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里的保镖将她拉开,她却直直朝他看来,这样的距离,他居然能看到她眼中薄薄的泪光。
心隐秘地抽痛。
他听到她一直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寻遍记忆却找不出与她匹配的名字。
车子离开后,他鬼使神差地吩咐随后车子里的保镖将她带回庄园。
。。。。。。
他的手中有一本书。
一本近来很感兴趣的书。
然而这本书在他手中许久都没有翻过一页。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一串脚步声。
水晶包金边高跟鞋敲击大理石地板的声音,仓促而凌乱。
静谧空阔的屋内,他听到她急促的呼吸声,似乎还有纷乱的心跳,随着那一声“云卓。。。。。。我想你。。。。。。”盘旋入耳,他感到片刻的晕眩。
眩惑的视线里,他产生一种久违的亲切感,仿佛无数次的场景重叠,他和她一直就在那里,理所当然。
他不由自主靠近她,仿佛她天生有一种磁力吸引他做出之前从未想象的事:握住她纤细凝白的手指,然后吻她。。。。。。
“你真可爱。”如魔咒一般出口,那么温柔的语气自从他醒过来之后似乎是第一次,可是出口的那一刻,他的心一下子渴望起来。他忍不住拥住她想要更亲昵一点,即使他很有可能即将不久于人世。
虽然那只有百分之二十的可能,但也是可能的。
今日一早他便拿到了最新的体检报告,证实他身患恶性肿瘤。索性发现得早,癌细胞未来得及扩散,若及时手术,仍有百分之八十的治愈可能。只是手术的成功率也未必高,手术中可能出现各种意外,风险总是不可控制。
他本以为九个月前的一场爆炸让他失去往日记忆已算得上是劫难,那么如今的健康状况更是将他推入更深的深渊。记忆不在,他可以找回来,即使不找,目前的生活对他来说也能应付自如。然而,面对可能到来的死亡,他除了配合治疗,别无他法。
他没有选择保守治疗,而是选择了肿瘤切除手术。
他要的是根除,如若不能,他便在离开人世之前放纵一次,找一个他不讨厌的人,陪着他度过最后的岁月。
此刻,这个人出现了,从她的神态言语可以轻易判断她对自己有感情。
他心中放松,柔声问她的名字。
她似乎很吃惊,却很快乖乖回答。
惠恬恬?
惠。。。。。。恬恬?
他忍不住蹙眉,这个名字似乎听过。
脑中一刹而过早先莫尔打来的电话,有一个叫惠恬恬的女孩子自称是他在国内的亲戚,有事需见他一面。
彼时他方得知自己的健康状况,心潮起伏之下根本没有闲暇见任何人,于是干脆让莫尔回绝。
原来。。。。。。
笑意在唇边渐渐消散,他转过头,几步走到门外,吩咐等候在外的莫尔给她安排房间,便径自离开。
他联系了谢家的大哥谢云崇,并告知惠恬恬来访之事。
“云卓,恬恬在宁城读书时你对她颇为喜爱,衣食住行方面也多有照拂,她心中感恩,如今找上门也只因久未见你,放心不下。如今她父母均不在世,异国他乡独自一人也是可怜。你虽不记得过往,作为长辈,也该多多照料。恬恬尚算懂事,必不会麻烦你太久,你大可放心。”
谢云崇的话让他收回了先前的心思。
既然是亲戚家的孩子,且从前有些情分,他不能只凭自己心意行事,还是彼此多留一点余地为好。
彼时他如此轻描淡写地做了决定,不过一晚,当他亲眼看到她一时手滑从树上摔下,那一瞬间的恐慌让他方寸大乱。即使大半年前从病床上醒来,不知自己是谁,不知过往经历,面对错综复杂的家族关系和肩负的家族责任,他也是很快适应,从容应对。然而,他未料到,当她失足的那一瞬间,他竟然希望自己可以代替她摔下,代替她承受一切伤害。
万幸,没有出现最坏的局面。
惠恬恬有惊无险落入他怀中,而他依旧心有余悸。
他忍不住想要呵斥,但看见她双唇发白,明波似的双眼迷惘而呆滞,心又不禁软了下来,语气也温柔很多:“没事吧。”
惠恬恬还没有缓过神来。
她看见他清致眉目中难掩的担忧,苍白脸色写满惊恐,仿佛魂魄都飞掉了一半。这样的他让她熟悉,是过去那个宠她爱她的谢云卓,而不是重逢后以长辈自居、温和而疏冷的霍亨先生。
谢云卓见她没有反应,心中莫名发紧,连忙将她抱进屋在沙发前轻轻放下。
莫尔闻讯而来,谢云卓吩咐他立刻叫医生过来。
莫尔从未见过主人对任何人如此着紧,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易碎的珍宝。他不敢耽搁,立刻拿起电话。此时惠恬恬终于醒过神来,连忙叫住莫尔:“别,别麻烦,我没事。”
见谢云卓紧蹙的眉宇,她从沙发上爬起,解释道:“你接住我,如果有人受伤,也不该是我。”
她紧张地打量他,语气带着惶恐和自责:“我。。。。。。我很重吧,对不起。。。。。。”
“不用对我道歉。”他温声道,“不过,你似乎比我看到的得更瘦,你该多吃点。”
惠恬恬扯了扯唇角,没有说话。
他见她神色忽而晦暗,垂头不语,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他很想安慰她,手已经不由自主地伸出,可是马上意识到不妥,于是又半路收回。
两人一坐一站沉默许久,惠恬恬回神时看到谢云卓蹙眉盯着他的手。
那一双手净洁如瓷,指甲长而饱满,修剪齐整。她对它如此熟悉,只因曾经无数次被它珍重而谨慎地握着,那么温暖,那么包容。而如今,她丧失了再次握住它的资格,甚至连碰触一下都是失礼的。
惠恬恬双眼忽而发酸。
心中又无法不再度奢望。
如果,如果她为自己争取,如果,他对她还有感情。。。。。。
犹疑挣扎间,莫尔带着医生赶到。
医生给惠恬恬稍作检查,幸而只是扭伤了脚。包扎的时候,惠恬恬一声不吭地垂着眼。
谢云卓问了一句:“疼不疼?”
她的心颤了颤,随即又平静下来,只是缓缓摇头,低声说:“不疼。”
谢云卓看见她的双手规矩地搁在腿上,粉紫色的裙子衬得她莹润的手,柔弱无骨一般。
他突然想起屋里的藏品,不知由家族收藏了几世纪,其中一块粉紫色的钻石极为罕见,若是佩戴在她身上一定极为合称。
在他思索的片刻,医生包扎完毕,又转身对谢云卓嘱咐了几句,便由莫尔一路送出。
这时候谢云卓接了一个电话,尽管他避开了,惠恬恬依然听见他对对方的称呼。
斯蒂芬妮公主。
仿佛当头棒喝,上一刻燃起的希望再次被毫不留情地粉碎。
她看着他的背影,想象着他此刻对另一个女人温言软语的神情,心犹如被针扎一般,恨不得自己马上从这里消失。
许久之后,谢云卓切断电话,回过身却见惠恬恬呆呆地看着他,神色有些恍惚。他走过去,温声交待:“如今受了伤,你安心在这里休养,我会让莫尔多照顾你。”
惠恬恬似乎才反应过来,她的表情极为抗拒:“不,我要回家。”
回家。
她居然说了回家。
可是,没有妈妈,没有他,她的家又在哪儿?
谢云卓挽留:“等你养好伤,我派人送你。”
惠恬恬却坚持今天要走:“不,我不要留在这儿,我再不要看见你。”她的神情很痛苦,说完这句话就一瘸一拐地上楼拿行李。
谢云卓却被她说的话和压抑的神情刺得心口微疼。
有一瞬间他察觉,或许曾经他和她的关系并非大哥谢云崇所说的那般简单。
他感到莫名的恐慌,伸手便拉住她的手腕。
她的手腕白皙羸弱,仿佛一握就会断。
他不敢使劲,所以惠恬恬轻易挣了出来。
她回过头,眸中已有薄薄泪光:“不要拦我,我不想看见你。”
谢云卓脸色微僵。
此时楼上的希丽亚正好下来,见到双方对峙的场景一时愣住,也不敢出声询问。
谢云卓一动不动盯着惠恬恬,目光里层层叠叠都是她的身影。片刻,他闭了闭眼,睁开时,眼里所有暗涌消逝,只余秋夜般的清冷。
他开口对希丽亚道:“把小姐的行李带下来。”
希丽亚不敢耽搁,立即回身上楼。
惠恬恬没有动,视线略过谢云卓面无表情地盯着虚空。
谢云卓坐回沙发,一手按着眉头,似乎疲倦至极。
不过片刻,希丽亚拎着箱子下了楼,谢云卓又吩咐莫尔备车,送惠恬恬去机场。
惠恬恬接过箱子,径直拖着往外走。
她的步子不稳,希丽亚跟过去扶着她。
惠恬恬没有拒绝她的好意。
屋前廊下已有车等候。
司机将她的行李放入尾箱,希丽亚帮她打开车门。
她对希丽亚道谢,正要弯腰进去,此时谢云卓突然跟出来,在她身后低声说了一句:“对不起,我无意惹你伤怀。只是我已经忘了从前的事。。。。。。”
知道他失忆的人很少,除了谢云崇和几位亲信。外人若是知情,势必影响他在家族中的地位,那位刚被失子之痛打击的老夫人恐怕也会蠢蠢欲动。
这个秘密关系重大,只是此刻,他迫切地想要向她坦白。
可是他刚开口,却被她打断。
她似乎误会了什么,头也不回道:“今天开始,我也会忘记从前的事。还有,我不会祝福你,因为,我会过得比你好。”
车门关闭,就像她的心,将他永远隔绝在外。
那一刹那,车内的人泪流满面。
乌云刹那间蔽日,风起云涌,他笔直的身影立在屋前廊下,眼神望着愈行愈远的车,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
。。。。。。
三个月后,上海。
已是十月金秋,深宵时分,空气微带凉意。
惠恬恬刚从公司出来,路边已停着一台出租车。
今天下班后接到主管的电话,有一笔自己负责的订单出了问题,她放下刚吃完一半的晚饭匆匆赶了回来,忙了几个小时终于忙完,此刻肚子已经饿得咕咕直叫。
凌晨的街道安静,出租车开得十分通畅,没过多久便拐入了她住的街区。
她让司机在小区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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