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存者- 第48部分

　　就在这时他身边有人大喊：小心！五连指导员挥着砍刀砍倒了一个企图偷袭小天津的越军。小天津一个激灵，赶紧爬了起来，投入了他人生中最辉煌的搏杀，以军人的名义。

　　
　　在法卡山上五号阵地这个方圆不到一平方公里的面积上，在晨曦中，中越两军将士展开了最原始状态的搏杀，鲜血、肉渣不时从某个肉体中随着尖刀迸溅出来，迸溅在这片焦土上。许多厮杀者一对一的在相互扼杀中同时死去。

　　这是捍卫国家尊严的搏杀，我军也是，越军也是。谁都不肯退后一步，谁都宁愿死去。

　　五连指导员手中的砍刀砍在了一个越军的脑壳上，一时之间竟拔不出。就在那一霎那，另一个越军的匕首刺入了他的后心，他痛苦的回身，硬把那个偷袭他的越军活活掐死，直到自己停止呼吸。。。。。。

　　最后保卫五号阵地的七班战士全体殉国，只有小天津最后准备与越军同归于尽的时候等来了支援的五连副连长。

　　同样壮烈的还有守卫四号阵地的八班将士，除了一人昏迷其他人均殉国。

　　三号阵地上还剩下五连长一个人。

　　当五连副连长和六连刘副连长带着二排一排士兵到达三号阵地时，又一拨越军从三个方向同时攻来。

　　五连副连长带领着战士们几乎重演了七班八班的壮举，两个排的士兵很快被越军整连整连的进攻和不时地重型炮击消耗殆尽，当张晓军带领小山东他们爬上法卡山主峰时，他们仅剩七人——算上那个昏迷的战士，事实上一共还有八个人。

第十二章　法卡山　第六节　最后一枪
张晓军重新调整兵力部署，严密组织火力，迎击敌人进攻。

　　不久越军又攻击了。他们仗着人多，撂倒一批又冲上来一批，象蝗虫一样向三号阵地扑来。

　　张晓军想，用炮火歼灭！

　　他赶紧通过步话机向营长报告：请求炮兵向我三号阵地前沿和四号、五号阵地开炮！

　　营长吼：你不要命了！不行，太近了！

　　张晓军也吼：再不开炮，敌人就冲到我们面前了，也是个死！快开炮！马上开炮！

　　营长终于下了决心。

　　轰！我军的炮兵终于发言了，炮弹象雨点一样落在敌群中，而我军将士毫发无损，张晓军和战士们高兴的大叫：打得好！炮兵万岁！

　　敌人被炮火炸得死伤过半，张晓军趁机带领小山东向四号阵地发起进攻，把盘踞在四号阵地上不足两个小时的越军消灭了，四号阵地夺了回来。

　　很快，敌人的炮火开始向我三号、四号阵地轰炸。

　　山上没有任何工事了，所有人完全暴露在敌火力之下，同时五号阵地上的越军为保住最后的堡垒，也向我军扫射。

　　大家都趴在弹坑里，任凭炮弹在周围肆无忌惮的爆炸，一点也不能抬头。

　　张晓军想，我不会就这样挂了吧。这是他参战以来第一次担心自己的生命，他不怕死，他只是担心他死了法卡山阵地没有人领导。每个战士都是英勇无敌的，但是让他们指挥整个战斗，还嫩点。张晓军想，我不能死，我不死，他们才不会死，阵地才不会丢。

　　就在这时，一枚延时炮弹钻进张晓军附近的地下，小山东喊：连长，快躲开！但是晚了，那发炮弹从地下突然爆炸，把张晓军掀翻进焦土里面。

　　连长！小山东不顾炮火扑过去，掏出军用锹就挖焦土，又想，不行，会伤到小张班长！他用手挖。厚厚的土层好像挖不尽似的，一把一把，一捧一捧，就是看不见张晓军的身影。

　　其它炮弹坑里的战士们也准备向这边过来支援，小山东说，你们带在原地隐蔽！

　　他用双手使劲扒着土，十根手指头很快鲜血淋漓、皮肉模糊，小山东却好像没有痛觉。

　　终于张晓军的军装赫然出现在焦土里，小山东赶紧继续挖，把张晓军扒了出来。

　　张晓军脸色苍白，牙关紧闭，小山东赶紧掰开张晓军的牙，俯下身去，给张晓军做人工呼吸。张晓军喉咙里的呼噜一下，睁开了眼睛，看见小山东正在给他做人工呼吸，把他拨拉一边：好了好了，没见我活过来了？使劲的咳嗽几声，吐出一口土渣。　

　　小山东含着泪说，吓死我了。

　　张晓军说，我不会轻易死的，算我欠你一条命。

　　就在这时，又几发炮弹在他们不远处爆炸，俩人伏在坑里，炸起的焦土哗啦啦的该在他俩身上。

　　当张晓军再次抬起头来时，他笑了，他发现小山东身后有一片绿洲，在一片狼藉的焦土间竟然有一块四五米见方的地皮还长着绿油油的青草！

　　那一定是越军的大炮打不到的地方。他对小山东说。

　　小山东说，太好了。

　　张晓军喊：大家都到这边来！

　　他和小山东先匍匐过去，的确，越军的炮弹打不过来，但是这个地方面对五号阵地上敞开，只要五号阵地上的敌人发现大家，随便扫过来一梭子弹，大家都无一幸免。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五号阵地夺回来。

　　五号阵地上的越军大约三倍于我军，张晓军一行加上五连剩余的那七个兵才二十多个。而且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激战，又刚刚经历了炮击，有几个已经负伤，其余的战士也都精疲力尽。并且敌人的炮火封锁使我军增援部队上不来。

　　如果发起进攻，必将付出巨大的代价。

　　怎么办？

　　张晓军看着他的兵，这些兵，跟他在一起时间最长的就是小山东了，从扣马山战役到现在，小山东就象另一个他，默默的跟着他。还有郑方他们，也都是谅山战役以来的老兵了，跟他时间最短的也有半年了。

　　他们都望着张晓军，眼神坚定，等他下命令。张晓军沉默了。他不舍得，但是不得不舍得。五连八班全体将士的遗体都在五号阵地上等着他。

　　他心一横，哑着嗓子说，兄弟们，记住，我们是在一起的。

　　大家都使劲的点点头——在一起意味着：一起进，一起退，活着在一起，死了也要在一起。

　　张晓军说，做好战斗准备！

　　张晓军吩咐小山东和郑方带着半个班从左右两侧向敌人包抄，他自己带着其余人员从正面压过去，三股力量仿佛三把尖刀扎进了敌群的心脏，立刻瓦解了敌人的意志，我军立刻趁机挺着冲锋枪开火，越军想撤退都没有方向，大多数越军都已经被杀死或者逃跑，只有最后那几个敌人还在顽抗，他们的高射机枪还在喷射。小山东等人伏在五号阵地与三号阵地地结合部，被压制的抬不起头来。

　　张晓军喊：消灭火力点！

　　小山东扔出个手榴弹，抬手的那一瞬间，胳膊受伤了。

　　就在这时，小天津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面匍匐过来，撕开小山东的急救包要给小山东包扎伤口，那把黑色的刺刀在腰里别着。

　　小山东喊：快闪开！

　　小天津也喊：你下去吧！

　　小山东喊：我没事。但是右手胳膊抬不起来了。

　　小天津喊：不包扎好你的胳膊就别要了！

　　刚说完，他嘴里忽然吐出了血沫，原来他早就受了重伤。

　　小山东含着泪大喊：滚！　

　　小天津笑着说：我反正就不行了，让我最后再当一次卫生兵吧。

　　小山东咬着牙喊：你混蛋！

　　说话间，小天津已经给他包好了。

　　这时，敌人的高射机枪手突然发疯了，他站了起来，把高射机枪当冲锋枪使用！眼看几个战士被击中，火力横扫过来，小天津一下子扑到小山东身上，机枪在他身上留下几个致命的弹孔。

　　小山东掰着小天津清秀如女孩子的脸，给他擦着血沫，使劲的呼唤小天津的名字，但是小天津闭着眼睛，最终没再回答。

　　小山东恼了，他哭喊着，用一只胳膊举起了冲锋枪，瞄着那个高射机枪手开火。

　　其实不止一个人瞄准了那个自杀式射击的越军，他身上被打成了筛子，痛苦的倒下了。其它敌人也全部歼灭。

　　张晓军正捂着腰——他腰部严重扭伤，在用步话机给营长报告：我们已经把法卡山再次争夺了回来！

　　小山东从小天津腰里抽出了那把刺刀。这是一把普通的刺刀，一个普通军人使用过的，经过血与火洗礼的普通刺刀。他默默的把刺刀别进了自己的腰带中。抬头望望法卡山顶，法卡山山上尸体摞着尸体，焦土都染成了红色，尘烟滚滚，一片地狱景象。

　　小山东心想，但愿我打的是最后一枪。

　　二十年后，小山东作为法卡山老兵特准登上了法卡山。他沿着一条只能容一人走过的羊肠小道——两边都是雷区，再次登上了那座萦绕着近二百战友英灵的主峰。法卡山主峰上郁郁葱葱，鲜艳的绿树覆盖着整座山，丝毫看不到当年惨烈的战争痕迹。他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但愿法卡山一直这样下去，这样才是座山，而不是一座巨大的坟茔。他在山上烧了整整一麻袋的纸钱，长长的跪在山上，洒光了整整两瓶茅台。他放声大哭，苍老的哭声仿佛哀狼的夜嚎，在群山间孤零零的回荡。年轻的边防战士潸然落泪，他扶起老迈的小山东：保重，老兵。

第十三章　分离　第一节　幸福时光
从81年的5月5日到6月7日，越军与我在法卡山地区进行了5次规模较大的战斗，在战斗中，越军处於仰攻的不利态势，在5月10日与5月16日的鏖战中伤亡惨重，死者中最高军阶为上尉营长阮光世。誓言报复的越军曾打算另选一处突破口，力图消灭我一部分，挽回面子。当时越军的目标就是步兵395团八连所在的板绢村外一个叫“浦炮台”的高地。但其后行动取消。此后，法卡山地区再无发生大规模的战斗，战区基本沉寂下来。在1984年4月28日，我云南地区发动对老山地区的收复战，在法卡山，越军为配合云南战线，向我法卡山阵地发射炮弹数千发，但没有采取其他军事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