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和唐州除妖队碰上,双方混战厮杀,便是咱们去调停解劝的啊?”钟月敏恍然大悟,吐吐舌头,说道:“不错,我饭量大,最怕饥饿,一旦肠胃空空,就什么都想不起来。”对面队员面面相觑,神情迷惑,一人小心翼翼问道:“这位姑娘,你的姊姊带兵剿匪,自是朝廷不一般的人物,你却是——”钟月敏脸色绯红,暗道姚纹月敢为其义兄九王爷效劳,奔波各地,统领兵卒四处*暴民,然那些匪盗亦有缘故,大多乃为生计所迫,不得不群居啸林,揭竿而起,无奈占山为王、剪路作盗,纵然被朝廷重兵杀得干干净净,又有什么好炫耀的呢?她讪讪不能答,九华人小嘴快,道:“你们不知道,她的姊姊便是如今的太平郡主。”除妖队队员相顾骇异,急忙转身跑到门口,大声道:“严大哥,你快来。”不多时,一个虎背熊腰的虬髯巨汉提着两柄大刀走来,身高丈许,瓮声瓮气喝道:“老子在外面清理打扫,你们大呼小叫作甚?”一名除妖队队员踮起脚,攀住他的肩膀,低声嘀咕几句。那姓严的大汉愣了愣,上下打量钟月敏,又瞅瞅穆双飞。他的眼睛颇有凶煞之气,瞧得诸人莫不胸中砰砰乱跳。大汉忽然猛然拍掌,吓得金算盘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听他嚷道:“我也不喜胡乱打架,小公子能够劝解昔日一场纷争,很好,很好。你们是好朋友。”穆双飞正要客气,看严大汉回头呸道:“都发什么呆?如今见了长安郡主,还不跪下磕头请安,落个怠慢千岁之名,便是回到了唐州,节度使大人也替你们担待不得。”言罢,将双刀反插背上,单膝就朝钟月敏跪拜,其余除妖队队员跟着参拜,神情恭敬。钟月敏登时手足无措,慌不迭朝后躲避,摇手道:“这是哪里说的?我可不是什么长安郡主,你们要拜千岁,去别处寻找,别牵扯我进来受此大礼。”严大汉头才要触碰地面,听闻此言,有些犹豫,昂起脖子问道:“姑娘可是姓钟?你的姊姊,可是太平郡主姚纹月?”九华瞠目结舌,道:“哎呀,大叔,世上还有几个太平郡主?没错,这大恶姑娘就是钟月敏。”严大汉正色道:“那就对了,我们如今参拜的,正是朝廷新近诰封、传谕天下的长安郡主钟千岁。”领着众人磕拜三个响头,然后站起身来。钟月敏喃喃道:“你,你说什么?”穆双飞、紫姬、金算盘心中了然,暗忖必是姚纹月回见九王爷之后,将姊妹团聚之事悉数告之,那九王爷乃是朝廷第一权臣,因之便上书皇帝,诰封钟月敏为长安郡主。皇帝势微,不得不仰九王爷鼻息,见他要求,不敢不从。又听严大汉道:“千岁之母尚在风铃庵修行,万岁爷传旨诰封,欲力其为富康国母,可是听说老人家以自己乃是出家人为名,坚辞不受。”九华笑道;“恭喜,恭喜,你才还俗几天,便一步登天,作了千岁郡主,后面可要请客吃饭,好好庆祝一番。”钟月敏哼哼不语,心想九王爷声名极是不好,自己曾劝姊姊休要为虎作伥不能,她反将了自己一军,先封自己作什么“长安郡主”?她心中又惊又急,摇头道:“我也是风铃庵的尼姑,出家人不牵俗务,所以也不是什么‘长安郡主’。”一名除妖队队员浑无索解,问道:“千岁既已嫁人,和那位姑娘同事一夫,便早已经不是佛门弟子了呀?”钟月敏不想这等事对方也晓得,“啊”了一声,不知怎样应答。穆双飞微微一笑,抱拳道:“严朋友尚有什么别的消息?”严大汉笑道:“我刻下还敢和公子以朋友称呼,可是过些日子,怕就不敢造次了。听说九王爷尚有和你们相见一面的意思,倘若谈得合机,便要请陛下再封驸马爵号。”手指紫姬,道:“那位或是二夫人吧?听说也将得到诰封夫人的爵衔。”穆双飞和紫姬相顾一视,心想:“好一个九王爷,忒也拉拢人心。”
钟月敏厌恶九千岁声名,她自不肯和她姊姊一般,受了个封号便同大奸臣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她虽想如其母亲所愿,做一个赫赫有名的“巾帼英豪”,但只愿意在江湖武林或玄妙三界之中扬名立万,对于朝廷官禄,浑不感丝毫兴趣,遂坚决拒绝以长安郡主自称,可是除妖队之人隶属唐州节度府,隶属官家聘制,既得了谕令,如今见到她,皆不敢怠慢礼仪,早从小镇寻来几人抬来大轿,垂手肃立,恭请“千岁”上驾。钟月敏大为尴尬,见穆双飞等人反被撇挡于数丈之外,羞恼交加,喝道:“我自己没有脚走路么,坐什么破轿子?”执意不肯上,举步走回大伙儿身边。严大汉道:“郡主坐在轿上,这几位好朋友我们自会照应好。”钟月敏顿足道:“说了不坐就是不坐,你们烦不烦啊?”她脾性暴烈,见有除妖队员阻拦跟前,不教自己贴近九华,登时气塞胸臆,展臂出掌,推搡得那人跌跌撞撞不住后退。尚有几人压着轿夫前邀,见她几乎就要翻脸叫骂,方才怏怏作罢,打发轿夫回去。
严大汉无奈,看了看周围墙垣荒院,奇道:“诸位如何不在小镇客栈休憩,却选了这么一处荒凉所在投宿?”待问清缘由,不由勃然大怒,道:“这些百姓实在可恶,如何敢将外地人作为诱饵,骗诓至此地?”叹了口气,又道:“也怪我们早先口风不严,实不敢交代他们一些事情,反将千岁和诸位朋友牵涉进来。我也有过,难辞其咎。”众人不解,严大汉遂将前后来历诉说分明。众人听罢,大吃一惊,钟月敏怒道:“那些镇民,忒也毒辣。”一名除妖队员道:“要是千岁发下旨意,派来大军,要将此镇血洗屠戮,又有何难?”语气之中,隐约带些讥讽,然面色端凝,又不似乎故意嘲诮。严大汉恶狠狠瞪了那队员一眼,沉声道:“放屁。”钟月敏素来胆性极大,天不怕地不怕,刻下却吓得花容失色,急忙摇手道:“使不得,使不得,百姓纵有不对,多加教育训斥便是,如何能妄动兵戈?”那几人复又跪下,齐声道:“谨遵郡主旨意。”钟月敏哭笑不得,瞅着穆双飞。穆双飞使个眼色,那意思是若能凭此“千岁”身份襄护百姓,便作个长安郡主有何不可?
第七十八回 降妖英雄 布列镇魔(下)
原来此地唤作若迷镇,房屋布局,阡陌布置,皆是依靠传说中的车轮阵建筑而成。此阵法乃是由战国末期之墨家矩子所创,亦为墨儒之争的一种炫耀之物。墨家始祖名唤墨翟,便是众所周知之墨子,其祖先虽为宋国人,但后来迁徙移居,长期安于鲁国之地,如此算来,也是鲁国人。墨翟最初投师于儒者,学习儒家之业,但勤羞体践之下,却发觉儒家的烦琐礼节委实难以真正惠施,特别是“ 厚葬”、“久丧”的主张,浪费财物,使民众愈发贫顿困乏,费时损身,又妨害农桑耕作。所以,他终究“背周道而用夏政”,提倡夏代之“节财”、“薄葬”、“简服”简朴精神。墨翟背叛儒家之后,另行创建墨家,发展甚快,人数赫赫暴涨,群聚众多。若《墨子·公输》记载,墨子对楚王云,他的弟子足有“禽滑等三百人”;《淮南子·泰族训》记载:“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吕氏春秋·上德》则别有旁述,曰墨家领袖孟胜为阳城君死难,其弟子从他而死者,共有一百八十人。儒、墨显学,分庭抗礼,各盈雄势,若《吕氏春秋》道,孔子、墨子死后,“从属弥众,弟子弥丰,充满天下”,然二者可谓水火难容,历久岁月,无不相互诘难,《墨子》更书有《非儒》文章,语气凛凛犀利,专事抨击儒家。墨子死后,墨家遂分裂为三派:相里氏一派,相夫氏一派和邓陵氏一派。《庄子·天下》所说的相里勤之弟子、邓陵子之弟子苦获、己齿,即为此三派中的两派。彼此虽都传习《墨子》,亦然颇有用心,但修习的理念和心得俱有所不同,互相攻击对方是“别墨”,就好象一条长江滚滚东流,却有了不同的分支河流,或是入海绵绵,或是蓄纳湖泊,都说自己是秉旗正宗。譬如传于今世的《墨子》,纵观诸章,无不都有上、中、下三篇,朝野学士揣摩考证,以为或就是墨家分裂三派的证据。天下各国,群雄争霸,然唯独函谷关大秦能得尽天下王气,取代周室而代登以天子九五之位,是以墨者集团在楚、燕、齐、赵皆不得志之后,渐渐西向大秦,至秦惠王执政期间,愈发有集中于秦、在关外之地大拓手脚之趋势。因此可知,从第四代矩子算起,墨学于中原之地渐渐势微,步履基座,已随着秦国收纳神州九鼎之征伐战争而移挪至于咸阳。
但墨家虽然关心百姓疾苦,似儒家一般,“皆以仁义之术教导于天下”,可是其构建组织,往往以宗教自居,所纳从者,除了好问求学之人,尚有不少流民市井,长久以往,不觉就形如帮派,言行举为,江湖习气越重。墨家弟子,必受严格律规约束,决不可丝毫违逆抗拒,否则严惩不怠,又要求弟子秉持“侠客”之义,能为忠义道德赴汤蹈火、视死如归。兼之墨子的十大主张,常常流于空想,而且自相矛盾之处委实太多,肤浅细薄,不能似儒家学说,建立一以贯之的理论体系,墨者往往陷入难以适从的境地,因此,常有背叛墨家而逃入儒家、道家或者杨朱学派者。例若在魏国,子夏于西河讲学,弟子中就有墨者禽滑。《孟子尽心下》记载:“逃墨必归于杨。”
两派之争愈演愈烈,到了最后,墨家越加对儒家衔恨不已,便在江南之地立了一座城堡,言道儒家光会耍弄嘴皮子,倘若有本事,就来一番“武斗”:墨家之人精擅数学、机括、奇门遁甲、机械诸技,那城堡便是依靠墨众智慧所建,也不真打,只要城堡累筑之后,且看儒家之人能够指出其中破绽,言论攻伐城破之法。如此造势赫赫,一时七国闻名,儒家无奈接受挑战。孰料奇事接踵连连,城堡起来之后,总领设计之人欧阳阁莫名失踪,混不见踪迹所在;墨家徒群惊慌之下,不肯在儒众之前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