、尸首,数也数不清了;当热血不分人我地洒满
身上,他每每失声狂笑,但心中却找不到满足,因为当初一把将他推入地狱的二师兄、
对此事旁观袖手的师父,始终未有做出交代。
当第三次闯出中都,伤愈复出时,他的恩师,举世景仰的剑圣陆游,透过第六弟
子旭烈兀送来密函,约他往白鹿洞一叙。
师徒再见,当恩师表明绝对守护艾尔铁诺的立场後,决战就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
面对恩师的无敌神话,这一年所累积的战绩并不能增添什麽信心,出剑前,他已经有
了同归於尽的打算。
锵!
三招!仅仅三招,自己长剑脱手,在昔日恩师手中一败涂地。
“你的天位力量尤胜於我,但身为天位强者最重要的天心意识却差得不成比例,
我给你五年时间。一切恩仇,就等你五年後有了足够实力,再来了断吧!”
於是,他从白鹿洞黯然败走。这一战的经过,大陆上无人得知,呈现在台面上的
事实,则是他向艾尔铁诺低头,双方达成和解的种种屈辱事实,从此成为风之大陆上
毁誉参半的传奇人物。
而他在四年苦练後,自信大有长进,本拟一年後一战了结,谁知被源五郎设计大
耗内力,一年後再上白鹿洞,只有落败身死。如此影响,教他怎能不怨忿欲狂了!
“源五郎!给我滚出来!”
剑气交错来去,将数里内云层斩得零零碎碎,所幸时值半夜,不然连番异象早惹
来大批人众注意。源五郎展开九曜极速,在云层掩护下电光挪移,饶是剑气范围既广
且厉,却总给他在间不容发的空隙避过。
(被耗掉三成功力,还有这种威力,在当今的天位强者中,他的力量稳居首位,
剑仙果真是个恐怖的存在啊!)
相识以来,这人总是说不做超过花风流应有能力的事,现在,当花风流不只是花
风流,“剑仙”的实力简直可畏可怖,正面相抗,自己绝难幸免。
两人如此再拖上片刻,主攻的一方也察觉情形不对,不再追踪发剑,而是长长吁
出一口气,手中剑似舞非舞,荡漾出一片青蓝剑光,紧跟着,一道伟岸的青色气柱撞
天而起,裂成片片莲瓣,往四面八方盛放扫过。
强大的冲击气流,在碰触到云朵後,将所有水气摧破散化,数里内的厚密云层,
竟顷刻间散得乾乾净净。源五郎不意有此一着,仓促下给气劲撞得飞起,立即成为追
击目标。
临危不乱,源五郎从腰间取出一柄光剑,掣开剑刃,与追截过来的剑气拼上一记。
两力互撞,源五郎以玄妙手法化去,却疼得两臂发麻。
不可力敌,便只能智取,最佳策略是攻心为上,但想到要再触怒这头气得喷火的
暴龙,源五郎心中悲叹,为何自己总是得负责这种吃力不讨好的调停工作?
“花二哥!再上白鹿洞,你认为自己真的能赢吗?就算剑仙胜过了剑圣,那又怎
样呢?逝者不会复生,这一切没有任何益处啊!”
连说话者本身,都为自己的论调荒谬而摇头,想当然尔,回应过来的,是一道几
乎打得他折腰的霸道剑气。
“你有什麽资格说这种话!唐国国破,艾尔铁诺虐杀我家人的情形,你可曾目睹?
我为了我的家人、臣民,挑上应该负责的人,又有什麽错?”
“当日在金陵的暴行,是艾尔铁诺第三军团所为,纵容此事的军团长曹彬已伏诛
於你剑下,你这麽一路杀戮下去,难道要杀光艾尔铁诺所有人才肯罢休吗?”
“首恶未除,我怎能停手!”
源五郎心下暗叹,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