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姨夫人。”玉簪闻言,忙屈膝应了,又拿眼去看杨氏,见杨氏未知可否,知道她是默许了,便忙领着君璃主仆去了西厢房。
余下杨氏瞧得她走远后,终于忍不住将桌上珐琅彩麻姑献寿茶盅拂到了地上去,胸脯一起一伏咬牙切齿道:“这个贱人,将琳儿害成那样,她倒还有脸打扮得这般花枝招展来猫哭耗子,我真是恨不能啖其肉喝其血!”
大杨氏一脸戾色,冷喝道:“回来之前我怎么跟你说,你难道都忘了不成?如今才见了小贱人一面呢,你便这般沉不住气,以后她还要日日你面前晃悠,那你又该如何?”
杨氏闻言,又气又委屈,禁不住红了眼圈,道:“姐姐说我都明白,可只要一想到小贱人毁了琳儿一辈子,我实忍不住啊……也不知道琳儿这会子是不是真已睡着了?她只有比我恨小贱人,若是让她见了小贱人这副花枝招展样子,还不定气成什么样呢?”
“若是连这她都忍不下去,那便趁早给我绞了头发做姑子去!”大杨氏冷冷道,“她嫁去寇家已是有八成准事了,那寇太太虽碍于咱们两家面子,不敢太她面前摆婆婆款,可你也是做过儿媳妇人,难道还能不知道这做女儿和做儿媳差别到底有多大?况那寇冲还不是个好,她若一直以为自己是委屈下嫁,只管给婆婆和夫婿脸色瞧,那我也无话可说,就当我白疼她一场,白教她一场了!她若还想好好过后辈子,那便从现起就开始给我忍,她若连面对仇人都能忍住了面不改色,将来又何愁不能把日子过好?”
——大杨氏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只使了玉簪带君璃去见君琳,而没有亲自走一遭,待瞧见有个什么不对时,也好由她出面圆圆场子;再一点,也是想看看君琳到底有没有将她这两日来与她说那些话都听进去。
杨氏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哽咽道:“话虽如此,可琳儿她终究才十五岁,又一直顺风顺水,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羞辱与挫折?如今却连个疗伤时间都不给她,便要逼她若无其事面对自己仇人,也委实太残忍了一些,我心疼呀……”
说得大杨氏也感动了心肠,叹道:“难道就只有你心疼,我就不心疼?我虽只是琳儿姨母,却自来拿她当菡儿一般看待,我又如何不想她一辈子都顺顺遂遂,不受一点委屈?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还能有什么办法?漫说那寇家终究还是官宦人家,也有一些产业,寇冲是独子,便是没有,便是那寇冲再不成器,琳儿也须得嫁过去!好歹那寇家还要忌惮咱们两家,好歹那寇冲还不是个缺胳膊少腿儿,凭琳儿品貌才干,再有咱们两家帮衬,只要琳儿不一直心存怨气,设法拿捏住那寇冲,再给他谋一份差使,这日子还是能过好。不是有一句话叫‘好日子得过,坏日子一样得过’吗?所以琳儿不但要把日子过下去,还得把坏日子过成好日子!”
杨氏一脸悲愤与不甘:“难道除了嫁入寇家,琳儿便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了吗?可我都已经答应过她,不将她嫁入寇家了啊,姐姐要不再与她想想法子,哪怕嫁到京畿周边一些地方去,也好过嫁入寇家那样破落户人家啊!”
却换来大杨氏冷斥:“琳儿小姑娘家家不懂事,你当娘竟也跟着一起胡闹不成?不嫁入寇家,那要嫁到哪里去,东阳侯府吗?你看自琳儿出事以来,东阳侯府可有使人来问过一句?原本倒是可以将琳儿嫁给继业,继业自小与她一块儿长大,总有几分情分,又是小儿媳,再有娘护着,她日子不知道多好过,可才经过了小贱种那件事,大哥正是深恨你我之时,大嫂也不是省油灯,说句不好听,娘年纪大了终归是要走,将来便是将来琳儿真受了什么委屈,大嫂占着长嫂名分,你便是能为琳儿出头撑腰也有限!”
“我倒是有个潜儿呢,可他都已成亲几年,如今媳妇都生了,便是你舍得让琳儿做妾,我还不舍得让她屈居人下呢,你倒是说说看,除了顺水推舟嫁入寇家,琳儿京城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至于京畿那些摆得上号人家,难道说亲之前,人家会不悄悄打听姑娘人品性情?再说句不好听,将来琪儿娶媳妇时,你难道愿意为她选个坏了名声女子不成?我这两日说了那么多,敢情都是白说!”
杨氏心里焉能不明白大杨氏说都是对,可一想到君琳这两日下来眼泪都要流干了,口口声声让她嫁入寇家她便去死,她做娘便心如刀割,又如何忍心再逼她?
因哭着求大杨氏道:“难道就真没有别法子了吗,我求求姐姐,救一救琳儿,她都已说过若让她嫁入寇家她便去死,我若再逼她,岂非摆明了去逼她去死吗?”
大杨氏柳眉倒竖,冷笑道:“难道你们母女至今还以为,嫁或是不嫁寇家,是你们能说了算事吗?实话告诉你,寇太太昨儿个已来见过我了,说寇大人会去求见妹夫,当面向妹夫赔礼并提亲,只怕这会子二人已见过了也未可知,以妹夫性子,你觉得他是会答应寇大人,还是会一口回绝?横竖说话间妹夫就该回来了,他是个什么意思,你当面问问他,不就知道了?”
当日事是那么多人都亲见了,君伯恭要打听,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只怕他心里早已知道事情真相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以他利益至上性子,又岂有不顺水推舟答应寇家求亲?
一席话,说得杨氏又惊又怒,恨恨道:“那寇家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家到底是个什么货色,竟还打着霸王硬上弓主意不成?要我把琳儿嫁给他们家,简直就是做梦,除非我死了,否则……”
话未说完,有小丫头子急急忙忙跑了进来:“老爷回来了!”
大杨氏闻言,唇角勾起一抹嘲讽,向杨氏道:“否则什么?你不如见了妹夫再说否则后面话!”
正说着,一身江水云纹常服君伯恭面色不善进来了,瞧得大杨氏也,只淡淡说了一句:“大姨姐也呢!”便坐到了方才杨氏坐过榻上。
杨氏见状,因忙退后两步屈膝给他见礼,强笑说道:“老爷今儿个倒早,敢是衙门里今儿个没多少事……”
一语未了,君伯恭已冷笑道:“我都沦为整个礼部乃至整个京城笑柄了,不早些回家来躲着,难道还留衙门里被人指点说嘴不成?”
说得杨氏脸上笑容几乎要挂不住,讪讪道:“老爷这话是怎么说……”
君伯恭冷笑打断她话:“你倒还有脸跟我装糊涂,你难道会不知道?都是你生养好女儿,大庭广众之下被个外男抱着,真是臊也臊死人了,不但累得我丢了脸,连整个君氏一族脸都要被你们丢光了,她怎么不索性淹死了倒还干净?”
听君伯恭连这般冷血无情话都说得出来,杨氏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哽咽道:“老爷好狠心!又不是琳儿自己想掉进水里,不是她叫那个姓寇去救她,她从头至尾都是被人陷……她从头至尾都是无辜,老爷却说她‘怎么不索性淹死了’,难道琳儿不是老爷亲生女儿不成?老爷既这般嫌弃我们母女,那我这便带了琳儿去死便是,也省得再丢老爷和君氏一族脸……”一边说,一边哭着往外跑去。
急得大杨氏忙一把拉住,向上首君伯恭道:“说来这是妹夫家务事,原本没有我多嘴份儿,但事情终究是出我家,我也有不可推卸责任,这才与妹妹娘儿几个一道回来了,还请妹夫容我说上几句可好?”
君伯恭听大杨氏说得客气,面色稍缓,只是语气仍颇为不善:“大姨姐也知道这是我君家家务事呢?大姨姐有何高见,请直说便是!”
☆、第七十八回
章节名:第七十八回
大杨氏心下恼怒,面上却满满都是歉然,道:“当日之事,琳儿确是无辜,她是妹夫亲生女儿,品行究竟如何,旁人不知道,妹夫做父亲难道还能不知道不成?原是因她听二小姐说大小姐磕破了头,姐妹情深,心里着急,慌慌张张想要去看大小姐,这才不小心掉进了水里,她有什么错?而那救她起来寇公子不顾自身安危,仗义相救,也没有错。惟一有错,却是我这个主人家,若不是我忙得晕头转向,顾不上亲自安排二门当差人务必要把好门禁,那寇公子又怎么会因多吃了几杯酒而走错地方,继而生出这么大一个误会来?千错万错,都是我错,妹夫若有气,只管冲着我来便是,琳儿却是无辜,还请妹夫不要再责怪她了,她已经够伤心够难堪了,若再见她尊敬爱戴父亲也这般说她,她岂非只有死路一条了?”
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场三人都心知肚明,大杨氏却能舌灿莲花将整件本来丑陋不堪事说得这般美丽动听,让君伯恭都禁不住佩服起自己这位大姨姐果然乃女中丈夫也!
他做出一副沉痛样子,向大杨氏道:“大姨姐说,我心里何尝不知道?琳儿是我疼爱女儿,她人品性情我如何信不过?只是旁人说话,委实太难听……罢了,不说这些了,横竖事情终究已经发生了,再来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方才我回来之前,已见过那位寇公子父亲了,寇大人一见我便连连赔礼,又说想为寇公子求娶琳儿,我见他态度诚恳,想着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所谓‘好女不事二夫’,琳儿是万万不能再许与别家了,因此已答应了他,整好大姨姐是咱们一家子里尊贵,且又与寇太太也相熟,我意思,是想请大姨姐做个媒人,未知大姨姐意下如何?”
无论是寇家提亲,还是君伯恭会答应,都大杨氏预料之中,因此大杨氏接受起来毫无心理障碍:“琳儿不独是妹夫心爱女儿,也是我心爱外甥女儿,我自是愿意为她终身大事增光添彩,妹夫放心,我一定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让琳儿风风光光嫁过去!”
但她接受起来毫无心理障碍,却不代表杨氏接受起来也一样毫无心理障碍。
杨氏一旁眼见君伯恭与大杨氏三言两语便敲定了君琳嫁过去寇家之事,从头至尾都视她若无物,怨恨君伯恭同时,亦连大杨氏也一并怨上了,趁他们说话空档,忙尖声说道:“琳儿是我生,老爷怎能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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