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正午的时候,楚留香就到了秀野桥。
桥上有个青衣妇人正闪闪缩缩的向西头眺望,她头上包着布帕,用两只手紧紧抓住,显然也生怕被人瞧见面目。但楚留香是一眼就瞧出她是谁了。
那骑着黑驴子的人看见楚留香走上桥,就躲在一棵树后,却露出了半边脸一只眼睛,将帽子随手摘了下来。他好像以为只有自已有眼睛,别人都瞎子。
楚留香却好像真的忽然变成瞎子了。
桥上的青农妇人自然就是梁妈,她—张苍老的脸也不知是因为被风吹的,还是骇怕发了青。
看到楚留香,她就匆匆赶过来,喘息着道:“谢天谢地,你总算来了。”
楚留香道:“你以为我骗你?以为我不会来?”
梁妈叮嘱着道:“但你真有法子能让我再见到小姐么?只要能见小姐一面,我……我死了也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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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刺客
梁妈望着楚留香,不胜企盼的道:“你真能够让我见到小姐?”
楚留香道:“你若有诚心,自然看得到她。”
梁妈道:“我当然诚心,观音菩萨。”
楚留香不让她说完这句话,就抢着道:“好,那么你三天后再来,莫要在正午等到天黑了再来。”
梁妈怔了怔道:“三天还要再过三天?”
楚留香正色道;“这种事自然要选日子。急不得的,你若真有诚心,连三天都等不得。”
梁妈自然很容易就被打发走了,楚留香虽觉得对善良的老太婆有些抱歉,但这三天的时间关系却实在太大。
饼了三天后,所有的事也许就会都改观了。
突然间,蹄声骤响。
那骑里黑驴子的人忽然加速急驰而来,迫到楚留香身后,突地反手一鞭,向楚留香的脖子抽了下去。
长鞭破空,划起了尖锐的风声。
楚留香头也未回,一伸手。就换位了鞭稍,笑晚道:“下来吧。”
他随手抖,那人身子就自鞍上飞起,凌空一个翻身,停在杨柳畔,头上的遮阳巾也扔掉了,露出了一张长的马脸。
这居然是施少奶奶。
黑驴子直冲到桥头才停了下来,用颈子磨着桥,声声轻嘶。那神情倒有几分和施少奶奶相似。
楚留香微笑道:“不知是少奶奶驾到险些就得罪了。还请恕罪。”
施少奶奶恨恨盯着他,道:“你少说风凉话,我问你一天到晚鬼鬼祟祟的究竟在干些什么?你究竟打我什么主意?”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我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太打少奶奶你的主意呀。”
施少奶奶的脸居然也红了,大声道:“那么,你将梁妈找来干什么?”
楚留香道:“什么也没有,只不过聊聊天而已。”
施少奶奶冷笑道:“楚香帅的味口是几时改变了的,几时变得喜欢跟老太婆聊天了?”
楚留香又叹了口气道:“我不找老太婆聊天,难道少奶奶肯陪我聊天么?”
施少奶奶盯着他眼睛里忽然有了笑意,忽然掉头就走,她的身材不错,只看背影,倒颇有韵致。
楚留香只希望她莫要回头,一回头就溜了。
不幸施少奶奶却偏偏要回头,面且还笑了笑,道:“你既然要跟我聊,为什么不跟我来?”
楚留香真的叹了口气,他想着有谁敢用“回眸一笑百媚生”这句话来形容这位少奶奶,他一定要跟那人打架。
施少奶奶不但在笑,还抛了个飞眼,道:“你怕什么?难道我会吃了你?”
楚流香喃喃道:“你看来倒真像会咬人的。”
施少奶奶道:“你嘴里咕哝咕哝在说什么?”
楚留香苦笑道:“我什么也没说,只不过嘴在抽筋而已。”
他尽避只希望施少奶奶的脖子忽然扭了筋,再也回不过头来,怎奈施少奶奶的脖子却灵活得很,一下子又回过头来,笑道:“你又不是小狈,为什么要跟在人家后面走?”
楚留香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过了半晌,忍不住道:“少奶奶,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聊天的,你要到哪里?”
施少奶奶又白了他眼,道:“有很多小伙子都在偷偷的称我‘雪里红’还以为我不知道。”
楚留香只有摸鼻子,发誓今后再也不吃“雪里红炒肉丝”这道菜了,宁可吃萝卜干也不吃雪里红。
薛红红翘起了嘴道:“喂,你想找我聊天,怎么不说话呀?难道变成了哑吧。”
楚留香看到她那翘起了的嘴,只恨不得能在上面挂个油瓶。
只恨胡铁花没有来,也许真做得出的。
楚留香乾咳了声,笑道:“你那位二叔可真有趣,就像个孩子似的,但剑法却又那么高,那天晚上我要不是跑得快,差点就被他刺了个透明窟窿。”
薛红红也笑了,道:“幸好你跑得快,我二叔除了吃之外,就会使剑。他疯病罢发作的时候,硬逼着我爹爹和他动手。连爹爹都几乎被他刺了剑。”
楚留香眼睛似乎忽然亮了,道:“后来呢?”
薛红红笑道:“后来爹爹自然还是将他制服了,他—气之下,就疯得更厉害。”
楚留香道:“据令尊大人说,他本来并不是这样子的。”
薛红红道:“他就是练剑练疯了的。”
楚留香道:“哦?”
薛红红道:“他剑法根本就不错,但比起我爹爹来自然还差得远,所以就拼命练剑,一心想胜过我爹爹,练得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但无论他怎么练,还是比不上爹爹。有一天晚上,他忽将二婶杀了。说是二婶总是扰乱他练剑,但杀了二婶后,他自己也变得愈疯癫,老说自已只有十岁,就因为年纪小,所以剑法才不如爹爹。”
楚留香叹道:“一个人到无可奈何时,也只有自己骗骗自已了,只不过他……”
薛红红忽然娇哂道:“我们为什么老是要提他呢?难道没有奇他的事可提了么?”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道:“你想听什么?我就陪你聊什么?”
薛红红瞟了他一眼。抿嘴笑道:“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在一起,可聊的事太多了,你难道还不知道,难道还要我来教你?”
她吃吃笑道:“你若还要别人教,你就不是风流侠盗楚留香了。”
楚留香听“风流侠盗”这名字就头疼,更令他头疼的是他发现薛红红带着走的路越来越偏僻而且路的尽头,林木掩映中,似乎还有几间屋子,他不敢想像到了屋子里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但这时他想走已来不及了。
薛红红已拉着他的手,媚笑道:“我带我到个好地方去,你应该怎样感激我才是呢?”
楚留香道:“我……咳咳,这……咳咳……”
他忽然跳起来,道:“不好,你那匹黑驴子不见了,快回去找吧”
薛红红格格笑道:“一匹驴子也没有什么了不得,我有了你,还要驴子作什么?”
若有人说楚留香会脸红,非但别人不信,只怕连他自已都不会相信,但现在他的脸则真有些红了。
薛衣人也许就因为杀人杀得太多了,所以才会生下这种宝贝女儿,他还没有被女儿气死,倒真是怪事一件。
薛红红已拉着楚留香向那枫林走了过去。
阳光映得一林枫叶红如晚霞,枫林中山屋三五间,建得又小巧,又精致,看来就宛如图画。
此刻在楚留香身旁的若不是薛红红,到了这种地方,他一定会觉得有些“飘然欲仙”,但现在他却觉得自已好像个活鬼。
薛红红一只手拖着他,一只手已在推门。
楚留香苦笑道:“这……这是谁的屋子你也不知道,怎么随便推人家的门?若要被人当小偷抓住岂非冤枉?”
薛红红道:“谁敢将我当小偷?”
楚留香道:“平时自然不会,但你若跟我在一起,就说不定了,我的名声一向不好,说不定会连累你。”
他一面说,一面就想溜之大吉。
但薛红红却将他的手抓得更紧,笑道:“你放心吧,这里也是薛家的产业。”
楚留香又想摸鼻子,怎奈两只手都被薛红红抓住了,只有苦笑道:“你们家的产业倒真不少。”
薛红红道:“这本是我二叔没有发疯时独居练剑的地方,后来就空了下来,我二弟打猎时也时常来住,但这几天他却到……”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已推开门,说到这里,突然听一人忽吼道:“什么人敢乱闯?”
吼声中,一样黑忽忽的东西直打了出来。擦着薛红红的头皮飞过,远远落在门外,竟是只靴子。
屋予里布置得简单而雅致,床上铺着又厚又软的兽皮,两个几乎已脱得完全赤裸的人,正在兽皮上打滚。
薛红红一开门,男的立刻怒吼的跳起来,抄起只靴子就往外面丢。女的赶紧抡起件衣服,掩住胸腹,却还是没有掩住两条白生生的腿,即使用楚留香的眼光来看这两条腿也算是一流的。
那男的年纪很轻,也是身细皮白肉,长得倒很英俊,只不过脸色苍白眼睛里布满了红丝。
看到破门的薛红红,他脸上的怒容立刻变为惊讶,薛红红看到他,也吃了惊失声道:“是你?”
这少年一把抓起衣服就躲到椅子后面去了。
那女的想站起来,看到楚留香笑眯眯的眼神,赶紧又坐了下来,两只又长又直的腿拼命向里缩。
薛红红铁青着脸,厉声道:“你不是已经到省城去办年货了么?怎么会到了这里?”
那少年一面穿衣服,一面赔笑道:“离过年反正还早得很,我想筹画两天再去不迟。”
薛红红冷笑道:“我早就在奇怪,你怎么会忽然勤快起来了,居然抢着办事,原来你是想避开爹爹到外面来找野食。”
她眼睛一瞪,道;“我问你,这女的是谁?”
那少年道,“是……是我的朋友。”
薛红红冷笑道:“朋友我看你……”
那少年忽然伸出头来,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