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到这里,仍然丝毫没有说到张玉霆的死因,但谁都能猜出,必和此事脱不了干系。张随虽然心急,却不敢追问丁中材,想来想去,这件事少不了还是得落在魏婆婆身上,便对魏婆婆道:“你和那丁守成后来怎么样了?”
魏婆婆也是好不容易从回忆中脱身出来,看着张随道:“后来,他差点被你打死。”张随吃了一惊:“我?”魏婆婆道:“不错,就在那洛阳城里。这事不能全怪你,他非要给那蠢小子吹大话撑面子,自讨苦吃,也是活该。”
张随这才明白过来,一字一顿道:“楚载安!”魏婆婆道:“不错。丁门主既然发了话,他当然不敢再姓丁了。”张随想起那夜的激斗和侥幸的胜利,仍是一身冷汗,不由暗中伸手摸了摸胸口的那枚铜钱。
张潇这时道:“魏婆婆,我敬你是武林前辈,这才叫你一声婆婆。若真如师前辈所说,你为何要和那丁守成在一起?以你的条件,若对丁叔叔不满意,完全可以嫁给别家,为什么要嫁了过来,来了后又不守纲常,为那猪狗不如的奴才断了三根手指……”
魏婆婆不等他说完,叫道:“你见过他面么?你才猪狗不如!”话音未落,“呼”地一声如一只黑色大鸟般和身扑到张潇面前。张随见势不好,右手并掌成刀,刺向魏婆婆面门,师公延大步上前,手掌罩向魏婆婆左肩,丁中材不见有什么动作,身形却也从后掩了过来。
魏婆婆向旁跳出,冷笑道:“三个大男人合力欺负我一个残废女子么?丁钰只会劝我少生事,他却能为我拼命!”不用说,这个“他”是指丁守成了。
张随慢慢收回架势,道:“你有没有想过,你和别人起冲突的时候,孰对孰错?你有没有想过,他是故意骄纵你的错误,是为了藉此加深你和丁叔叔的嫌隙?你有没有想过,他和你在一起,只是为了学鹰爪力的功夫?”
魏婆婆怒道:“绝不会!”张随道:“他只是丁家一个下人,根本没有机会触摸到内层的心法口诀,可他如今已巍然是鹰爪力名家。那天我在洛阳和他交手,几乎死在他手里……”魏婆婆打断道:“他功夫那么差劲,我不传他几招,我们怎么活命?”
丁中材这时说道:“你们不是为了活命罢!”众人听到他说话,都转头向他看去。丁中材道:“你们之前便没有什么仇家,之后又隐姓埋名,哪有性命之忧?我倒是听说,这位师世侄几十年来,一直被一男一女两个厉害人物追杀,弄得家破人亡,临盆的妻子都被杀了,是也不是?”
魏婆婆听得此事,心中凉了半截,争强斗胜之气不由一松,懒懒道:“便是我们做的,又如何?那天夜里他非要坏我俩大事,换做是你,也会对他恨之入骨的吧?”她也知道自己铸成大错,胸腔里一片悲凉,也不动逃跑的念头,静默等待惩罚。
张随不欲再将矛头集中在魏婆婆身上,便故意打岔道:“丁门主好耳力,避世在外消息还能如此灵通,佩服佩服。”丁中材道:“也没什么,我时常去城中买些馒头大饼之类的,偶尔便听到一些传闻。”言语中竟隐隐露出高兴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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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玉霆同丁中材并肩走在回城的路上。张玉霆问道:“这样便走,祠堂内不用管么?”丁中材道:“自然有人收拾。”张玉霆笑道:“甚好。”
过了一会儿,临近城门,两人脚步都慢了下来。张玉霆说道:“我刚从北京回来,顺便看了一场贤士榜的大比。”丁中材“嗯”了一声,并没答话。张玉霆自顾自地道:“那大比的最后一场里,竟然有人使诈。败了的那人,名叫郑远山,枪法甚是扎实,三十多岁便有了名家风度。可是另外一家姓冯的买通了考官,最终夺得了桂冠。丁兄,你说人间为何要有这么多不平等?能力不如人的,偏偏能出人头地,实力高人一等的,却不得不折戟沉沙!”
丁中材道:“公道迟早要来的。”张玉霆道:“几十年后,两人都垂垂老矣奄奄一息了,公道再来有何用?本该他拥有的荣誉和地位,还有那些时间,是回不来的了。”丁中材笑道:“张世兄,你说了这么多,又能如何?”张玉霆道:“我把幕后真相写了封信,送到国师府中。我尽了人事,接下来,就看天命了。”他顿了顿,又道:“我们能用自己的本事拼出今天的地位,说实话,实在是天公眷顾。那郑远山用功再勤,枪法再高,如今也不过是个江湖散人,可我们和他比起来,有出身,有途径,从小有人教导,有人为我们创造机会……若是我和郑远山换换位置,那么我也会受到这不公平的待遇。”
丁中材听他絮叨这许多,早已略有不耐烦。张玉霆继续道:“我们能享有微名,非惟人事,亦属天命。可我们何德何能,能值得上苍如此青睐?我想,为了能让自己勉强不辜负这青睐,只有努力利用自己的名声和地位,尽量做些善事,尽量归置公道,方才不负了老天对我们的栽培。”丁中材听了喝彩道:“好一个‘归置’!”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城中丁府。丁中材引着张玉霆步入正堂,早有守夜弟子送上茶水热巾。两人一盏茶还没喝完,一名弟子上前来道:“门主,有位姓师的汉子在门外求见,说是送还一物。”丁中材同张玉霆对望了一眼,道:“带他进来。”
师公延跟在一名弟子身后进入正堂,先向堂上二人行了一礼,然后呈上那个锦囊。丁中材皱眉道:“这是何物?”师公延道:“我听那奴才说,这其中是鹰爪力的心法秘笈。他二人知错,心中有愧,便托小人送还。”
丁中材闻言皱起眉头,张玉霆笑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这位师先生有古人之风。”师公延不及答谢,丁中材“哼”了一声。
张玉霆道:“丁兄,何事不妥?”丁中材道:“我虽不知这囊中是何物,但我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心法秘笈。”见师公延、张玉霆面露诧异,他接着说:“我这门鹰爪力乃是速成功夫,只须修习个四五年,便足可有极大受益,之后便无甚用处了,刚出师的小伙子甚至能和自己的师父不相上下。”张玉霆道:“要成为真正高手,当然还得博采众家之长。”丁中材道:“这是题外话了。若是那畜生真的得到了心法,何必要逃跑?只须暗地里修习个三五年,足可自保,也不用像今晚这般窘迫了。”
师公延见丁中材明显不信自己,心中不畅,大声道:“丁门主,小人所说都是实话,我哪敢骗你?”说着一把将那锦囊撕开,“叮铃”几声脆响,从中掉出一支小巧玲珑的铜质莲花。那锦囊中呈露出来的,却是一只小小的木匣。
丁中材紧盯着这只木匣,锋锐的眼光几乎要穿透了木板,直看到里面去。张玉霆拾起地上那支铜莲,道:“丁兄既然不信,我便来试试。”说着接过师公延手中的木匣,放在桌上。
这只木匣似是樟木打成,平整光滑,朱红涂漆,黄铜锁扣,白铁包边,并无特殊之处。只是那支铜制的莲花骨朵看上去异常逼真可爱,令人忍不住想要把玩一番。
丁中材道:“小心其中有诈。”张玉霆道:“除非这匣中射出天雷,其他的我还不信我接不住。何况,我看那两人是真心悔过,我们大可不必这般提防。”说着倒竖起那朵铜莲,拿起莲茎往锁孔里一点,眉头微微动了一动,嘀咕道:“这锁孔道是斜向下的。”便说便把那莲花斜起,只听“唰”、“叮”两声,那铜莲从张玉霆手中滑出,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吸”进了锁孔。
突然“呀”地一声响,那木匣盖子霍然打开,三丛紫黑色长钉沿不同方向从匣中激射而出。张玉霆低喝一声,上身略略后仰一下,双手撑起大袖罩在面前尺许之外一拢一绞一卸,登时将那些暗器尽数收入袖中。
这一手接暗器的手法精妙之极。这由机括中射出的暗器,力道、速度均大了许多,躲开亦属不易,更别提亲手接住了。张玉霆在这一招手法上,不知下了多少年的苦功。丁中材从愣怔中醒来,大声喝了一个彩,师公延早已看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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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释疑】………
张玉霆把袍袖从脸前慢慢拿开,面上表情甚是奇怪,俯下身子仔细看了看那支铜莲,身子摇摇晃晃的站立不稳,眼看就要摔倒。。师公延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扶住,张玉霆松了双手,“叮叮当当”几声响过,那十多枚长钉尽数掉在地上。丁中材变了脸色,疾步走到那桌子前察看。
这只匣子里满是机簧、弹杆、孔道、齿轮之类工器,看一眼便能想到从中射出的暗器是多么凶险致命。丁中材看了几眼,目光还是落在那支铜质莲花上。适才匣中暗器来势迅猛,吸引了众人目光,竟没人发觉这支莲花已经绽放开来,花瓣上不知从何处来了一滴粉红色的露珠,挂在那里甚是娇艳。
师公延急道:“丁门主,这是怎么回事?”丁中材看了他一眼,骂道:“你这奸贼!”忽然右手腾起,成鹰爪之势直盖向师公延面门。师公延双手扶在张玉霆身上,怎么闪避格挡?何况他也没想到丁中材竟然突然出手,一时愣在那里。
张玉霆只觉呼吸愈来愈困难,一阵奇异的麻痒从口鼻一直深入心肺,又迅速顺着血脉蔓延到全身各处,若不是凭着深厚内力强行压住,只怕周身血行早已乱了。饶是如此,他仍是伸出左手,并起食中二指,在丁中材手腕处轻轻一格,将这一爪之力化去,低声道:“不是他。”
就如同丁毅之借着一颗小石子能荡偏太平九的那一刺,张玉霆此时身无余力,能化去丁中材爪力,只是因为使力正好使到要紧处。丁中材也是想试试师公延的底细,并没出全力。
师公延还道自己必死,面上虽然诧异,却没露一丝害怕畏惧。丁中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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