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家带着四名家丁跟后一步,到了马车前,司空佩道:“有劳了。”那管家躬身道:“不敢。”吩咐家丁将马车赶了进去。
待他们走后,丘长生忍不住问道:“这座庄院的主人是谁?看来不像是武林中人。”司空佩说道:“当然不是,他是一个巨商,跟我爹交情很深,叶叔叔在这里养伤,再好不过了。”丘长生不禁赞她心思缜密,司空见惯失了权势,他的那些旧部下肯定靠不住,只有将叶无忧托付给不在武林中混迹的人,才是最为安全。
司空佩轻叹了一声,道:“你怎么会在开封,白姐姐她还好吗?”丘长生一怔,随即想到她口中的‘白姐姐’就是商夫人,原来她是姓白,以前一直没听人提起过,于是道:“我在路上听到一些风声,有人要对你不利,我受了姑娘的救命之恩,自然是要拚力相助,就跟着他们来了开封。”司空佩面色微红,说道:“那可要多谢你了。我救了你一次,你救回我一次,咱俩算是扯平了。”
丘长生长叹一声,脸露后悔状,连声摇头道:“可惜,可惜!”司空佩奇道:“甚么事令你这么可惜?”丘长生道:“要是我当时受了伏笑灭老贼那一掌后,还能跟你说上几句话,那我就要发一笔小小的横财了。”司空佩更是惊奇,问道:“你跟我说甚么话?怎地还能发横财?”丘长生道:“我跟姑娘说‘借我百八十两银子使使’,然后我就等着姑娘说‘咱俩扯平了,谁也不欠谁’这话,你说我是不是赚大了。”司空佩呵呵一笑,道:“就你鬼主意多。”
其实丘长生性格原本就是很随意,只是近来师门突变,一时令他心境大改,除了和花春风、花流水两个浑人一起时,常有说笑外,其余遇到诸如商夫人、逸韬等人,唯有恭敬正经,不敢有丝毫疏怠。此时面对着司空佩,心底没了半分压力,浑身轻松自在无比,不自觉就跟她调笑。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劫狱(二)
两人沿着绿柳林中往回走了一段路,丘长生开口道:“司空姑娘,你怎地也到这里来了?”司空佩道:“我本想到江南玩玩,可是爹爹硬是要我跟南方俊那小子成婚,我只好偷偷逃了出来,往南是去不成啦,我就一路向着北边走,想到塞外去游玩一番。来到开封后,听说这里马上会有个百鸟大会,我想应该是很有趣,就耽搁了几天。”
丘长生笑道:“我听人说,开封元宵有灯会,每月十五有庙会,然后是盘鼓赛、斗鸡赛、风筝赛,待到九月以后,跟着来的赏菊盛典,里头又分赏早菊、赏秋菊和赏晚菊,一直要持续到年底,这些风俗样样都很有趣,你岂不是要住上一年半载,才能欣赏得完。”
司空佩摇头说道:“不成了,我爹爹……”停住不说,脸色转忧。丘长生猜她是担忧司空世家内乱一事,也不知道司空见惯生死下落,正欲相问,但转念暗道:这是她世家内的争斗,我身为外人,不便得知,何况中原四大世家,我已领略了其三,他们的诸多行为,实在是令人不齿,我又何必跟他们牵上半分瓜葛,还是早些赶到沧州,跟大师兄会合为妙。
当下也就凝口不问,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出了开封城北门,丘长生问道:“你要去哪儿?”司空佩想了想,说道:“回洛阳,我爹爹被他们困住了,我要想法子救他出来。”她见丘长生刚才躲在屋顶上,自是听到了五个堂主的谈话,庄中的变故想必也是猜到了。
丘长生一皱眉,道:“你一个人?只怕……我见过一个姓木的长老,他的武功奇高,只怕一个人难以应付,你还是多邀些帮手才好。”司空佩心中一动,问道:“你肯不肯帮我?”丘长生道:“我要到沧州去,没法助你了。”
司空佩低声说道“你不愿……不愿帮我?”秀眉微蹙,眼神中尽是失望之色。丘长生心头一震,暗自后悔不该说出刚才的话,忽听她气道:“好罢,你快去沧州,不要理会我的生死。”双眼一红,转身跑开了。
丘长生看着她娇小的背影,又想起她刚才失望的眼神,突然间胸口热血上涌,怜惜心大起,心道:我怎可因厌憎这些江湖世家,而让她一人独自涉险,莫说她对我有恩,就算是一个不相识的人,我又岂能置之不理。当天师门被灭之时,满座数百人,竟无一人相助,我丘长生又岂能跟他们一样冷漠。一想到此,心意已决,快步追上她的背影。
司空佩见他又赶了过来,登时心花怒放,却故意沉下脸道:“你还跟来做甚么?”丘长生道:“我上次到洛阳时,看到大街小巷上都是牡丹花开,可惜上次还没看过瘾,还想着回去再一饱眼福,就只好跟着你了。”司空佩‘噗哧’一笑,道:“原来你也是怜花……”忽然脸上一红,心有所想,住口不说了。
两人到了一个小市镇,购买了四匹脚力极快的健马,轮流骑座,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到第三日正午时分来到了洛阳郊外。
司空佩说道:“咱们先去客栈打尖,待到天黑后再进城去。”丘长生知她担心被人认出,点头道:“好。”抬头向前看去,望见街道拐角处飘着酒旗,正要往那厢过去,司空佩忽又道:“你等我一会。”翻身下马,闪入一家店铺。
丘长生细看那店中所卖,俱是胭脂水粉、首饰耳环之类的女子用品,不禁哑然失笑,心道:姑娘家就是爱漂亮,都这当口了,还要顾着涂颜化妆。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手上提着一个包袱出来,冲着丘长生诡秘一笑,说道:“我们走罢。”
投奔客栈后不久,店家送来酒食,丘长生走到隔壁房间前,敲了敲门,道:“司……兄弟,吃饭了。”本来欲直呼她‘司空姑娘’,但想到此处近了洛阳,容易引人怀疑,于是改了口风。等了一会,却不见房里有人答应,心中一急,暗道:莫非出了甚么意外?用力拍房门,高声重复道:“兄弟,吃饭了。”仍是无人应声。丘长生一阵慌乱,道:“司空姑娘,你在不在里面,我进来了。”正要破门而入。
房门‘吱’应声打开,一个老妪弯腰缓缓走出,丘长生大惊问道:“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间房里?”只见那老妪紧低着头,并不说话,一步一踱地到了丘长生房门口,举步正要踏入。丘长生看她神形中透出一股怪异,忙箭步抢上,拦在门口,道:“你到底是甚么人?”老妪不紧不慢,仍是摇摇颤颤前行,眼看就要撞入他怀里。
丘长生赶紧闪开,右手探出,抓向她的左手,那老妪肩膀微抖,左手向后收缩,以期避开他这一抓。丘长生哪里肯罢手,右手迅速跟进一尺,正好扣住她的手腕,心头大奇道:“怎地她的肌肤如此细滑?”还未说话,却听那老妪‘哎呀’痛呼一声,声音甚是清脆。丘长生一惊,松开她的手腕,后退一步,向她自己瞧去。
那老妪揉了揉左手,抬起头来,终于开口道:“司空姑娘不见啦,公子有何见教,尽管跟老妇人说。”分明是司空佩的声音。丘长生一呆,见她脸上黄一块、青一块,凹凸不整,又有星星点点的麻子,鼻子粗大扁平,牙齿干黄乏黑,唯有那对转溜溜的眼珠,透出一丝黠光,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禁道:“司空姑娘?”老妪笑道:“怎么?认不出我了,是不是太难看?”确实是司空佩无疑。
丘长生哈哈一笑,道:“你易容的本事高明的很啊,怎地扮成这般模样?”话刚问完,立刻想到:逸前辈曾说过她常扮作男装,这一点其他人想必也是清楚了,即便她是以公子哥模样进入洛阳城,仍是极有可能被人发现,是以她才要扮成一个老妇人,躲过其它人的目光,难怪她刚才在胭脂店里买了一大包东西,多半是用来改容换貌的了,随即又笑道:“别的姑娘化妆,是越描越好看,你却把自己化成了老太婆了,这份功夫当真是叫人佩服。”
司空佩白了他一眼,佯装生气道:“你嫌我难看了,是不是?”丘长生笑道:“是啊,岂止难看,简直是难看之极。”心知她扮得越是难看,越不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又说道:“好看难看,总须得填饱了肚子,咱们先吃饭罢。”指了指桌上的酒食。
司空佩伸手一摸老脸,摇头说道:“不成,黄粉抹得太厚了,没法子吃饭。”丘长生道:“那怎么办?”司空佩叹了口气,道:“没办法,只好先卸了装,待会要再费一番手脚了。”转身往回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忽又倒回来,轻轻掩上房门。
她这一去竟是半个多时辰,丘长生看着面前的酒菜,腹中咕咕直作响,不禁纳闷:难道卸装比上装还繁琐?左思右想间,房门轻响,司空佩在外头道:“我进来啦。”声音颇细低。丘长生道:“用不着敲门,直接进来就是了。”心中奇思:怎地她忽然忸怩了许多。
也不想这么多,抓起筷箸,笑道:“你要是再不来,我可要先吃……”陡然闻得一阵芬香,抬头一看,不禁怔住,眼前竟出现一个绝色少女。只见那女子一袭菊绿衣裳,黑发垂肩,绛唇映日、皓齿星眸,宛如仙子一般,丘长生看得痴痴醉醉,脱口而出道:“好美!”这话一出,立时心生后悔,暗骂自己轻薄浮滑,忙低下头去,不再直视她,大感尴尬,停了好一会儿,才道:“你……你……”却不知说甚么好。
那少女笑道:“怎么?又不认得我了?”丘长生道:“怎会不认得,只是想不到你这般好看。”这少女正是换回女装后的司空佩,她听到丘长生赞美,脸上微红,‘呸’了一声,道:“没得正经。”丘长生点头说道:“不错,美得正经,美得正经!”
司空佩白了他一眼,说道:“你倒是很能狡辩,不是说早就饿了么?还颠三倒四说这些胡话。”丘长生经她提起,才想到腹中空空,奇怪的是并没了饿意,叹道:“人们常说秀色可餐,看来真是不假。”司空佩笑道:“我生的太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