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仲平嘀咕道:“城中不是不让骑马么?”张潇不语。适才姜朔看信皮的时候,他假作无意瞄了一眼,清清楚楚看到“少林寺延空敬拜九门平安使姜”。
他还记得他在陈家见过延空,那是恒因的师叔,又是陆鼎的支持者。而京城的“九门平安使”只有五个,官至正二品,位同六部尚书。若非皇帝心腹或功臣子孙决计不能担任。这姜朔年纪轻轻,竟然位列其中,想必大有来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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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姬老汉挑着挑子慢慢走出人群,那两个捕快跟在他后面。张随又跟在那两个捕快后面,不由暗暗好笑。他走着走着,忽地眼前一张面庞晃过,在张随心头带起一阵波澜。待得回头去看时,那人却不知到挤哪里去了。
张随站在原地,眉头紧皱,只觉那张愁苦的面庞极为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看看那两个捕快即将融入人流,不暇多想,赶紧跟了上去。
姬老汉似乎完全没有发觉,在前面慢慢走着,到了外城平民居住的地方,脚步开始加快。愈往前走,房屋愈是低矮稀疏,他走得也就愈快。到了后来,几乎是在飞奔,那少说也有近百斤的挑子浑如无物。此刻不管是谁也能看出这人绝对是身怀绝技。
张随心道:“若是我,肯定要照先前一般慢慢地走,假装自己不会武功,才能把这两个人甩掉。他这么做倒好像在大声告诉他们:‘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似的。”
后面那两个捕快也是走得越来越快,但仍是差了一点,眼看距离越拉越大,不发足奔跑难以赶上,其中一人叫道:“姬先生,请听在下说一句话!”
姬老汉缓冲了几步,停在那里,放下肩上的挑子,直起腰来。原来他的佝偻是假装出来的。
张随绕到另一边去,悄悄潜进一户人家的宅院,伏身在矮墙后面偷听,心中一直翻滚着一个疑问:“这姬先生是什么人?”
那两名捕快掀起了大帽檐,在一丈之外站定。刚才开口说话那人道:“在下姓葛名长生。”另一人道:“在下林路。”姬老汉笑道:“‘云中诸葛’,‘金鳞鹿’,两位的大名,小老汉儿是久仰啦。”
葛长生客客气气道:“不敢当。姬先生大隐隐于市,我们几个兄弟私下里是极为佩服的。”姬老汉假作遗憾道:“可是我们还是得拼个你死我活!哎呀!”说着向他二人跨出一步。林路冷冷道:“姬先生,我们不是这个意思!”姬老汉睨眼道:“你们是什么意思?”
葛长生道:“姬先生,若是真要打起来,我们怕过谁来?只是这十几天里,姬先生您连做了四五件大案子,也该歇歇了罢?我们兄弟敬您是前辈,一直没有同您为难,您看,我们是不是都给彼此一个方便?大家都高兴嘛!”
姬老汉冷笑不语。葛长生又道:“姬先生,您只要离开北京,随便到哪去都能有饭吃。我们就不同了,上头压着日期要破案子,晚一天就是二十大板。要是放到下面小地方去,那不用说您也知道,这辈子就算完了。天下发财的地方多了,您何必要给咱自己兄弟找不自在?”
姬老汉道:“我到其他州县去,就算做再大的案子,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是吧?咳,我不过拿了几千两银子罢了,只是个小飞贼罢了。”林路冷笑道:“你也知道自己是贼?”葛长生喝道:“林路,不得对姬先生无礼!”
姬老汉并不在意,似是自言自语道:“我不过偷了几包银子,就有人来找我的晦气。当今有一个人,几乎要将整个天下偷了去,你们怎么不管?”他长叹了一口气,喃喃道:“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张随猜他必然说的是陆鼎。一想到陆鼎,他心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道灵光:“我知道了!原来是他!金龙帮也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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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激战】………
葛长生听了姬老汉这话,脸色沉了下来,道:“姬先生,以后这话还是少说为妙。WenXueMi。com实不相瞒,现在这北京城中暗流涌动,小贼大盗均闻风而动。我们不想多生是非,能不动手便不动手,只是您若再不给兄弟们面子……也别怪我们不敬前辈!好,话已说完了,今日我们只当没见过,您好自为之。”说完长袍一振,转身就要走。林路看了姬老汉一眼,也转了半个身子过去。
姬老汉喝道:“且慢!”那二人定住身子,看向姬老汉。姬老汉道:“怪我行事不密,让你们看出卖面条的姬老汉便是飞贼姬有容。不过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今天你们两个就不要走了。”
张随心头微震,原来这老汉就是叛出公门的侠盗姬有容!传说中姬有容曾是太宗时的一名捕快,功勋卓著,年纪不大便调到京城做了一名“金领捕快”。这是捕快里的最高级别,领口用特制的黄线绣成,总共也不过几百人,整日里明察暗访,专门负责京城的城防治安,个个都是地方上身经百战才选拔出来的顶尖人才。一名“金领捕快”,从五品的官衔却能领从四品的俸禄,如果到了下面查案,即使是知府、知州也不得擅自干预阻挠。当然,这些人能被召入京城,当然是知道轻重的,并没有听到有张扬跋扈、仗势欺人的事情。若是在这一职位上做得优秀,还有机会调入大内侍卫队,直接为皇家办事。这侍卫队的福利水平不用说就更高了。
这本是一件前途无量的差使,虽忙碌却很充实,虽辛苦却有意义,而且资历越老便越是吃香。可姬有容调入京城几年后,在一天夜里提了桶红漆在京师正中的皇城门前那片广场上写了一篇檄文,把一些权贵、贪官、刁吏的不法事迹全部有名有姓地写了出来,还大骂了一通当今的关系网,就此弃官而去。当时这件事弄得天下皆知,算是狠狠地抽了朝廷一巴掌,太宗皇帝龙颜震怒,罚了所有金领捕快三个月的俸禄。姬有容潇洒一番之后神龙首尾,人莫能知其行踪,只听得他劫富济贫、仗义疏财,很做了几件大事。时至今日,他已是一名被通缉了二十多年的重犯。
葛长生盯着姬老汉,道:“林路,你回去多叫几个人。”林路见状笑道:“生哥,这老头子哪值得您亲自动手?我来就够了。”不由得葛长生再说什么,抬步向姬老汉走去。右手从怀里抽出一把宽面短刀,左手解开外面的宽袍任其滑落在地,露出里面的贴身短衣。葛长生皱起眉头,似有不满,背过脸去撇了撇嘴,但仍是严密观察着情况。
林路笑道:“姬老爷子,我到京城,已经整整一年啦!”姬有容没说什么,把挑子上的扁担取了下来拿在手里。二人距离现在已经不足六尺,林路边走边道:“承朋友们看得起,称我为‘金鳞鹿’,可我无功受勋,一直甚觉不安。今日,便要借前辈项上人头来作个定心丸!”
姬有容叹道:“为了自己的地位,不惜拿别人的人头来换?好罢,你若有本事,便来拿去。”林路这时已经走到姬有容面前不远,冷笑一声,短刀当头劈去。姬有容举起扁担去挡,林路那刀来势忽变,削向姬有容腰间。姬有容扁担一竖,只听“当”的一声响,那扁担上一段竹节爆裂开来,露出中间的精钢。原来这扁担中间竟藏着一根精钢棍。
两人既已交手,姬有容毫不客气地将一路棍法舞得虎虎生风。他适才挑着那么累赘的一个挑子都看不出有不支之态,此时当然更加自如。林路刀法极快,每一路都要变上好几变。一般来说短兵器和长兵器对敌之时很难占到优势,可林路仗着快而多变的刀法,居然和姬有容斗了个不相上下。
葛长生好像怕冷似的,裹紧了身上的厚袍,一边目不转睛地观战一边一点点向前挪去。
此时本朝采用的升迁制度是“功过相抵”,并不单纯看某一件事的对错成败,而是纵观这人生涯中所有的成绩和过错,对比计算之后再决定职位的调动。眼看京城暗流涌动,即使是最顶尖的诸多金领捕快也难免惴惴不安,惟恐一个疏忽生了错,便要遭到惩斥贬谪。而姬有容正是在逃数十年的重犯,此番若能将他擒下,不用说正是大功一件,正如得了一个护身符一般,纵有什么惩处也不至太重。是以葛长生适才要支开林路,而林路不待葛长生出手便急急上前,都是抱了争功的心思。
姬有容年纪虽老,力气仍旺,棍法大开大阖如汪洋倒灌。林路手持短刀,无从卸力,那精钢棍上的劲道便结结实实地顺着刀身传到手上来,二三十招后,林路不由右臂微微发酸,不敢正面硬接,由是慢慢落了下风。他眼角瞥到葛长生似有出手之意,大是焦惶,奋力迎战。
姬有容拉个弓步,整个身体如同弹簧一般,力由地生,又顺着身体不断振幅传到双手,一记横扫击向林路腰间。腰部是一个人身上最脆弱的环节之一,林路不敢怠慢,右手极力抓紧刀柄,左手撑住刀面,硬生生地挡下这一击。金铁大响声中,林路手中短刀瞬间弯折,他整个人向旁跌出三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姬有容。姬有容这时脸颊发红、微微喘气,一脸不服老地看着林路。
葛长生见状,叫道:“姬先生,晚辈来会会你!”说着整个人“嗖”地从长袍中蹿出,一眨眼就到了姬有容面前,双手各持一支判官笔击去。那一领长袍在原处呆立片刻,如同一人被抽走了筋骨般瘫落在地。
姬有容正拄着精钢棍站在那里,见葛长生出手甚快,右手一抖一振,那精钢棍嗡嗡作响,竖着迎向葛长生面门,以慢打快,以攻为守,将这招化了开去。葛长生先手不失,双笔如同啄木鸟的两只尖嘴,不停歇地攻向姬有容身上各处**道。林路在一边调息片刻,看看手中被击弯的刀,走到旁边随便砍了一棵小树,斫去枝叶,将一头削尖,制成了一根长矛。他手执这根木矛,上前夹攻姬有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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