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后,便悄悄的进了这间房。这间房与木村的房虽隔开了,但却不隔声。所以,刚才这几个人的阴谋诡计,被孙德听了个清清楚楚点水不漏。
孙德是个本分人,而这些家伙所要做的是触犯国法,您想,偷皇家珍玩是什么罪?死罪啊。所以他越听越怕,当他从隔壁旁离开时心慌意乱,不留神脚踩到了瓦盆,把里面装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撒了一地。他知道惊动了木村一伙了,于是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边收拾边唠叨,把笱松好歹糊弄过去了。
孙德随后离开后院来到前院,把刚听到的跟老婆一说。他老婆一听也慌了手脚,说:“这事真要发生了咱肯定得吃挂落儿,到时候逮着他们审问起来,他们交代是在咱店里预谋的,官府就得说咱们窝藏恶人。到那时咱们是有口难辩。”孙德不听老婆叨咕则已,一听她如此说,登时麻爪了,抖搂着手说:“你也别说了,你就说我们该怎么办吧。”他老婆埋怨道:“你一个老爷们都没主意,我个妇道人家能有什么办法?”孙德唉声叹气了一会,说:“要不,我去教堂求求天主吧。上回你得病,我到教堂求了一回不是挺灵验的吗?”他老婆点点头说:“也是,要我说啊,事不宜迟,说去就去。你抓早,马上去,说不定天主看咱心诚,让那几个家伙改变坏念头呢。”您瞧,这老俩口多逗。虔诚的信徒大都如此,说他迷信也可,善良也可,反正他就是这么思维的。
孙德家距离教堂只有二里地,孙德腿底下又快,再加上急于保平安,所以没多大工夫已经来到教堂了。
济南的教堂面积不大,两层院落,后面一个小花园。前面是坐北朝南的教堂,后面是居室。这天上午,锦如正在给放在教堂前的几盆夹竹桃浇水。水井就在街门内右侧。锦如俯身在井口,握着柳梢上的提绳,将柳梢慢慢系到井底,再将提绳抖动,使柳梢扣到水中,随后两只手反复倒把,将盛满水的柳梢提上来。锦如是个勤快的姑娘,教堂里许多活计,像打扫屋子院落,浇花买菜,缝缝补补等等她都胜任,从不偷懒。洋教父达利德很是喜欢这个义女。近年来他看锦如已经长大了,而且很懂事,每逢教堂里较大的活动时,比如节日、婚礼,达利德就亲自主持,而接待一般来人,则交给锦如处理。平时接待的都是一些零散的教民,一般都是忏悔祷告之类的事。
咱们再说孙德,他急急忙忙来到教堂。进了大门一眼便瞧见锦如,真似捞到了一根救命稻草般。孙德和锦如很熟,在孙德眼里,锦如同达利德一样都是天主的使者。
“锦如姑娘啊,你忙完了吗?”孙德对锦如笑着说。不过那笑中分明带着些许苦涩。连锦如这样并不事故的人都看出来了。
“孙大叔,您有事?”锦如手提着水桶问。锦如从孙德脸上表情已看出他心里在着急。这就应了那句话,喜怒哀乐急恨哭,脸上写得清楚楚。这里必须解释一下,洋教会对教民都非常和善,且关心他们的生活、健康和心理,对于信徒不分高低贵贱一视同仁,他们认为教民同自己一样都是主的孩子,如同一家人。锦如在达利德教导下不但对所有教民诚心相待,对非教民也是如此。
“是啊。”孙德说着看看锦如手里的水桶。那意思是,你忙完了再说。
“噢,您稍微等一下。”锦如说着将手里的水桶放下,快步走到西侧房前一个盒子中捧了一捧高粱谷米撒在教堂西侧的过道上,然后拍拍手道:“好了,孙大叔您有什么事?”
“我来是想祷告的,求天主格外开恩,改变恶人的邪念。”孙德说。看官,这话要是您身边的人说的,您一定会摸摸他的脑门儿,看他是否是在发高烧胡言乱语。但对于孙德却非常正常,因为他是十分虔诚的教徒。在他的理念中,主是万能的。当然,锦如也是如此。
“您随我来。”锦如说着点手示意孙德。二人一前一后来到教堂正北临墙的耶苏像前。孙德首先站在耶苏像前,弯腰虔诚的在胸前划着十字,嘴里道:“阿门”。然后锦如站立在耶苏像旁边,脸色庄重但又不失温和的对孙德道:“忠实的信徒,天主的可怜的孩子,你有什么乞求就倾诉出来吧。万能的主,主宰世界生灵的、伟大崇高怜悯世人的主会帮助你走出苦难的,相信吧,光明幸福属于他的孩子。”锦如的声调完全变了,变得和达立德的语气声调一模一样具有穿透心灵的威力。
孙德听罢,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真诚而天真,仿佛回到了童年。于是将木村、山野、笱松的阴谋诉说了一遍,并求主宽恕他们的无知糊涂,阻止他们的邪念。
孙德的祷告天主听到没有笔者不知道,但锦如确实听到了,而且被吓得不亚于万丈高楼失了足,扬子江心翻了舟,顿时手脚冰凉。锦如从孙德口述中知道了,这伙恶棍阴谋害的正是救自己的恩人。
锦如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把祷告的孙德送出大门后,她慢慢回转身低头盘算着,她想必须赶快把消息告诉王达。至于是否告诉给义父达立德倒是其次。她想着将刚才浇花的水桶提起,走到教堂西侧刚才撒粮食的过道,看见鸟儿们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于是将墙边的水盆到上水。“对,明天一早去大顺堂武馆找王达去。”
再说笱松丢下蹲在地上检拾东西的孙德,回到木村的屋子,向木村、山野挤挤眼,用手一指嘴。意思是不要说话,然后侧耳听窗外。一会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又从门缝向外看了看,见孙德背影已经进了前院,才说:“嘿,真应了墙有缝,壁有耳了啊,我怀疑刚才咱们的话老孙头都听去了。”
“咳,他一个老没用的,怕他的干什么?”木村不屑一顾的说。
“别这么说的,咬人的狗不露齿。万一秘密的从他这里透出去,咱们的脑袋就得搬家的干活。”山野说着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抹了一下。
“别,大意失荆州,别他妈挺好的事让他搅和黄了不说,咱们还得搭上命。”笱松恶狠狠的说。
“咳,既然这样的,我让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抹了他的不就结了。这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今天的晚上干活,你们中国不是有句话,叫作事不宜迟吗。”木村冷笑道。
您瞧,坏人要想杀个人多简单。因为在他们看来,杀人和撵死个臭虫一样。唉,可怜孙德还蒙在鼓里呢。笔者对这么个好人却如此下场,叹息不已。
就在这天晚上,木村让老孙到饭馆要了一桌饭菜,七八个日本浪人连同笱松,酒肉吃得个个肚歪。然后借添茶水,将孙德叫来。
“老孙头,今天早上你他娘听到我们说的话了吧?你打算怎么这?”笱松阴气森森问。
“没,没听见呀,你们说什么了?”孙德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恐慌道。
“你去官府、大顺堂告密了没有?得了多少赏钱!”笱松继续威胁道。其实他明知道孙德并没去这两个地方告密,因为他一直监视着老孙头。
“没有,绝对没有的事。”孙德道。
“噢,那你到教堂干嘛去了?说!”笱松厉声道。
“到教堂能干什么?听教父讲教义呗,还能有什么?”孙德满以为自己的善良会有好报,现在他真后悔没去官府告密,哪怕告诉给大顺堂武馆也不至于落得现在这么被动局面!
这时木村已经不耐烦了,用日语告诉山野弄死孙德,麻利点。孙德的结果可想而知,木村几个没费吹灰之力就让孙德归西了。最可恶的是笱松,掐死孙德后,他知道孙德是教徒,于是装着悲天悯人的样子说:“主啊,收留你的孩子吧。”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就是说筋骨外伤恢复需要较长的时间。木村的胳膊、山野的腿被王达打折已经一个来月了,在这期间笱松带他们到济南正骨科名医冯登科处治疗了几回。
这里咱们得说说,中国的正骨医术确有独到的地方。一般治疗创伤大凡都是:正位、按摩、上药、打夹板。您别看这几个手段都一样,但治疗的手法、用药,乃至打夹板都各村有各村的高招绝活。为此减轻疼痛、恢复速度都大相径庭。冯登科的祖父是御医,因为清朝初期的皇帝都是马上皇帝,到了康熙、雍正乾隆时他们依然喜欢舞枪弄棒,故此大内设有正骨科御医。冯登科的祖父冯郭樟便是当时的大内正骨科的三品御医。据说乾隆以后的皇帝都由习武改为好色了,故此大内也就不再设正骨御医了。于是冯郭樟后人就回到老家济南继续行医,开的医馆名“悬壶堂”,专治跌打损伤。一则年头长了,二则艺术高,三则医德好,在当地很是有名。
木村、山野被王达打伤后,笱松便带他们到“悬壶堂”医治。二人的伤经冯登科复位,又在伤处敷上跌打错骨金丹,打上夹板,服下五虎天地速愈散。笱松问冯登科:“你的医术是咱们济南闻名的。”冯登科不等他继续往下说道:“你哪儿凉快到哪儿呆着去。”笱松平时野蛮横行惯了,他哪接受得了这样不客气的言语啊。便斜着眼道:“你,你怎么狗上花轿不识抬举。”冯登科道:“你应该说,是全国闻名的。”笱松眯起眼说:“木头眼镜,看不透。”可就在“不透”两个字才出口时,就见冯登科脚突然抬起,朝笱松大腿根轻轻一蹬。笱松还没反映过来,大腿已经脱臼了,不自主唉呦一声坐在地上。就这一脚,把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木村、山野也吓得惊恐万状。冯登科冷冷道:“还狂吗?告诉你,在正骨大夫眼里,人就是用骨头组装起来的。”说着朝笱松后胯就是一脚,道:“起来,快带着你的狐朋狗友走吧。”笱松动了动腿,竟然什么事都没有了,他大气都没敢出一声,赶紧带着木村、山野灰溜溜滚蛋了。
原来,冯登科一眼就看到这三个家伙不是好人,但作为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