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将出来,也是不妨,总比一人闷于心中得强。于是公子说道:‘你可知当今天下曾有四位贤明公子名噪一时,这四位公子是谁?’李园之妹抢着说道:‘四大公子天下妇孺皆知,谁人不晓,一位是齐国的孟尝君公子,一位是赵国的平原君公子,一位是魏国的信陵君公子,还有一位谁也不是,他风流倜傥,玉树临风,正是妾身心上的冤家。’李园之妹此话虽然说得极为羞涩,几不可闻,不过自然说得是春申公子。只听春申公子笑了几下,说道:‘不错,不过你可知道孟尝、平原、信陵这三位公子生前声名赫赫,虽非一国之君,可是却是享受着一国诸侯的待遇!’门下宾客更是数以千计,其中孟尝君田文身处齐魏之间,两国争相奉重,可谓权倾两国;平原君赵胜世居邯郸,可是远在西秦的秦昭襄王和僻在南楚的大王都是知道他的威名;信陵君魏无忌最甚,戮将专师,窍符救赵,回师大梁,挫败强秦,保卫赵魏两国,令秦不敢加兵两国多年,其后又在魏国河外合纵五国诸侯,可谓名扬三国;统帅魏楚赵燕韩五国联军大败秦国悍将蒙骜王龁于河外,追亡逐北,直至函谷关外,耀武扬威,尽复诸侯函关之外向年失地,当时便是我,也是不敢直撄其锋,不敢不自居他位置之下,可谓权倾天下,名扬七国,三位公子都是威名赫赫!李园之妹说道:‘公子太谦虚了,奈何总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年公子不也亲帅楚魏赵韩卫五国之兵共击秦国,攻至函谷关外吗’怎么单单只说信陵君呢?春申公子知道李园之妹说的是楚王二十二年那次魏国首倡的合纵抗秦大事。
第十四回 糊涂公子 易萦利锁(9)
“楚王二十一年,魏国太子横逃归其国,秦国乘其魏安釐王与信陵公子两丧之时,大举发兵侵魏,夺取魏国酸枣、燕虚、长平、雍丘、山阳二十城,作置东郡,魏国太子横立为魏王,因为秦国曾经阻止他回国即位,希望以他换取魏国土地,而且又是加兵魏国,夺取二十座城,魏王日夜思报秦国,于是在楚王二十二年倡导合纵,共击秦国。魏国邀请了楚赵韩卫四国参与合纵盟会,结果会上楚魏争长,春申公子为楚王夺得纵长之位,魏王反而屈居其次,楚王亦任春申公子用事,可是魏国首倡合纵,结果反而让楚做了纵长,是以心中不服,处处不服楚王与春申公子号令;而其余赵韩卫三国本来便是各怀鬼胎,如今既见楚魏不合,合纵抗秦大志不坚,也是虚与委蛇,各自相保,五国其心各异,结果秦兵一出函谷关,魏国未接战便已撤退归国,赵韩二国既见魏兵后撤回国,跟着也是纷纷退兵,转目之间,五国合纵抗秦变成了只剩楚国一个光杆指挥,卫国小邦,忌惮楚国威势,是以不敢随着魏韩赵三国先撤,结果楚王雄心壮志而来,兵败函关而归,空做了一场雄图霸业的王梦,楚王咎责春申公子,由此益疏,迁封春申公子于吴,此次合纵抗秦乃以失败告终。
“春申公子心里明白,口上却是不说,只道:‘终是与信陵君魏无忌那次五国合纵抗秦不可同日而语!’春申公子还未说完,李园之妹插口说道:‘公子勿忧,即便如此,公子已是超过孟尝,平原二位公子远矣,况且信陵公子已经死了,公子却是方当壮年,春秋鼎盛来日方长,还怕没有时运超过信陵公子去吗?春申公子说道:‘话虽如此,眼下便有一个机会。’李园之妹问道:‘什么机会?’春申公子说道:‘近日你哥带来秦国消息:秦国王弟长安君成峤和骑兵都尉樊於期率众在屯留造反,传檄秦国,声讨秦王。此时若要出来倡起合纵,诸侯必应,那时众志成城,乘着秦国内乱,发兵攻秦何愁大功不建,大名不传?’李园之妹笑道:‘妾身早知公子必定强于信陵公子,在他之上,公子雄姿英武,天人之相,妾身能够侍奉公子,也是不知几世修来的福份。’李园之妹又是开始柔声细语和春申公子温存起来。春申公子矜道:‘这个自然!我黄歇岂会比他魏无忌差?’”
唐举说到这里,郑同转首望了一望朱英、汗明,三人脸上均是露出不解之色,郑同低眉沉思:春申公子原先自己以为真如市井流传的四大公子说法一样:自己与孟尝、平原、信陵三位公子齐名,可是河外一战,信陵公子雄姿英发,谈笑之间,驾御五国群雄大破秦军于河外,春申公子动辄不如,每每临阵约甲束兵,帷幄运筹谋划总与信陵公子相形见黜,是以信陵公子于河外一战而成名天下!人誉“天下第一公子”。春申公子则是声名不显,光彩尽被信陵公子占去,春申公子归楚之后,每每思及此事,莫不引以为恨!心下不甘屈居信陵公子之下,常常思欲有大作为来向天下昭示春申强于信陵,以争“天下第一公子”之名。如今正有良机,春申公子心中亦知,何以后来竟是胸无大志,按兵不动,坐失大好良机?其实如果当时春申公子抓住时机,合纵击秦,必建奇功。难保不得“天下第一公子”之名。听那大哥口气,春申公子似乎心里明白这个道理,那么又是怎么解释公子后来悄无声息的举动?难道天下之间还有比那“天下第一公子”更为吸引春申公子的东西吗?郑同心中实在想不出来。朱英,汗明,郑同三人同时望着唐举。
唐举看了一看三人,低首笑了一笑,说道:“三位贤弟不必心疑!老夫当时伏在窗下心中也和三位贤弟此时一样想法,当今天下,哪个不想建立不世功业,扬名天下?为何春申公子眼见时机来临,却是无动于衷呢?老夫当时也是不解,伏在窗下又听春申公子与李园之妹温存了好一阵子。春申公子方才一声短叹,说道:‘名扬天下又有何用?’李园之妹柔声问道:‘公子何出此言?男儿莫不思建功业,姓名刻于金石,天下称颂。公子为何却说名扬天下没有用呢?妾身不解!春申公子仍是叹了口气,说道:‘不错,丈夫于世,耻乎没世而名不称也。可是孟尝,平原,信陵三位公子,孟尝君名闻齐魏,平原君名闻赵楚秦,信陵君名闻天下,到头以来,又能如何呢?’
第十四回 糊涂公子 易萦利锁(10)
“室内一时阒寂,春申公子说道:‘孟尝君死后,诸子争立,齐魏共灭薛国,孟尝君绝嗣无后;平原君死后,赵孝成王亦是下令收回封地东武,子孙成为庶人;信陵君亦是好不到哪里去,薛公再是忠信,魏安釐王虽没收回他的封地信陵,当今魏王却是仍将信陵收回,子孙也是难免糟糠,爱姬,你可想想,盛名到头以来却有何用?’李园之妹沉默不言,春申公子接着说道:‘孟尝君公子田文是齐国宗室,其父靖郭君田婴乃是齐威王少子,齐宣王的庶弟,平原君公子赵胜是赵国宗室,他是赵武灵王的少子,赵惠文王庶弟,赵孝成王的叔父;信陵君公子无忌就更亲了,他是魏国宗室,魏昭王少子,魏安釐王的异母弟弟,当今魏王的叔父,三位公子其亲如此,身前犹然被国君猜疑,身后封地还是被国君兼并,子孙成为庶人,缺衣少食,饱受饥寒,而我黄歇又是何人?我与当今楚王既无亲戚之情,也无旁支连带,我春申君不过是楚国边境的一个鄙人而已,只是因为游学博闻,略有辩才谋略,又是恰适机缘巧合,才因帮助大王逃离秦国而大王不忘恩德,方才拔擢黄歇,授以令尹之位,封春申君,赐予准北地十二县,任以楚政。我亲不如孟尝,平原,信陵三君,欲想长久保有封地,怎可得也?三君之亲,死后封地犹然被并,我孙庶人,我黄歇恐怕也是难逃恶劫。与其身前名扬天下,死后倾家荡产,不如不慕虚名,来计长久之利,况且大王二十二年合纵攻秦不利,早时我因准北地边齐国,齐兵总来骚扰,是以请封江东,大王许我吴地,二十二年合纵攻秦一旦不利,大王就是归咎于我,稍稍收回一些大权,将我迁往吴地,贬回封国,如今欲易良地,势不可得,大王也是开始疑心猜忌于我,我的令尹之位与吴国封地岌岌可危,势如累卵,我尚且自顾不暇,哪里又有余闲去跟强秦作对?图那什么‘天下第一公子’的虚名,不如还是安分守己,务些实利吧!”
唐举说着,朱英,汗明,郑同都是一声长叹,凄然泪下,均道:“未料公子志量如斯狭小,令人痛心疾首啊!”蒙毅伏在墙后,心中兀自想到:信陵公子早年的确为了争名,可是被黜之后,似乎已然看破虚名,只是苏暮却让公子失望,那么公子实是死于情字之下;春申公子早年也为争名,如今也是窥破虚名,可是却为利字所缠,可惜可惜。
唐举笑道:“三位贤弟心里明白为何春申公子不来乘机合纵攻秦了吧!有话说得好: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春申公子说道:‘平日兰陵县令儒师荀卿常对我说:孟子有云:好名之人能让千乘之国。我观公子锱铢小利必是斤斤计较,必然不是好名之人!”荀卿可谓知我也。他魏无忌出身王室,自小锦衣玉食,不知饥寒之苦;不比于我,出身寒微,饱受饥寒,深知饥寒贫穷之苦。他魏无忌好名,可以慷慨解衣,让出千乘之国,他做得无本的买卖。可是黄歇却要锱铢必较,做得有本的生意,我死之后,九泉之下岂忍看到爱姬粗布拙荆,藜霍之羹,那么黄歇于心何安?’李园之妹嘤地一声,大概扑在了公子怀里,幽幽而泣,可能深深被春申公子感动。
“春申公子仍是叹口气道:“岂初我以为秦国文信侯吕不韦不过是个投机商贾,无甚眼光谋略,只因压对了赢楚的赌注,这才一夜之间光大了自己的门户,于是便如暴发之户一样,羞耻不如我们四大公子养士之多,于是也学着我们样子养起了三千门客,听说还写了一部什么叫做《吕氏春秋》的书,洋洋洒洒二十馀万言,集论以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以为备齐天地万物古今之事。我才以为此人也就徒慕声名,学着四大公子的样子,故意惊世骇俗,所以极是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