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
夏静生坐在沙发里,手握了手机靠在沙发背上,还是那样的姿势,笑着骂:“笨蛋,说什么呢,快去吧!”
他说过的,不用对他说谢谢,情人间是不需要感谢的。
熊晓苗“恩”了一下,站起身子,夏静生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喊住她:“有空去看看你们学校的图书馆,三楼桃木的旧书架,恩,第三层,靠窗那面!”
熊晓苗好奇,问:“什么啊?”
夏静生含糊的说:“没有什么!”挂了电话。
熊晓苗放了电话,抽了张纸,镜子里,顶了爆炸头的女人,眼睛红肿,嘴边还有没抹干净的牙膏泡沫,红了整张脸,傻傻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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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书架上的字
熊晓苗回到学校,拥抱拜别了印度老头,慢慢地走在小径上,搓了搓手,拢了拢大衣,美国的冬天,即使阳光充足,天气却还是冷的吓人,她看了眼藤蔓缠绕的图书馆楼,想着夏静生早上说的话,还是推门进去了。
一推开门,暖气就扑面而来,手脚开始回温,熊晓苗拨拨炸弹头,圣诞节后的假期,图书馆里的人很少,问讯台那站了个三十多岁的美国妇女,棕红色干燥的头发,大大的鼻子,抬头对熊晓苗笑了笑,随意的问了句英文:“下午好,你好吗?”
熊晓苗笑着回应了几句,她顺着台阶往上走,这座图书馆是校友捐赠的,快百年了,似乎是为了保持古老肃穆的学术气息,一直没有翻修,脚踩在木质台阶上,发出“吱吱”的声音。
每一层都有公众的学习区,几张大桌子,还有私人的小隔间,配备了台灯。这时候竟也有人在学习,坐在大桌边,翻动着老厚的书本。熊晓苗偏爱私人区,小隔子里开了展小壁灯,但经常看着看着就走神了,有时候睡大觉,有时看老外在隔子板上拿圆珠笔写的字,什么“我不爱学习”“大家为什么到考试才开始看书呢?”什么样的都有,有时还能发现中文诗,原来国外的大学生在这点上和国内的大学生都是一样的。
熊晓苗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她曾以为不会再来这个地方了,她曾以为很多的事情……
书架大部分都翻新了,换了铁质的架子,很牢固,只有每层最靠里的一排还保留了木质的书架,放着很古老的文献资料,极少有人去翻阅,估计拿下来都是一屋的灰。
熊晓苗学的是信息类,得跟着最前沿的资料走,写论文不是上网找资料就是寄托图书馆从别的学校调新书过来,根本没机会去搭理这古老的书架。
她想着夏静生的话,走过去,心里“嘭嘭”直跳,颇有点儿时玩捉迷藏的感觉,这排书架真的很古旧,厚厚的文献装订成册,她把着架子看了眼,纸张都泛黄了,空气里有书页作旧的气息,却有种很深远的华丽感。
还好不是夜里,阳光从窗台绕到这个角落,熊晓苗眯着眼睛,猫着腰找啊找,第三层侧面,靠着窗户她看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啊,有点失望,却又不死心,夏静生这样的人不可能没话找话的,她随手抽了几本书出来,放在地上,再抬头不经意的一瞄,一下子僵住。
这排书架原本是放了满满一排的书册,拿了几本出来后有了空间,靠窗的内侧,桃木的底板上有斜斜的一行字,中文加上大写的英文,由低到高,歪歪的倾斜上去。
朦胧的光亮中,可以看到深色的老木板上那刻上去的一行字:“大雄,大雄,DOYOUSTILLREMEMBER小静?”
最后一个问号约是极难刻,有点歪歪扭扭,那个点确是很深,硬生生的冲破眼睛,点在了心里……
熊晓苗得手慢慢抚上这行字,流下的泪珠“啪”的滚落在木质地板的纹理中……
她老说自己是大雄,他是小静,以为他都没放在心上,原来在这长久的五年里,他都是这样想的,都是这样问的:大雄,大雄,你可曾记得小静?
机器猫的故事里,是否也有过这句问话?
暖气烘的人有点燥热,她的泪却是管不住一般纷纷坠下。
她想着他是何时来到这个小镇的,默默地走到这里,拾阶而上,用着什么样的心情一笔一划刻下了这样的文字。
她想着,曾经有一个少年站在这里,蹲着膝,弓着腰,用瑞士小刀细细地雕刻着,阳光越过窗棂,照在他笔直的肩线上,透明的光斑在他青黑的发上跳跃,空气中起了浮尘,小小的,细碎的,记忆里的颗粒,他专注的侧脸笼罩在倾斜的时间的光里,那是此生最美的风景……
五年间,原来他真的来寻找过她,无论只是想偷偷的看看,还是准备站在她面前,他终究是来过了。五年间,书本移了位置,刻下的印记,想说的话语,一下子随同你我的答案,一并在时光的浮墙上斑驳了……
熊晓苗去找周游,在坐车的途中,心一直是雀跃的,满脸的红晕,归心似箭。
打开门,周游正在挂点滴,和护士小姐讨价还价地要巧克力,熊晓苗敲了他脑袋坐下来,护士小姐配好吊水,微笑着离开,熊晓苗和周游两人细细碎碎的说了一会儿话。
周游觉得熊晓苗今的心情很好,似乎也被感染一般,愉快不少,笑起来小虎牙一闪一闪。
熊晓苗想开口说回去的事,终于找到了机会提:“胖子,我明天晚上的班机!”
周游愣了愣,竖了手掌,制止了熊晓苗的说话,别了脸,望向窗台玻璃瓶里的雏菊,闷了声:“你先出去下,我等下喊你。”
熊晓苗没办法,只好退了出去,靠在门上,房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半响,周游的嗓音响起:“进来吧!”
熊晓苗进门后狐疑的盯着周游,他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笑眯眯,抓抓脑袋,一口白牙笑得灿烂,拉了熊晓苗坐下,有点委屈的撇嘴,也有点抱怨:“看看,我现在这样子,只能梳梳头发抹把脸!”说完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熊晓苗实在不懂,说:“你想干嘛啊?”
周游翻了个白眼:“你都忘了,那时我们在一起看电影,那什么名字的,CLOSER,中文名字叫偷心还是什么的,反正不记得了,里面那大嘴巴美女茱莉亚罗伯茨要离开她老公,她老公那么壮的一个人,还不是愣愣的说了句:‘你等我一下!’然后上楼把浴袍换成正装,小茱问他为什么换好衣服,他答:‘因为我知道你要离开我’。”
见熊晓苗还在努力回忆,周游指了她鼻子嚎叫:“不是吧,你都记不得了,当时你还和叶子两人发神经,说这个男人多好,将来找男人都要找这样的!”
熊晓苗这才恍然大悟,见周游瞪了眼坐在床上,“噗嗤”一下笑起来:“周大少爷,您已经够帅了!”
周游生气懒得理她,心里觉得和熊晓苗是对牛弹琴,亏他那么在意。
因为知道你要离开我,所以换好正式的衣服等着你,做最好的打扮,因为这或许是最后一次见面。可是,看看我现在的这般模样,枯黄稻草般的发,病态苍白的脸,黄巴巴的指甲,实在不忍让你看到这样的自己……
熊晓苗才知道周游是干什么去了,“嘻嘻”的笑着,她觉得即使病成这样周游还是很帅的,漂亮的琉璃色丹凤眼,一笑起来有明晃晃的的虎牙,倔强的脸庞,她是真心觉得这时的周游依然是帅的,那个曾经为她踢开房门的男孩,曾经嘻嘻哈哈偷吃她烧的菜的男生,曾经一转脸就递上黑巧克力的同伴,曾经坐在那一片绿荫之下,认真的问着:“你幸福吗?”的骄阳般男子……
她认真的握住周游的手指,细细长长的握在自己短嫩的指间,真挚的,发自肺腑的说:“你永远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周游转过脸来,向来痞气的眼神闪烁着说不清的水光,点头,粗了声,拍拍她的后背说:“恩,以后要好好的!”
熊晓苗笑,泛起甜甜的酒窝,点了头:“都要好好的!”
放开了手,周游又开始数落她,什么要当好人家老婆,要听夏静生的话,离婚了可以打电话给我之类的。
熊晓苗反唇相讥:“周同学,你怎么跟我妈一样!”
……
尔后,真的到离开的时候了,她关了房门,“噔噔”声音消失在寂静的走廊上。他坐在床上,看向窗外夕阳染红的云朵。
读研的时候,他们分开去了不同的城市,偌大的美国,面对陌生的环境,不同的语言,心中有着茫然。
他曾经说过:“你要是没人收留的时候尽管来找我!”
她也说过:“我要是找不到地方一定来骚扰你!”
但这样的话,都一下子被岁月打散了,惺惺相惜的友情、亲情夹杂爱恋一般复杂的情感,却是纯然的躺在阳光之下……
从此以后,你我都会拥有各自的幸福,偶尔想起共同度过的那些好于不好的日子,会在人群中微微笑着,就这样吧,天涯之外,祝你幸福……
'48'尾声
“尊敬的旅客,本次航班已准点到达上海浦东机场,感谢您乘坐本次航班,祝您旅途愉快……”
她甩甩大头,十多个小时,吃了睡睡了吃,什么脾气都给磨光了,头发乱糟糟的,只好先去洗手间。一进去,却是吓了一跳,呵,洗手间镜子面前一排的女生,有的在梳头发,有的在补妆……
心里好笑,抓抓自己的爆炸头,反正怎么抓都一样。某人,貌似说是要来接的,她想了想,还是慢吞吞从包里挖啊挖出了根口红。笑笑盛开的玫瑰标志,镜面的细长棱条,转出那抹浅粉,轻轻的对着镜子,慢慢抹在唇上,“啵”的一抿,鲜艳的憧憬绽放在唇齿间。
海关的检查员仿佛都没有平日那么冷漠了,看了护照,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回家?”
她点了点头,灿烂地笑着,漾了一圈的酒窝,认真说:“回家!”
对方倒是楞了一下,手一动,“啪”的一下,红本的护照上多了个椭圆形的小章:中国边防检查,X月X日,浦东(入)。
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