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的红顶怪隼肉干,鲜嫩之中,也有嚼劲,别有风味。紫姬问道:“那泥鬼菩萨,究竟是何方来历,果真这般厉害么?”悄悄瞥了李逢春、孟三公一眼,暗道如今有两个老狐仙在此,千余年的修为道行,法力深厚,还怕什么妖魔鬼怪?南烈摇头道:“我以前和金色大王做买卖之时,都要饮酒,又一次它酒后炫耀,说它生平最大杰作,便是泥鬼菩萨。此物凶猛无比,力大举天,便藏在密道的山洞之中。我从那时起,方晓得原来在第三城隘之外,原来尚有旁途,后来悄悄摸索,便觅寻得如今你们脚下踩踏的这一条道路。”它神情有些疑惑,道:“前后我也走了几回密道,穿越过山洞几次,始终没有瞧见什么泥鬼菩萨,但想必那金蛇大王并非虚诓假言,还是小心为好,”钟月敏不以为然,道:“说不定它是胡吹大牛的,否则你顺顺利利走了数次,为何就不见怪物出来非难?”南烈摇摇头,口中不言,心下却默默忖道:“想想那时它酒后的得意模样,逸兴端飞,拍掌呼喝,一股天真豪气径出胸膛,可不是能故意装混出来的。”
大伙儿鱼贯而入,步步小心,万切谨慎,走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但觉寒意夹热之气愈发鲜明,寒气是从前面传袭而来,而热气好象是从旁边的石壁内渗透绵出,多亏了紫姬的法宝金莲灯,映照分明,但见冷热白气相互纠缠,化作一股股浓凝难开的氤氲。南烈每次从此经过,手中所握的,要么是一盏灯笼,要么举着一根火把。视野渐渐开阔,步伐也缓缓平坦,前面左右拓壁愈发向两边宽延伸。便在此时,忽然听得一阵咆哮,地动山摇,四面石屑纷纷应势脱落。好容易平静下来,不由相顾错愕,低声道:“适才,适才那是什么声音?”金算盘双足瘫软,俯下身子,双手撑持双膝,就要休憩小喘,忽然“啊”的一声大叫:“我的奶奶呀。”不由甩袖抱头,跌跌撞撞朝后退开几步,只吓得面无血色,颤栗无歇。原来极为阔达的石室之内,居中位置,赫然斜坐着一具偌大的森森白骨,獠牙外翻,双目洞黑,极其狰狞阴谲,其状教人观之,莫不恐怖骇异。八人刻下踩踏的嶙峋岩石,此刻被金莲灯雪耀真切,却是平托于那巨人骷髅手掌骨之间的一块圆形祭台。
却看那偌巨骷髅:“白灰嶙峋,表面麻陋,强胜钢筋铁骨;骨节狰狞,环抱千年,状若山脊高背。俯视目野千里地,可惜眼中无珠,空穴幽幽能纳百息风;张嘴能吞十万兵,偏偏口舌皆腐朽,徒彰丈柱凶獠牙。锁骨若披甲,辽阔豁达,堪如草原能奔马;背后垂披风,曳张延绵,够足帷幕遮红日。肋骨森森,蔓似长城,金光显在外,却比长城犹为宽;骨盆圆圆,大同海眼,风气藏于内,倒比海眼兀更湍。双手姿态各迥异,一条直如山势前探地,巴掌箕张,托着圆台;一条正象苍龙旁伏眠,大肘蜷曲,压着石丘。两腿威风多怪异,左脚有雄浑,足板踏开阴阳界;右脚灭颓废,铁板顿裂山川图。”
钟月敏猝不及防,陡见此景致,鬼气森森,周围气氛可怖诡谲,饶是她素日胆略勇壮,亦胸中突突乱跳,不觉激灵灵地打个寒噤,咦讶道:“好大的骨架子啊,这是什么巨妖?死后竟被归葬此地。”紫姬也是花容骇色,霜打娇瓣,吓得扭身依偎于穆双飞体侧,低声道:“我倒听说过世间有些庞巨无比的魔兽,不过算来,它们皆是上古传奇延留下的怪物,譬如火神祝融、水神共工的凶悍坐骑,还有雪地巨驼、沙漠高象等等,难不成这死去的巨妖,昔日也是上古霸主?”九华却是激动得小脸通红,又是害怕,又是欢喜,嚷嚷道:“咱们风铃山的脚下,不也压着一只南海的巨兽祖宗么?这个妖骨虽大,不过和它比较起来,想必还是三岁孩童见了丈八张飞,抵算不得什么咧。”南烈见金算盘有些手足瘫软,抖抖索索地从那巨妖骨架的小指骨上翻滚下来,急忙过去搀扶,道:“金老板,你没什么事吧?”金算盘脸颊抽搐几下,冷汗柱子便顺着额头流淌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地上,颤声道:“亏你总能坦坦荡荡经走此途?”南烈也是满脸惊悸,小声道:“不瞒你说,以前我往来此地,从来没有看见这样的妖骨头。啊,这定然便是那泥鬼菩萨。”
李逢春走前几步,手托下颌,问道:“老孟,你可识出它的来历?”孟三公摇头不语,但眉色之间,隐隐有些忧色。李逢春瞧出几分端倪,追问道:“便是在藏经阁中,也没有相关记载么?”孟三公咳嗽一声,道:“《万史志》中,有一段关于上古传说的记载,皆因其中内容太过荒诞,便是咱们这些瞧阅过的神仙,也没有几个相信的。”
原来昔日盘古开辟天地,巨斧所过,蒙沌皆开。每隔一日,天高一丈,地厚一尺,阳气上升,阴气下降,终于成形宇宙方圆。中间为三界重鼎,可居神佛尊仙、芸芸众生,边缘则立起青龙、*、朱雀、玄武四座魔山,各山皆有三峰,合称为魔界十二峰,立有十二魔帝,统辖麾下无数魔众。人会因之疲劳生病,盘古纵然是上古独一无二的至尊大神,也难逃此道,造化天地之道,愈加辛苦异常,到了最后,终究神思竭殆,无力痊全,死后变化为阴阳诸物。类说双目化成日月,断开昼夜之别;泪点变幻星辰,预兆人间吉凶;毛发顺地而长,联成葳蕤森林,遮凉伐木,供民生为用;骨骼南北皆有,东西取向,耸起巍峨高山,表尽沧桑,摆起壮阔崖壁,言描春秋;血管脉络,阡陌交加,却是滚滚河流,滋润谷物生长,遍布神州;吸气为风,呼气为雾,合而为云。从此天上有各色飞鸟,羽彩缤纷,观之逸畅眼目;地上有诸种走兽,形奇状新,赏之顺通胸臆;水中有金银游鱼,轻巧错致,品之妙扬风雅。为了纪念这位老祖宗,无论天界人间、阳世冥府,还是宇内化外,都敬筑盘古大庙,念念供奉香火,祭祀朝拜。不过在此之外,尚有一说,便是盘古开辟天地之时,有一次因为不慎,将本该上升的一团阳气填入西南一团阴气之中,若按环宇道理,阳气含阴,阴气夹阳,委属正常,偏偏那阳气也是有灵有意识的,暗忖自己上天不成,反堕落沉地,未免暗挟恚愤,竟不知不觉转成一股浓浓难化的怨息。阴气裹着怨气,年深月久,渐渐变化成十八只巨妖。各妖身体庞大,法术无边,气力无双,一时之间,竟自折腾得三界化外不得安宁。那时神魔双方才从混沌脱离不久,虽相互秉性不同,但尚能彼此容忍,倒也没有兵戎相见、厮斗搏杀,为了对付这十八巨妖,神魔联袂,战斗异常艰苦。其实盘古亡故之后,脱化而生的神魔不计其数,又何止现世所能瞧见的这寥寥诸数,大多都是在和十八巨妖的战斗中陨灭罢了,更休提后来神魔之间隙积成恨,一番三界和化外势力的战役,更是教双方菁英纷纷陨落,元气大伤。十八巨妖性情凶悍无比,然兄弟之间却很是团结,面临万神诸魔,浑无畏惧,竟堪能结成一种玄妙无方的“十八巨妖阵”以为对峙。此阵暗合十八大卦之奥妙,可进可退,攻守兼备,极其厉害了得,最后毕竟寡不敌众,耐不过神魔的连番冲杀,阵破败落。十八巨妖皆受刑戮,所有尸骨抛入烈火崖,以三味真火和雷火配合焚化,但在烧完第十七具巨骨后,却不见了最后一个巨妖的尸体。天庭震惊,派出无数耳目到处巡查,到处不得其下落,后来过得千万年,始终不见余孽寻来报仇雪恨,因之此事缓缓被搁置,任之蒙尘。又过了许多年,诸神心意放宽,俱以为所谓十八巨妖简直就是子虚乌有,典籍所载,不过仅是文字飘倏杳然的编造故事而已。
李逢春眉头微蹙,道:“你以为这就是那第十八座巨妖的遗骸?”孟三公摇头道:“我也不过胡乱猜测,无凭无据,又实不知怎样论断详尽。”李逢春抬眼瞧向穆双飞,道:“娃娃,你以为何如?”穆双飞想了想,道:“也不是没有证据!你们瞧其骨节长骼,既有断裂的伤痕,又有被金光雷焚烧的斑迹,显是曾受过无数神魔之交相攻击。但——”孟三公笑道:“但你也不敢妄下评断是不是?”
钟月敏扭头瞥向南烈,道:“如果这妖骨便是所谓泥鬼菩萨,那按照金蛇大王之言,该是十分厉害了。为何一动不动?”金算盘嘴唇翕合嗫嚅,抱怨道:“这是什么话?难不成你还指望它动起来么?”钟月敏愕然,暗道自己纵然武功再高,手中的铁枪法力再强,只要对方一根手指头压下来,怕不将自己压成肉酱?嘴角一瞥,道:“要它醒来作甚?咱们应付得了么?”南烈苦笑道:“我…我适才便和金老板说过,我以前也没有见过此等巨物。是否泥鬼菩萨,只从金蛇大王处耳闻,详细怎样?究竟如何?说实在的,,我一点儿都不晓得。”忽然指点紫姬手中的金莲灯,道:“我倒是另外有个揣度。说不得它本来便是藏在壁内,外面填糊了一层泥,此灯光色透亮,又是神器,想是把那些表面泥饰都给射脱了。”紫姬惊呼道;“也许它正在酣眠,却被灯光惊扰,于是——”大伙儿想起那一声咆哮,莫不胆战心惊,便是李逢春和孟三公,也随诸人一般,不敢吱声吭气,周围愈发森然可怕。良久,九华方才说道:“它,它没有醒来吧?只是打了一个呼噜。”金算盘吓得扑哧放个屁,道:“什么意思,它既为神魔杀死,如何还会醒转,除非是那金蛇大王想法子复活了它?”南烈见他又张望自己,急忙摆手:“我确实不晓得,莫问我,我…我也骇怕。”九华又道:“金大哥,你不是有妖鬼宝鉴么?拿出来照照它?”金算盘唬吓一跳,低声道;“莫胡说,宝贝岂能轻易使用的?依我看,还是不要惊动为妙。”南烈点头应和:“说得很对,和气生财,和气避祸也。”
第七十二回 联袂决斗 巨妖逞凶暴(上)
穆双飞微微摇头,道:“这一座巨骨有些奇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