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杜正伦,就要寂寂无名许多。
他为相州人,曾经被举为隋朝秀才,在当地有些虚名。
李世民经略河北的时候,房玄龄闻其名将之收入秦王府文学馆,现在一直在弘文馆内托名学士。
李世民听说魏征举荐这二人,不免诧异,说道:“魏卿能举朕旧府之人,实出意料。
我的宗亲旧属,若其无能无才,终究不授任他一官半职。
像侯君集,朕一直以为他可为良帅,因命李靖教他兵法,使其有所受益将来能有大用。
你说他有相才,朕确实没有看出来。
至于杜正伦,他一直在府里寂寂无名,整日里沉默寡言。
魏卿,你因何判断他们有大用呢?”
“臣曾经在多种场合里接触他们,并用心体察。
侯君集虽为武将,然胸襟开阔,谋事甚详,又善于孜孜求教,则有无尽潜力。
其矫饰之举经过皇上谆谆训导,近年来也尽行隐去。
又如杜正伦,其忠直无出臣之右,且文章天成,有汪洋恣肆之气,从中可见其韬略风范。
鉴于此,臣以为他们可堪为用。”
李世民微微颔首,沉吟不语。
这时,杜如晦也奏道:“陛下,臣这些日子细细观察,觉得岑文本颇具才能。
其为邓州人,性格沉静敏达,又善文辞。
曾任萧铣之中书侍郎,赵郡王孝恭袭破荆州时,文本归降。
那时赵郡王部下欲行掠夺之事,文本挺身而出,说赵郡王道:‘隋无道天下大乱,我等所以归降大唐,意欲去危就安。
大王若纵兵掠夺,则江、岭以南人心离散。
不如勒兵规范,并厚抚荆江,示唐皇之恩惠。
如此,则归附者众。
’赵郡王听其言而行之,果然效果明显。
陛下,仅从此事上看,岑文本之见识要高人一筹,且怀仁抚之心。
臣特向陛下举荐岑文本。”
房玄龄说道:“陛下,如晦说得不错,臣愿意一同举荐。”
李世民转向高士廉、长孙无忌、温彦博道:“你们对这三人有何评语呢?”
擢房杜左右仆射 整吏治京官并省(11)
高士廉三人很为难,觉得不好说话,高士廉嚅嗫道:“房杜二仆射多替陛下取人,眼光是不会差的。
魏大夫心存百姓,惟以才具取人,他既这么说,也是不会错的。
臣等与这三人接触不多,又未多加留心,不敢妄置闲言。
陛下如今求贤若渴,他们既然可堪为用,可以试用无妨。”
长孙无忌和温彦博缓缓点头。
李世民说道:“你们既然这样以为,也就是赞成了。
嗯,侯君集既任车骑将军,又有爵位,实封也丰厚,其职位亦算高了,此次不用变动,朕再留心察看一番吧。
杜正伦与岑文本既善文辞,可安排他们到中枢机要之地历练一番。
擢杜正伦为给事中,专掌朕之起居注。
他居于朕的身边,也让我可以就近观察他的才华。
岑文本嘛,可授他为秘书郎,兼值中书省,与颜师古一同掌诏诰策令等初拟。”
李世民今天来到政事堂,本想顺便转一圈,没料到却遇到这么多事情。
今天既当场定下了兴修水利之事和会试选人的体例,又意外得了几名被举荐之人,心中甚是畅快。
他立起身来,说道:“就这样吧,大家都散去吧。”
说罢,起身就要离去。
群臣起身恭送,李世民边走边伸展了几下腰肢,说道:“朕即位以来,每思励精图治,以振国力,然天不假便,旱蝗继至。
这样,就有劳众卿为天下事多劳力了。
众卿殚精竭虑,忧劳国事,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不能太累。
如晦,我看你近些日子操劳过度,白发又生了不少,你在劳作之余,要学会修身养气。
像玄龄每日都要做一番吐纳功夫,兼有手脚动作,我看就很好,你不妨学学。
玄龄,我看你的颜色不错,是否得益于此呀?”
房玄龄幼时跟随观中道士,学了一套打坐、吐纳、舒展拳脚的功夫,每日晨练不辍。
他的年龄比杜如晦大,然他面色红润,与杜如晦那晦暗的气色相比,反差很大。
房玄龄道:“臣多次对如晦说过,让他跟着臣练这套功夫。
如晦每次皆唯唯答应,就是不见他有什么动作。”
杜如晦道:“谢陛下关心,臣今后定遵旨修养身体。
然臣也是多年养成的性子,遇到事情若不将其弄个水落石出,就难以成眠。
臣知道这不是长法,奈何事情太多,心里总是放不下。
不过能替皇上办事,每日心情甚好,亦足以抵偿了。”
李世民走出门外,仰望天空,此时正是初秋天气,碧空澄澈,空气劲爽。
他有感而发道:“诸位理政之余,经常到庭间闲步走走,也是好的。
如晦,你要切记此点。”
温彦博道:“陛下关心臣子,我们心存感激。
亦望陛下不可太过忧劳,保持龙体康健,即是天下的福音。”
君臣在这里惺惺相惜,各自嘱咐对方要注意身体,只有魏征不爱随大溜。
他眼珠一转,问道:“陛下,臣昨日见内仆局已经备好车乘,言说陛下欲幸终南山狩猎。
臣今日又见内仆局偃旗息鼓,听说是陛下已罢幸终南山之意。
不知道陛下缘何两日间就改了主意?”
李世民听后先是一愣,既而笑道:“不错,朕昨日确实欲往终南山狩猎。
至于后来停发此行,终归是怕魏卿再来谏诤。
嘿,你的消息蛮灵敏嘛。”
魏征觉得李世民的举动令人纳闷,才忍不住来问原因。
没想到李世民不去狩猎,竟然是怕自己来说他,不由得百感交集。
他愣了一下,叹道:“陛下这样说,倒使臣凭空生出些畏惧之心了。”
“你素爱谏诤,又不畏逆鳞。
朕现在悟出了道理,事先终止,免了你一番谏诤,你又缘何生什么畏惧之心呢?”
擢房杜左右仆射 整吏治京官并省(12)
“臣所谏皆为匡君臣之失,并非想事事与人作对。
陛下,臣以前说过让陛下克制己欲,是从大处着眼。
眼下正兴农事,偏又遇到灾异,若这个时机出外狩猎,委实不是时候。
陛下能从大节,罢狩猎之议,确实为明君。
陛下刚才劝诫臣下的话,也应该对照自身。
伏愿陛下不可一味沉溺于国事之中,日常加强锻炼,亦为魏征所愿。”
一向言语率直的魏征说出这样充满温情的话,令李世民大为感动。
他扭头看了众人一眼,重重地点点头,说道:“朕知道了。”
开科举学子竞才 抗天灾刺史立功(1)
眼见会试日期一日日临近,房玄龄和杜如晦开始忙碌起来,褚亮现为吏部尚书,自然也不能清闲。
唐代学校以官学为主,私学为辅。
官学中又分为两类,即中央官学和地方州、县官学。
中央各类官学皆隶属于国子监,计有国子学、太学、四门学、律学、书学、算学等,其生徒名额及入学身份资格皆有严格的规定。
如国子学,生徒名额为三百人,入学者为文武官三品以上子孙,或从二品以上曾孙,以及勋官二品,县公、京官四品带三品勋封之子。
其余州、县官学生徒名额也有限制。
每年的会试,各类官学中参加考试的生徒居于多数。
其他举选因不从学校中选拔,而是先在州县举行预考以选人,称为乡贡。
这两类人就构成了参加每年会试的举人。
举子们聚集京师,皆身着白色的麻衣,成为京城里一道独特的风景,时人曾誉之为“麻衣似雪”。
他们要分别参加进士、明经、明法、明字、明算、明史等科目的考试。
这其中,因明法、明字、明算、明史等科做不了高官,历来不为士子所重。
惟有进士、明经二科为人才选拔的主要途径,为士子所趋,来参加此二科目会试者占总数的十之###。
考试的科目大体分为四类,即帖经、经义、策论、诗赋。
房玄龄、杜如晦和褚亮既然主持此次会试,李世民又表示亲自参加闻喜宴,对此次会试极为重视,三人自然不敢怠慢。
参加会试的生徒,因其入学有严格的身份限制,其背后大多有显赫的家世。
至于经乡贡入围的人,因有上州为三人、中州为二人、下州为一人的限制,乡贡考生也与州府长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武德年间以来,这些考生到京城之后,须打通考场内外的各种关节。
他们除了向所司投递牒文、状书进行登记等例行公事之外,还有行卷、温卷等名堂。
所谓行卷,即是考生将自己的史才、诗笔、议论之高下写成文卷达于主司,其中最关键的是将自己的背景告诉主考官。
过了数日后,他们将该文复制一份再送一回,名为温卷。
在这个过程中,有重权的家庭要向主考官打招呼,大多数人要想法拜见主考官,并奉上金帛。
房玄龄三人先是下令废止行卷、温卷等旧例,又由褚亮提议此次考试采用“糊名”制度。
以往举行帖经、经义、策论、诗赋等考试时,考生将名字填在卷子上,考官阅卷时,可以看到该卷的主人。
若考生与主考官串通,极易在试卷上做手脚。
褚亮建议,考生将名字写上卷子之后,由贡院派专人在其名字之上糊纸加封,并盖上贡院的印鉴。
考生交卷后,将所有卷子次序打乱再编上号码,阅卷及排定成绩时皆以号码为标志。
放榜之前一个时辰,再由主考官及御史台、大理寺派员当场监督开卷,然后放榜。
李世民很赞成这样做,这日他来到弘文馆,赞扬褚亮道:“褚卿多读书而不僵化,此次发明‘糊名’之制可谓大功一件。
看似小事,其实可以彰显我朝诚信、公正之精神。”
陆德明、孔颖达、颜师古等人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