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逐忽然有了预感,自己未来几十年生命里,大概也要和面前这个男人一样,对所有被塑月皇族的剽悍惊悚到的人们说,家风如此,请见谅。
这是多么让人掩面悲泣的人生啊……
在这一刻,还处在二(十)六年华一朵花水嫩嫩的平王殿下,就早衰的觉得,他的人生真是到了塑月之后就没啥好指望的了啊……
又寒暄了一阵,帝君微笑微笑再微笑,然后那微笑下散发出的警告好歹让叶家的另外两位直系收敛了些,喝过一杯茶,帝君起身,笑看向萧逐,道:“平王和我一起走走,如何?”
萧逐连忙起身微躬道:“全听帝君吩咐。”
叶兰心也站起来,和叶询摆摆手,说了一句那我也去玩了,就跟着萧逐和帝君一起向另外一边的出口而去。
知道她要去见海棠,萧逐只略看了她一眼,收到叶兰心抛回来的活似眼睛抽筋的媚眼一枚,浑身恶寒的赶紧走开了。
永茂帝君一直都笑眯眯的,萧逐又从来不是个多话的人,就默默跟在帝君身后溜达,走了半天,面前还是曲曲扰扰的路,萧逐也不得不惊叹于这个冰火洞占地之广大。
老是不说话也不是个事儿啊,萧逐憋了一会儿,开口,说了一句:“冰火洞真是曲折迷离,很容易就迷路呢,帝君能把路线记得这样牢,实在了不起。”
前面走得异常坚定一点迟疑都没有的永茂帝君听了,也没回头,只是点点头,“嗯,确实是,我也是第一次来,没想到真的这么大。我一个转弯都没记住。”
听了这话萧逐脚下不知怎的一滑,差点就摔地上,看着前面还施施然走得气定神闲的背影,沉默了一会儿小心问道:“……那……要是迷路了怎么办?”
帝君一点儿不急,笑吟吟满不在乎的答道:“没事儿,安王要是发现我们一两天都没走回去,应该会回来找我们的。”
“……”这就是所谓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么,啊不,是他太肤浅了,刚才居然还觉得也许永茂帝君是不一样的,现在看来,分明是蛇鼠一窝……不,不对,这样岂不把他自己也骂进去了?对了,他是出淤泥而不染!嗯!没错!
坚定了关于自己是正常人的信念,萧逐无奈的跟上了永茂帝君迷路而悠闲果断的脚步……
怕啥,不就一两天么,他习武之人抗得住!
两人一路迷路前行,走着走着,前面没路了,只有一扇门,按照一般理解,应该转头向后走,但是很明显,永茂帝君是不走回头路的典范,勇往直前的一爪子就把门推开,那义无反顾毫不犹豫,看得萧逐心里陡然起了一层感想:这面前要是一堵墙,帝君大人也会照样一爪子拍开,接着往前走吧?
门吱呀一声洞开,内里极是宽敞,触目所及,墙壁上和靠墙的地上摆满了兵器架子,各种叫得出名字和叫不出名字的兵器,中间一大块空地,看起来是个小型的室内武场。
帝君看到屋里东西,楞了一下,随即轻轻一笑,信步走了过去,到了一个武架面前,足尖一点,只看武架一震,最上方两柄长剑震出,堪堪落在帝君掌心。
这一下干净利落,萧逐也另眼相看,想起刚才和帝君行走对谈时候,虽然姿态沉稳,他却没看出来帝君身怀武功,现在看来,却原来是永茂帝君已到了返朴归真的程度,不可小觑。
帝君掂了掂手里长剑,随手丢了一把给萧逐,只听仓啷一声,帝君长剑出鞘,雪亮锋刃指着对面萧逐,轻轻一笑,“好歹在和陛下成婚之前也当过将军的,看到这些东西不免技痒,平王要不要陪我活动一下筋骨?”
这……这问题有点难办……
永茂帝君武功虽高,但是跟萧逐相比还是犹有差距,你说这要是赢了他,好歹是自己公公……呸呸,是自己老丈人,面子上不好过,要是输了吧,他好歹是现在东陆第一高手,这明显太造假了,没得说,只好应付上几百个会合,让自己赢得艰难一点好了。
萧逐接过剑,摆了一个晚辈见长辈的起手式,道了一声承让,帝君轻笑,“不用这么严肃嘛,哪,平王要是赢了,我就给平王一份彩头如何?”
我可以说,你们叶家的彩头我一点儿都不想要吗?虽然心里这么想着,萧逐面子上还是一笑,轻轻颔首,手腕一抖,挽出三朵剑花,正是向长辈请求指点的剑招。
帝君看到这一手剑法,眼里精光微动,脸上却依旧悠闲含笑,长锋轻划一个半弧,一声金铁交鸣,两人手中长剑同时震动,却没有真气激荡,原来两人这一剑上,都没有贯注内力。
狡猾的小子。帝君看着一剑刺来的萧逐,心里暗笑。
刚才若是自己剑上带了内力,震飞他的长剑,萧逐就可以借坡下驴,顾全双方面子了。
啊,自己的女儿找到这样一个男人嫁,似乎也是很不错的事情。
帝君一心二用,手下剑招却丝毫不见松懈,逼得萧逐也只能认真应对,两人走了快一百个回合时,帝君忽然回手撤身,随手一抛,长剑落入武架,他轻笑出声,拍拍手,“好了好了,给老人家留一点面子,别真让我输得太惨。“
萧逐听得心中一凛,立刻躬身,刚要说话,却被永茂帝君挥挥手,制止了。
帝君负手而立,环视这间武室,过了片刻,轻轻一笑,换了个话题,“平王,你觉得这冰火洞里的墙壁,像不像琉璃?”
这冰火洞里墙壁宛如天冰蕴火,象极了琉璃,萧逐点点头,帝君看了他片刻,忽然非常温柔的笑了起来。
“在我这个做父亲的看来,我的女儿也很象这琉璃呢……”
“……”好吧,琉璃清澈,如果说对自己的欲望非常坦白也算的话,那么叶兰心确实满象琉璃的。
——此时的萧逐并不知道,永茂帝君所说的琉璃,并不是清澈通透,心无尘埃,而是无爱无识,离于忧怖。
说道自己的女儿,帝君脸上泛起了淡淡笑意,但是随即,他眼里流过一线奇妙的感伤,他向前几步,走到萧逐身前,看着向自己礼貌颔首的青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慢慢笑道:“我那个女儿呢,是比较……呃,出格了一点儿。我呢,从她出生开始,就没尽过父亲的义务,虽然对你不公平,但是为人父者,还是希望你能让兰心幸福。因为这么多年……”说到这里,帝君顿了顿,眼神里奇妙的感伤慢慢盈了出来,过了片刻,才开口说道:“你对那孩子而言,是唯一特殊的人……所以,请无论如何,别让她不幸。”
那是,一个父亲对即将娶走自己女儿的男子的托付。
他在拜托,希望自己能照顾好他唯一的女儿,让她幸福。
他的父亲去世得早,他从未曾好好孝顺过生育自己的人,现在,听到这个塑月帝国最尊贵的男人这样对他拜托,心里就油然而生了一股微微酸楚的暖意,他低头,答了一声,“是的,我会尽量让储君一生安乐无忧。”
“还有你自己也不要忘记。”帝君温和的声音从他头顶上方落下,男人覆在他肩膀上的力道温和的加重,有一种让人安稳的力量,“你也要幸福啊,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情,不可能只有一个人幸福,只有你们两个人一起幸福,我的女儿才会幸福。嗯?”
那是……父亲一般的感觉。
如果自己的父亲还活着的话,大概也是这样吧?
萧逐没有说话,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笑容温雅的中年男子,深深的,用力的点头。
“好孩子。”帝君笑道,然后一击掌,“对了,说到给你的彩头,就是这个。”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锦囊,递给萧逐,示意他打开看,萧逐看去,里面是一个印玺和一叠地契,他不明白的抬头看了一眼帝君,帝君微笑,“陛下划给你的汤沐邑是兰心的封地对吧?你是肯定不会用的,这是我一半的汤沐邑,你好歹也是塑月帝国储君的丈夫,总要有自己的一份财产,若真到了你需要赏赐下官的时候,拿的是铸着大越徽号的银锭,岂不也让我塑月没面子?”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拒绝下去也矫情,萧逐郑重收好锦囊,向帝君行礼,被帝君拍了拍肩膀,然后帝君就若无其事的迈着果断的步子向门外走去,“来来来,让我们继续走走看,看到底能通到哪里吧~”
刚才打了一场,体力说不定不够挺上一两天也难说……虽然转着这样的念头,但依然只能跟随的萧逐,认命的跟在帝君身后,迈出了步伐……
然后幸好,他们在晚饭之前摸了回去。
幸好幸好,肚子没叽叽咕咕的叫啊……
章五十五 尽是前缘(上)
第二十三章 尽是前缘
杜笑儿是个怎么样的女人呢?
在慢悠悠晃晃荡荡朝杜笑儿所在的地方走去的时候,叶兰心一直在思考这个严肃的问题。
就萧逐这一路上的弱女保护态度看来,那应该是一个小白花一般纤弱的女子吧。
不过,也说不定是个出乎意料性格彪悍,宛如武则天再世的女人——毕竟萧逐那种从外表到内在都很极品的男人说甩就甩说抽就抽,又能把德熙帝那只阴险狡诈的皇帝迷的七晕八素,实在是不简单啊。
在心里转着有的没的,叶兰心信步来到了杜笑儿所居住的区域之前。
杜笑儿是德熙帝最宠爱的妃子,虽然现在不在宫内,但是为了避嫌起见,她住的地方是在冰火洞里的最深处,平常往来,都是靠她带来的一个侍女,她一路走来,私下打听了冰火洞里几个伺候叶询的下人,对这位异国来的昭仪娘娘都一问三不知。
结果就是,当她站在杜笑儿房门前的时候,她很难得的用了一会儿功夫思考自己该说什么。
塑月储君叶兰心推演能力当世无双,但是,正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等她终于把各种可能都推演完毕之后,手刚贴上门打算推开的一瞬间,她只觉得掌心一震,眼前那扇木门就眼睁睁的朝她砸了下来——
啊咧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