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要是能喝上一口酒暖和暖和就好了。”
“再来个俏妞就更好了吧?”
“那是当然!”
“呸!你小子净想好事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行。”
“瞧你那德行,不跟咱一样挨冻受寒,又充的哪门子官老爷!”
这句话刚刚出口,就有个声音插入进来说:“弟兄们辛苦啦,东家派我们给大家送酒来啦。”
初时,士兵们以为自己听错了,然而马上就有人从雾气中走出来,继续重复着这些话。接着,又有更多人挑着酒肉担子走过来。
“原来是你们啊。”陈军士兵在认清来人的面目后,这才放下心来。
白衣的商人们将酒肉分发到陈军们的手中,笑着说道:“弟兄们别客气啊,尽管喝,酒肉有的是,管够!”
“请问,徐大人知道此事吗?”那个伍长用警惕的语气问道。
“徐大人正在喝我们东家共饮呢,老兄还有什么不放心?”
“算了吧!老兄!”旁边的陈军发出不满,“就你麻烦。人家商人大哥一片好心好意,你咋还疑神疑鬼的?”
“就是,就是!当官的花天酒地,老子就该喝西北风?”
“你不喝就自己滚远点,别扫了老子们的兴致!”
在迭起的反对声浪中,伍长也只得闭了口。其实,他自己又何尝愿不愿喝酒暖身,吃肉充饥呢。新年还没到,朝廷就已经下令将负责江防守卫的平南和永嘉两王调回京城去参加元旦年会。本该严阵以待的水军也为了向新归附的后梁人摆威风,全部返京。现在整个长江下游的江面上,没有一条陈军的战船,即使隋军大张旗鼓地攻过来,凭采石矶这区区千把号人,也根本无力抵抗。
正想之间,另外一名伍长端着酒碗走到他的身边,把一股酒气直喷到他的脸上。
“我说你老兄就别挺着啦。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大陈朝又不是你的天下。皇上都不担心,咱们小伍长管那么多做啥?”
说着,就捏住他的鼻子强行灌了起来。于是,在半推半就的情况下,他也渐渐融入了大吃大喝地行列之中。
几乎在同一个时刻,徐子建正在商船内的华丽舱房内一边美滋滋地喝着上好的陈酿,一边满心欢喜地等待着西域商人送上来的“活生生的礼物”。过去,他也享受过同样的礼物,但来自充满异域风情的西域“礼物”,还是第一次接受。光凭那种新鲜感,足以令之怦然心动,有所戚戚焉。所有的商人们都明白,给商路上的地头蛇献上合理的贡品,本身也是生意的一部分。如果因为一时“小气”而给自己的买卖造成“不便”,那就是真正的亏了大本钱。相对于从西域这种万里迢迢的地方来到江南的商人而言,献上“活色生香”的“礼物”,也就是美女,实在是一种微乎其微的代价。
美女似乎也懂得徐子建的焦躁心情,因此在不久后便施施然出现在舱房之中。或许是为了抵挡阴冷的天气,她把全身都藏在厚厚的宽大袍子里,以至于徐子建因为无法在第一时间内欣赏到曼妙身材而有些小小遗憾。更令徐子建遗憾的是,宽袍之外还披着一件大大的带帽子的斗蓬。帽子被压的很低,几乎遮住了整个脸颊。在她的背后,还跟着一名身穿胡服的巨人侍从,他们一直走到徐子建的面前,一言不发地停住。
此刻,徐子建已有三分酒意,身子微微摇晃着从坐位上站起来,直接伸手就要揭开美女的斗蓬帽子。美女仿佛低低呼了一声“啊”,身子向后微微退缩着。这个声音愈发刺激了徐子建的欲望,使之化作粗重的喘息。
“美人儿,别害羞嘛,让本官看看……”说着,双臂就伸展开来,抱了上去。可是,事情也就在这意乱情迷的时刻发生了变化。徐子建忽然感觉眼前的天地颠倒,被美女的巨人侍从一拳打翻,伸脚踩住,那情景就象被铁塔镇压的妖魔。接着,脖子的某个部位传来了一阵凉嗖嗖的冷气。凭他多年行伍的经验,立刻就知道那是来自杀人利器上的寒意,扩散到肌体,就是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
“别……别开这种玩笑……”他有些发怔,不知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马上就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提醒他,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谁跟你开玩笑!你再动一下,脑袋就会搬家,不信咱俩打赌!”
“喂!你不是商人吗?”
“算你还不是猪脑!”中年商人晃着高大的身躯绕到徐子建的面前,手中那柄特宽的大刀还留在他的脖子上。
“你是隋军!”徐子建的酒意立刻被驱赶到爪哇国了。这一清醒过来,就立刻把所有的因果都想明白了。
“嘿嘿,你又猜对了!”中年商人冷笑着,“老子是大隋的军主,今天特意来取采石矶的!你是要死,还是要活?”
“我要活,我要活……”徐子建的回答里拖着哭腔。
“听见了吗?”军主向美女和侍从笑着说,“这位徐军主想活,还不快快给他打扮打扮!”
“我现在终于可以恢复男子之身了吗?”美女掀起头上的帽子,赫然竟是花木兰。
“王大刀,以后不要再让我扮演女人。让男子汉忍耐女人的脂粉气,真是很过分的事情!”木兰故意装出忿忿不平的样子,确也让军主产生了一种不好意思的表情来。
他语焉不详地说了两句给自己开脱的话:“谁让全队里就你最瘦小,跟女人一样瘦小。不由你来扮,难道还让他来不成?”
他手指着业已褪去胡服,露出本来面目的巨人麦铁杖,又不顾木兰的怒视,提高嗓音辩解起来:“谁让贺若大人命令我们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地拿下采石矶呢?实在生气的话,你不是认识晋王吗?可以直接控告他!”
“要告,我也只会告你!”
木兰的口气随着手上捆绑徐子建的动作而一紧,使得俘虏立刻现出呲牙咧嘴的难看表情。但迫于大刀在喉,他连哼哼一声都不敢。
“那请记住我的名字——王君廓!否则晋王会搞不清王大刀是什么人的!”随即,军主又补了一句令木兰为之气结的话,“你捏着嗓子学起女人说话来,倒也惟妙惟肖得很!”
木兰眉头一皱,正待反唇相讥,舱房门外伸进一个脑袋,上面生满了栗色卷发,“差不多就和好吧!岸上的都被兄弟们解决了,就等你们下令啦!”
“这笔帐先欠着!”木兰勒好了俘虏最后一个死结,然后白了王君廓一眼,就抢先走出舱外,迎着扑面而来死酸涩雾气上了岸。在这个时候,她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与杨广和麦铁杖一起跳下山谷的情景。
那天,她完全失去了知觉,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一间农户家的床上。直到杨广出现,她才了解到自己正躺来到了麦铁杖的家中。
“看来没什么大碍呢!”诊过木兰的脉息,杨广眉头舒展开来,微笑着说。
“看来又给别人添麻烦了,我可真没用。”
木兰懊恼地坐起来,想下床,却被杨广拦住了。接下来说出话,却象个焦雷般劈中了木兰,使她一阵阵发蒙。
“既然身为女人,就不要太逞强。”
“你……你……你……”
“我的诊脉本事还不错吧?”
木兰在被窝里用手摸了摸腰带,发现没松开,身体也无任何异样,这才长出了一口气。随即,脑子里又闪出一个怪念头来——也许是我太丑了,所以他没兴趣……啊,又胡思乱想了。她红着脸,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些微小的举动都未能逃过杨广的眼睛,但他只是淡然一笑,就改变了话题。
“快帮我劝劝麦铁杖那傻小子吧,也许他会听你的话。”
“劝什么呢?”木兰睁大了眼睛问。
“我也是被他急糊涂了。”杨广一拍脑们,笑道,“我看他天生神力,又会武艺,是难得的人才,不该埋没荒野。想让他加入晓果军,替朝廷效力。”
“这样啊……”木兰沉吟着,“连殿下都无法说服的人,我只怕……”
“这里又不是朝堂,殿下的身份完全没有意义。所以还是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那……我就试试吧。”
“多谢,我这就去把他叫来。”
不一会,门开了,进来的却不是麦铁杖,而是一位瘦小的妇人,年约五十出头,左足微跛,因此手扶着藜杖。不等木兰询问,她先报出了自己的身份,“妾身是麦铁杖的母亲”。
“我知道,您舍不得……”
“不,姑娘你误会了。”麦母微微摇头,“恰恰相反,妾身非常希望铁杖能跟着晋王出世。”
对着满脸诧异的木兰,麦母缓缓说道:“古人说,知子莫若母。铁杖是妾身的儿子,他的本事和心思,妾身怎能不知呢?他那一身天赋异才又怎能因妾身而埋没呢?谁家父母不盼着自己的孩儿有出息,何况遇到晋王这样的贵人主动邀请,妾身若再不答应,岂非误了我儿终身。”
“那铁杖大哥的自己……”
“这孩子纯孝,我说话他会听的。只是有一件事情我却不放心,所以必须向姑娘你陈明。”
“您有话就尽管说吧。”
“妾身虽然不通风鉴相人之术,但也粗读过几篇文章。晋王的风度固然有龙凤之姿,大贵之相,但总是觉得某个地方不甚对劲。可惜妾身当年带着身孕从始兴老家避乱出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出来。在深山住了几十年,过去读的一点书也忘记得差不多了,是以无法说清什么。”
“晋王是好人,又爱惜人才,不会亏待铁杖大哥的。您老请放心吧。”木兰安慰道。
“不!”麦母坚定地说道,“我希望他能跟着姑娘。”
“跟着我?”木兰愕然。
“对!姑娘面目慈和,可见心地纯良。额角宽阔,应是福泽深厚之人。铁杖是个直心眼的孩子,让他跟着你,妾身才能彻底放心。”
木兰低头想了想,这才抬起头来说道:“老人家,我的生命是晋王给予的,今后将竭尽全力守护殿下。如果铁杖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