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倮眼见蒙毅仍然摇了一摇头,还以为蒙毅认为自己只是口上说说而已。于是心中怒起,双眉一横,乌倮伸出左手于自己怀中横出一柄寒光似雪的匕首,作势便要割下自己右臂来明偿赎自己欺骗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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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贪嗔王孙 难解名缰(9)
蒙毅眼疾手快,急忙夹手夺过乌倮手中匕首说道:“乌大哥不可如此!否则小弟于心更加不安!小弟深知乌大哥是个有信有义的血勇汉子,决对不会故意欺骗朋友,必是有何苦衷或是难言之隐,受了嫪毐那斯的挟迫,才是这么做的!乌大哥不必过于自责。人非圣贤,熟能无过。况且此举非过,乃别人强迫耳!”
乌倮见他目光诚挚,言语恳切,长叹一声说道:“实不相瞒兄弟,乌大哥起初与那义渠戎王有笔不菲的马畜买卖,利赢千金。本属公平交易,谁料乌倮付了货殖之后,那个义渠戎王却是扣货不发,并且以此为挟,以为乌倮行贾七国,累家百万,必是聪明之人,于是便要乌倮前去洛阳赚得兄弟相识,然后伺机将兄弟杀死。可是乌大哥与骧儿在洛阳市井和兄弟一见如故,说话甚为投机,又见兄弟手段非凡,是以大宴兄弟,却是迟迟未敢动手。”
乌倮说着,蒙毅听在心中一阵冰凉,一阵难受。思道:原来大父蒙骜,鬼谷先生之话甚为有理。便像乌大哥这般面似忠厚之人在你身边,同你交游甚深,话语投机,赠马饮宴,也保不住他没有欺你害你之心!只是不过乌大哥是被逼迫而已,这便是江湖险恶人心难测的道理了!
乌倮见他脸色惨淡,不知他心中所想,但是总觉蒙毅因为自己欺骗于他而久久介怀,是以继续说道:“乌大哥本来就为贪那千金戎翟财货才肯前来洛阳。但见兄弟英姿雄发,豪气干云;上官妹子又是活泼可爱,冰雪聪明,大哥心中实是下不了手,大哥行走七国商贾多年,这回可算作是财迷心窍啦!”
乌倮又是深深自责,“可是大哥生怕义渠戎王不依,是以席间才要兄弟允诺大哥,如果大哥日后有何对得兄弟不住的地方,还望兄弟不要怨恨,大哥实是没有料到兄弟如此宽宏大度,慷慨非常,竟然一口应允。大哥心中着实感佩,更加下不了手。于是大哥带着骧儿回到咸阳。大哥心想:嘿嘿!我乌倮一名豪商,行贾七国,家累巨万,区区千金畜货,却想逼我作那不信不义之事,那便太是小觑我乌倮了!于是大哥索性不要那些千金畜货,也是不能做杀了兄弟这种违背信弃义之事。岂料祸不单行,谁想那个义渠戎王竟是秦国长信侯嫪毐的坐上嘉宾,义渠戎王要挟大哥不成,那是大哥也不稀罕他那几个臭金子!可是要知大哥身为秦国商贾,家在秦国咸阳,户藉在册,那是都在咸阳内史大人的管辖之中。咸阳内史肆又是长信侯嫪毐的爪牙,内部关系盘根错节,复杂异常。长信侯嫪毐也突然插手此事,暗中使内史肆遣派咸阳市吏以我作贾不法为名,一日将我擒去关在内史府的大牢之中。内史肆受了长信侯嫪毐的指派逼我将你杀死,并且抓了骧儿作为人质要挟;说你乃是秦国在逃要犯,身负罪死之徒!”
蒙毅听到内史肆竟然抓了乌骧作为人质,不禁剑眉倒竖,愤然说道:“不想咸阳内史肆如此趋炎附势,飞扬跋扈,目无王法。竟然光天化日之下私囚无罪之人,为虎作伥!这必定是嫪毐那斯的意思!此人在秦国多行不义,早晚必会自尝苦果!”
乌倮点了点头说道:“大哥心中敬重兄弟是个豪杰,不忍杀死兄弟。于是推说既是秦国在逃要犯,罪死刑徒,为何不遣游徼前去追捕,却要我这商人前去,岂不笑话?内史肆却说废话少说,问我倒底去是不去,否则便会对骧儿不利。大哥坚持不允,内史肆便命狱卒严刑逼迫。”
说到这里,乌倮左手解开裘衣,露出膀子,袒出前胸。蒙毅但见乌倮前胸后背刻满深红的鞭痕,纵横斑驳,甚是怖人!蒙毅不禁双眸湿润,大为感动,心想:虽然江湖险恶,人心惟危,可是乌大哥却是古道侠肠,有信有义之人!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乌倮在射熊台上与嫪毐〖手下众宾置酒欢会原来也是乌倮侨装出来的。
乌倮跟着讲道:“秦国五弄刑虽然酷烈,可是你乌大哥我倒还撑得住!”蒙毅此时心中好生敬佩乌倮是条汉子。但听他话锋一转,随即惨然言道:“内史肆眼见严刑酷法对我无用,便施软技,哄我言道:兄弟实是逃入魏国一名贼人,本来不欲惊动官府,便来把你擒拿。于是大哥便问:那么究竟你犯了何罪?内史肆知我不欲杀你,便道罪不至死。大哥仍不想去,内史肆只好拿来骧儿作为要挟。”
第十三回 贪嗔王孙 难解名缰(10)
乌倮言到此处,声泪俱下,平日多么刚强的一个汉子眼眶也是不由湿润起来,嗓声也是沙哑起来,说道:“兄弟!大哥只有骧儿这么一个妹子啊!除她之外,大哥便在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大哥实是迫不得已啊……”乌倮尚未把话说完。蒙毅早已低首听得满腔激愤,霎时昂起头来,伸出手来,重重拍了乌倮左肩数下,以示理解。
二人一时阗寂,蒙毅忽然抬起头来问道:“乌大哥,骧儿何在?”乌倮听了蒙毅之话,直如五雷轰顶一般登时呆在当地,良久说道:“骧儿还在嫪毐〖〗毋手中。我最后一次见她乃在咸阳长信侯府之中!”蒙毅点头应道:“只怕骧儿此刻尚在长信侯府!”乌倮说道:“不错!这可如何是好?”
蒙毅狠狠说道:“乌大哥不必心忧!我正要潜入长信侯府,找那嫪毐一帮乌合之众算账。闹他一个天翻地覆!正可乘机搭救骧儿出来!”乌倮听毕,急忙一把扯住蒙毅,好像此人转目即逝似的,急道:“不可!蒙兄弟,你不能去!长信侯府戒卫森严。府内高手如云,蒙兄弟此去,决然不能回转。乌倮原先欺骗兄弟,已蒙兄弟不杀之恩,如今又要兄弟知难犯险!大哥于心何安?蒙兄弟便是说破唇皮,乌大哥也是不会放你前去!此事万万不可。”
蒙毅却是仰首长笑,气度颇豪说道:“义之所在,即有千军万马,蒙毅又是有何惧哉?!况且修儿与骧儿一同困于长信侯府,蒙毅若不前去,岂非儒夫!”乌倮听了蒙毅之话,热血膨湃亢言说道:“不错!蒙兄弟若去,乌大哥随你同往!”蒙毅点了点头说道:“乌大哥你臂上剑伤厉害得紧,乌大哥所受的这一剑实是替兄弟所受!兄弟决然不会忘记,乌大哥你先倚着门柱坐上一坐,待得兄弟看看‘大梁七异’伤势如何?”乌倮点了点头,蒙毅轻轻将他抱至门柱旁边坐下,转身去看大梁七异。
但见五异人人覆倒在地,不省人事。蒙毅奔至马速身旁,伏身将他轻轻抱起,以手探其呼吸,微息尚存。一时生死倒无大碍,蒙毅心中稍安,蒙毅心想,五人均受严重内伤,需行内力注灌他们体力,为其五人分别冲开任督二脉,导气吸息,方才有望。可是依他此刻内力修为而言,使尽全力能为其中。三人冲开任督二脉已属奢望,更加不要谈及要为五人冲开大脉了!只怕将到第三人时,自己已因输力冲脉导致内力耗竭,真气衰尽而亡了!
蒙毅将马速轻轻放下,思道:大梁七异当年在淇水甘充嫪毐爪牙,截杀大舅舅王绾,与中山前辈,修儿和我为敌,意欲置我们于死地,不救也罢。蒙毅立起身来,转念一想,话虽如此,可是他们五异这般行为也是全为报答魏国信陵公子的知遇之恩,并非如同一般武夫鲁莽,一味嗜斗好战!想来却也是些忠信之人,我蒙毅自小受大父教训,人生在世,忠信为本,如今眼见忠信之人身受重伤,我怎好束手在旁,不来相助呢?蒙毅又想于情于理,关乎侠义自己不能不救。可是自己人单力薄,又是不能尽救五人,这可如何是好?
蒙毅分别走到其余四异身边看了一看,五异所受内伤均为不轻。想必五异中掌之后,任督二脉皆为之闭,堵塞不通,一时又是晕了过去。蒙毅闭目,暗暗提息运气,心下思量该当如何是好。
蒙毅盘膝坐于茅屋正中,闭目养神,体内暗暗依照《阴符本经》之法催动玄阴真气。若是一人受伤,为他冲开任督二脉,本来不是什么困难之事,只需损耗一些真气而已。可是若要依次为五人冲开任督二脉,自己真气那是决然不够。
蒙毅瞑目静坐,心下苦苦思索搭救五异之法,可是许久也想不通,徒劳无获。乌倮斜倚门柱之上,见他久久默坐,拧眉苦思,许久不言不语,知他心中在想一件极其困难棘手之事,当下也不敢打搅他,轻轻叹了口气,转首望向门外,心中却想:茅屋地上两具衣冠骨髅面目狰狞,甚是恐惧,可是裂颅之上盛开三朵异色鲜花,却是俏然枝头,亭亭玉立,令人极是赏心悦目,好生奇怪,也是不知刚才昏迷之时,发生过什么,不过定然是一番恶斗。屋内五人横躺当地,胸口衣襟沾满鲜血,由此可见一斑,便是如今看来,犹然令人觉得心惊胆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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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贪嗔王孙 难解名缰(11)
乌倮一看到鲜花,心中便是想起现今被困长信侯府的妹子乌骧,也是不知骧儿目下境况如何?乌倮又是轻轻叹了口气,无奈之中哑然失笑:我乌倮一生为人行商,慷慨豪迈,如今却也像那妇人一般长嘘短叹,作这儿女悲愁,倒是好笑!
乌倮生性颇豪,思及至此,反而一笑解颐,心中暗道:放心!骧儿定然安然无事!此刻阑夜甚静,乌倮仰首望见几颗疏星散于天际蓝暮之上,一闪一闪,极是动人,反而忖道:平时这样疏星之夜自己却也见得多了,直没今夜这般死静这般安详这般动人!嘿,人还真是奇怪!平时她在你身旁之时,你浑没知觉;而今一旦隔如参商,倒是想煞人也!
乌倮心中叨念着妹子乌骧,兀自赏玩着天际几颗疏星,突然听到蒙毅叫了一声,乌倮赶忙转首看时,只见蒙毅盘膝坐于茅屋中央。正在抬首望天,双目所视茅屋顶中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