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说,我想干什么呢?嗯?我的殿下。”
他要杀了那个幼小的,正在取代元让的皇子。
多么简单,那个五岁的孩子死了,就什么都回归原位了,不是吗?
他笑看那个因为太过惊慌恐惧,整个身体蜷成一团的娇小孩子,觉得打从心底愉快。
啊啊,让面前这个几乎可算是他抚养长大的孩子,让她和自己一样,酌饮着亲人的鲜血,活下去, 让她和自己一样污秽。
光是这么想,就觉得甜美的电流从头顶流泻而过。
向她行礼,符桓转身离开。
他一定会让她堕落,到他的身边。
坐上马车,按着因为太过兴奋而开始疼痛的额角,符桓低低的,神经质的笑起来。
现在想想,说起来,那个小小的皇子,他还真不得不杀呢。
就政治层面看来,他和元让从小亲厚,肯定早被划在了元让党里,从元让母亲的角度看来,他很有可能知道元让是女性这个秘密,贵妃娘娘心狠手辣和他的母亲仿佛,随手灭了他这个有可能知情的人简直是一定的。
那么,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利益着想,最直接的方法就是直接除掉那个小皇子,这样就什么都好。
然后,元让会怎么样呢?
今天会面就能看出,那个孩子成熟了的只有外表而已,内心依然是三年前那个会为了保护母亲,而不惜毁掉母亲谋杀自己的证据的孩子。
她……还对自己的母亲存有幻想吧。
所以,她的行为还真不好判断呢……
自己若真的要杀了那小皇子,她会怎样?
会阻止?会袖手旁观?还是终于想到那孩子对自己的威胁,帮他杀人?
想到这里,。车里的符桓不禁轻笑起来、
真是……让人期待呢。
他便带着这样诡异的笑容,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这是他三年以来第一次回符家,结果他一下马车人就楞了一下,只见面前整个符府中门洞开,灯花连绵,照得好一派仙家福地仿佛。
门前,他的母亲朝服正装,率着一干家人,恭恭敬敬立在门口,看到他来,盈盈下拜,迎他回来。
——这样一瞬,他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已经是这荣阳名门符家唯一的主人了。
按照荣阳规矩,他现在已是家主,即便是他亲生的母亲,也不过是他的庶母,对他要执长辈之妾见家主礼。
然后在他母亲的身边,有一个明艳照人的少女,和他生了一张相似的脸,却眉目间隐隐泛着傲气,俨然以符家正嫡自居。
于是他在心里冷笑,嘲笑她的无知,表面上却愈加温和,直让小小少女红了一张玉面娇颜。
走入了大门,他放眼望去,这一大片雕梁画栋,朱栏玉砌锦绣堆成,都是他的了,连同里面的所有人所有事物,都归他支配所有。
他要他们死,他们就要死。的
符桓不禁笑了起来,他本就生得芙蓉面碧绿眼,此时已是接近凌晨,烛火斑斓,便越发渗出一种怨毒的美来。
其实想谋杀一个皇子,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尤其那个皇子又是被他富有权势的父亲和母亲所深深保护着的情况下。
但是,要杀一个小孩子,却也是简单的。
符家能以荣阳第一名门荣华富贵这么多年,就有他的道理存在,他正式接掌符家之后,才了解到符家是怎样的权势熏天。
每一代的符家家主都着意培养宫中的势力,皇帝最近新宠哪个妃子?谁家皇子公主颇得宠爱?这些消息就从拎着鸟笼子串茶馆的太监嘴里流落而出,看似不经意,却足以左右一个豪门世家的兴衰成败。
这些秘密都被符家不动声色的得知,然后,反过来利用,例如不愿意让她得宠的妃子或者出生了之后对符家不利的孩子,都可以轻松的扼杀。
他现在,就要以符家家主的身份,亲身体验一次这个流动在帝国黑暗之中的力量了。
他小心的,不动声色的拣选着最合适的机会。
时间静静的过去,皇子越来越茁壮,而他的元让越来越虚弱。
他经常去找元让,几天一次,然后看着那个苍白羸弱的孩子一次比一次挣扎在生死线上。
符桓发现,自己几乎是愉悦的看着元让挣扎猜测他的意图,试探他对自己的弟弟到底想怎么样。
真让人愉快。
元让的精神和肉体,都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崩溃。
他感到无比的快意。
不过悦乐也总要有个界限,总不能让元让就这么真的死了。
他不动声色的寻找时机,终于在过了一年的秋狩时节,得到了绝妙的机会。
帝王秋狩,带去了元让的母亲——她怎么敢不去,她当年就是在某一年的帝王秋狩,因为宠妃卧病,无法随行,才容得她一笑百媚,六宫无色,这样历史,她怎能允许重演。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出了宫,那病弱的元让便迁回宫里,带到自己在宫里的住所,日日夜夜守着自己幼小的弟弟。
那孩子六岁了,话音里犹自奶声奶气,长得跟元让十分相似,只是健康得多,已懂得拽着“皇兄”的衣袖满地乱跑,跌倒了也不哭,一骨碌爬起来,撒娇的蹭到元让怀里,让她怜惜疼爱的擦去脸上污泥。
元让凝视那孩子的眼神,柔软美好得让人憎恨。
那一日里,她在水榭乘凉,小小的孩子睡在她膝头,符桓前来探望,走近她,看到她戒备的抱紧弟弟,不禁迷人的笑起来。
“呀呀,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在这里杀了他。”符桓笑道,伸手饶有兴趣的抚摸小皇子柔软的头发,却被元让打开,他手腕反转,握住了她纤细的腕子,然后,慢慢举高,凑到唇边,碧绿眼眸里一线似笑非笑。
“其实现在是好机会哟~周围什么人都没有,把他丢下去就好,这么小的身子,说不定就会被鲤鱼啃光呢。”
这样一句话让元让恐怖而愤怒,她双臂微微有些发抖,一双因为过于消瘦而在苍白面容上显得格外大的眼睛,死死的瞪着面前的男人。
啊啊~好眼神,他相信,如果他真的对她怀里的孩子做什么,她会扑过来咬死他的。
于是符桓微笑着推开,不给她压迫感,看她放松了精神,声音柔和低沉:“……你怕的吧?”
“……我怕什么?”抱紧熟睡的孩子,她倔强的说。
“怕死啊。你不想死吧,但是你现在却明知道自己不得不死,你怕的吧?”
“……”元让没有说话。
符桓却柔和的笑起来。“然后……你认为自己真的爱那个孩子么?嗯?元让,你真的爱他吗?他的存在夺走了你的一切,元让,你不爱他。”
他看着那个如遭雷击抬起头的孩子,笑得越发温柔甜美。
“你恨他的,元让,你不愿意承认而已。你想过的,只要他死了就好了,对不对?不止一次,你这样想过。”
“你比这世上任何人都应该恨他,你有这个权力。”
“所以,元让,你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说完,根本不用他回答,符桓翩然而去,只留下水榭之中抱着自己弟弟的元让。
她只觉得浑身发冷。
她想过么?如果没有这个弟弟就好了?
她想过么?
她想过。
当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温柔的笑着,慢慢的掐住了睡在她膝盖上,小小的弟弟的颈子。
元让能感觉到自己在用力,用力到可以把那小小的头颅扭断。
孩子仿佛睡着了一样没有察觉,然后慢慢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水淹没了她,一点的没过头顶。
水从口腔鼻子耳朵涌进来,她松开了手,手下小小的身体一下就不见了。
梦到这里结束了,她被吓得坐了起来,才发现窗外的天光是蒙蒙一线。
她已经汗透重衣。
幸好是梦……
她略有失神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发现自己在不断的颤抖着。
然后,窗户忽然传来一声极其尖锐,惊恐的惨叫——
一刹那,她知道,有什么不可逆转的事情发生 。
胭脂鸩(下二)
朦胧的晨光里,她幼小的弟弟那柔软的身体漂浮在还有残败莲花的池塘上。
她看着这一幕,无法抑制手掌的颤抖——那上面还有梦里勒紧那孩子颈项的触感。
她忽而有种错觉,是她亲手把那孩子推入死境。
她呆呆的看着这一切,连有人走到她身后都无法察觉。
然后,她听到符桓的声音极轻的在头顶响起;“那,元让,你和我都是凶手,谁也跑不掉。”
是的,她和他皆是凶手。
转头,她看向符桓,一瞬间,符桓以为她会杀掉自己,却不料看到她对他露出了一个惨白然而坚强的笑容。
“是的,你和我都是凶手,但是,符桓,我不会堕落到你身边的,永远不会。”
那一瞬间,符桓忽然有了冲动。
他想杀了她。
但是他没有,他冷笑,然后走开。
这也是他第一次以符家之主名义命令杀人。
在战场上他手刃了那样多的人,乱军之中冲杀过来,却没有这一次杀人来得更惊心动魄——以权力杀人,滴血不染,却让他有一种别样的快感。
原来,这就是权力的味道。
坐在车里,打算先去内阁那边和一群老朽商量一下皇子治丧事宜,想到这里,他看着自己修长白皙的指头,忽然轻轻一笑。
啊,没有罪恶感呢。
不由得又想起元让,他唇角微勾:没关系,他会努力,让她……堕落到连地狱都无法存留。
他和薛尚书家女儿的婚礼本定在这个秋季,但是因为皇子夭折,便生生推后了。
皇帝和贵妃闻讯从猎场赶回来,已是十月。
这个皇子最受宠爱,才这么丁点大就封了亲王,贵妃哭得死去活来,皇帝也一下苍老了十几岁。
这个夭折的孩子被赐予了恭悼太子的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