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在这时一声轰响,小谷上空巨剑毫光再次爆射而出,穿于其上的飞来峰则在瞬间土崩瓦解,碎裂为无数土石落入谷中。
去势不减的巨剑划弧而归,炽白毫光到处,经适才撞击后声势大损的浮雕千狼柱如雪遇骄阳,护器毫光纷纷化散。
尽管浮雕千狼柱去势甚急意图避过巨剑遁入黑云之中,却终究没能逃脱。
烈日般的光耀之中巨剑凌空斩落,破去浮雕千狼柱的护器毫光后正中柱体器身。
似有无数巨狼濒死惨嚎,浮雕千狼柱被此一剑斩破,高达七层楼阁的柱身轰然破碎化散,跌落到一片平滑废墟间的只剩下一根五色棒,以及双眼浑噩、七窍渗血的鹰面人五兄弟。
巨剑西来,一剑破碎飞来峰,又一剑斩落千狼柱,赫赫声威几令人不敢逼视。
没有片刻停歇,第三剑已向遮蔽了整个广元上观的黑云斩去。
此时,叶易安的身子终于能动了,他当即毫不迟疑的驱动丹力护盾将自己更深的隐藏于这一片密林之中。
走?还是不走?
现在若走,就只能再不管已陷入重围之中的言如意死活;但若现在不走,清云等人且不说,只那巨剑主人稍稍缓过手来,只怕他便再也走不了了。
走?还是不走?
堪堪就在巨剑将要斩落之际,黑云陡然急变为一张至柔丝网裹缠住气势强横的庞然巨剑。
黑云消失时,言如意的身形也已彻底暴露。
百炼钢遇上绕指柔,孰胜?
言如意那素帕法器也不知什么材质制成,虽无反击之力,却将丹力磅礴,凌厉无匹的剑身紧紧缠裹拖住。
巨剑悬头,面如死水的言如意没敢浪费半点时间,在众多设伏神通道士涌上来合围之前抖手掷出一物,此物甫一落地便即碎裂,随即言如意的脚下出现了一幅直径在三尺左右的阴阳鱼图。
脚下的阴阳鱼图散射出若有实质的黑白两色光华,高度正与言如意齐平,恰如一个圆柱将其身体罩入其中。
众多设伏道人驭出的法器差之毫厘的击中两色光华圆柱后却如入虚空,法器固然无损,却也无法损及圆柱内的言如意分毫。
众目睽睽之下,感应不到丝毫丹力波动,圆柱之内的言如意开始虚化,整个人在巨剑炽白毫光下逐渐变淡。
此时,设伏道人已经将言如意团团围住,诸多法器轮番急攻,但一遇那两色光华圆柱便如入虚空,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越来越淡,似乎马上便要消失,却连用以追踪的丹力波动都感应不到。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今夜敢闯广元上观,言如意有的不仅是豪情,更有这不惧围攻的依仗后手。
可惜……就在她的身影已然虚化到要看不见时,头顶的巨剑陡然发出一声悠长的剑吟,而后庞然巨剑竟是强拖着密缠的丝网斩中了阴阳鱼圆柱。
圆柱陡然消散,距离阴阳鱼四五里外的一片断崖上,言如意毫无征兆的显现出来,红润如江南杏花的脸庞早已苍白如纸,遂使嘴角沁出的那一缕血迹愈发触目惊心。
遁走失败,本人更受了重伤,面对正强拖着素帕所化巨网破空而来的庞然巨剑,言如意眼中流露出的是深深的恐惧与绝望。
她的丹力已经无法再束缚巨剑,能做的只是稍稍拖延其速度,这又有什么意义?死亡就这般突如其来,狰狞如在目前,如此清晰,如此触手可及。
脑海中一片空白,言如意不想目睹巨剑斩落,她闭上了眼睛。
眼睛刚刚闭上,蓦然感觉到一阵疾风,随即她就被人紧紧拥入怀中急速前冲。
闭上的眼睛再次睁开,言如意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随即就见到耀如烈日般的庞然巨剑凌厉而至,森然长剑挟风雷之势刺中了剑下宛若蝼蚁般的陌生人。
她甚至看见庞然巨剑临身前的刹那,陌生人的身体上突然显现出玄黑与凝碧两色夹杂的毫光,这毫光一闪即逝,随即被紧拥在怀中的言如意就随同狂吐出一口鲜血的陌生人一起如断线风筝般飘飞出去,飞过断崖,沉入崖下无边的黑暗,最终落入崖下渔梁渡前沔水的深深激流中。
再次闭上眼睛的刹那,言如意脑海中突有灵光闪过——那张陌生的脸正是她亲手给予叶易安的****。
原来,救她的是叶易安,虽然这种救更像是寻死!
原来,此刻将她紧拥在怀,并随她一起坠入无边黑暗的是叶易安
不知为何,这个念头闪过时,言如意心中的恐惧蓦然退散,复又涌起的是淡淡的、满满的心安。
随后,她便在刺骨的冰寒与黑暗中失去了意识,在此之前她所做出的唯一动作便是收拢手指,紧紧的抓住了那一角衣袂。
她抓的如此之紧,仿佛这一角衣袂包裹的便是整个世界。
第68章 月下有谁丽如仙
叶易安睁开眼时看到的是一片昏暗,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松脂气息。
燃烧的松明子不时发出荜拨之声,每一次都引得火焰一阵颤抖摇曳,跳跃的火焰也映照出这一方小天地的轮廓。
这是一个不大的山洞,幽暗、静谧。他就躺在洞中最为避风的角落,身下铺着厚厚的蓑衣草。
这样的幽暗,这样的静寂,恍然似又回到了黑狱,回到了那一千多个永生难以忘怀的日夜。
他想翻动下身体却引来一波刺骨的强烈剧痛,因着这剧痛混沌的脑子也彻底清醒过来,记忆纷至沓来,自然也包括他为什么会落得眼前如此地步。
广元上观外,断崖之上,为什么明知奇险无比也要去救言如意?
究竟是怕她死了之后再也找不到言无意的所在,进而无法解除活死人下在身上的禁制?
还是因为那时的他若毁诺而去,自己将再难心安。冒死救人求的其实就是一个心安?
又或者是两者兼有?
无法动弹的叶易安想了想,却越想越乱,最后索性将其抛到一边再也不想了。世间许多事情原本就无法理的清楚,他只是知道,做出那样绝对堪称疯狂的举动后,自己似乎并不后悔,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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忍受着连绵不断袭来的剧痛,叶易安尝试着驱动起天眼内视术法。
虽然异常吃力,但天眼内视术最终还是顺利驱动了。这个刹那,叶易安高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不少。
天眼内视中,他体内的伤情非常严重,尤其是经脉骨理受创之重简直到了不忍卒睹的地步。但让叶易安彻底放心下来的是,他的丹穴依然存在,虽然丹力稀薄,但凝丹也大体完好。
庆幸之余,叶易安再次回顾了断崖上那个可谓是惊鸿一瞥的瞬间——从他窜出抄住言如意到坠入断崖,其间时间之短暂确乎是惊鸿一瞥。
回顾之后,他也找到了侥幸逃生的根源——裂天战甲,若非有那件甲身护卫,他早已死在那庞然巨剑之下。
人算不如天算。原本在他想来,抢下言如意后借助断崖下的沔水逃遁,时间应当是够的,所以他才会在那样的时刻悍然一搏,却没想到终究还是低估了真丹期修士的威能。
脑子里正转着这些念头的时候,洞口处本就暗弱的光线猛然一沉,随之便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借着松明子的光亮叶易安再次看到了言如意。
望江楼前人潮中一眼相识后便总是精致如春水般的女人不见了,头发再也不是一丝不乱的流云髻,无尽青丝只是披在肩上,其间还有两绺散拂在面颊上,不仅简单更带着稍稍的……凌乱。
而凌乱,原本是绝不该出现在她身上的。
面颊也没有了三月杏花般的粉泽,苍白里透着枯黄,甚至隐隐还有些发青。眼神里也再没了春水般的韵致灵动,有的只是浓浓的担忧、疲惫、憔悴。
看着她这般的眼神,叶易安居然刹那间想到了林子月,凤歌山中的那个月夜,她也曾有着同样的眼神。
言如意穿着遍布荆棘划痕及点点尘污的石榴裙走进石洞深处,偶一抬头,正好对上了叶易安明亮灵动并始终清澈着的眼眉。
“你……醒了?”刹那间,言如意眼神中的担忧、疲惫、憔悴一扫而空,涌上的是无穷无尽的惊喜,因着这份惊喜,连她的脸上都多了三分光泽。
霎时间,叶易安心底居然涌起一丝丝温暖的感动,自小至大,二十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他的安危如此牵挂,如此喜形于色。
纵然是师父,他总是流云般的闲淡,纵然挂念也无法从神色间感受。远远比不得此刻目睹言如意的惊喜来的强烈,“嗯,醒了……水快流干了”
此刻满身都被一股惊喜之气笼罩的言如意低下头,就见到手中捧着的树叶小碗里,清澈的泉水正点点滴滴的洒落出去。
急忙把手正过来,可惜为时已晚,树叶小碗中的泉水已只剩了浅浅的一层,这么少的水也只够打湿嘴唇的。
看看水,看看树叶小碗,再抬头看看叶易安,此刻的言如意居然有些手足无措的微微的呆。
能从言如意身上看到这样一幕,因为反差太大,所以效果太过明显,静谧的石洞中,叶易安居然发出了几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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