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九的那一年春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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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九的那一年春季-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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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营的干部战士们伫立在路边,浑身溅满雨水和泥浆,默默地望着载着烈士遗体的卡车向祖国的方向渐渐地驶远,直到车队的车灯渐渐地消逝在雨夜的黑暗中,大家才返回河对岸开始推我们自己的车辆。

十六、
清晨,我们追上了兄弟部队的一支后勤车队。

  夜雨初停,空气清爽,树叶上不时有晶莹的雨珠滑落,山上不知名的鸟儿在鸣叫。营长命令就地休息,战士们经一夜的劳作和跋涉都很疲倦了,大家都在抓紧时间休息和方便。

  营长指着军用地图对鲁连长和我们几个干部说:“离国境不远了,再往前几公里就可赶上咱们师的后卫部队。让战士们休息一下,十分钟后出发。”

  说完大家正准备解散,这时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鲁连长正要问发生了什么事儿,通讯员小武就跑了过来,并带回来一个人。那人穿着我军制服但衣冠不整,没带军帽,头上的绷带散开了一半,一付狼狈的样子,但从其上衣的四个口袋可以辨别出是个军官。

  “这是我们营长。有什么事你就跟我们营长说吧。”小武对那人说。

  “首长。”那人疾步上前,一手抓住营长的手臂,急切地说。“首长,你们是由X号公路过来的吧?”

  营长看着他,皱着眉头,没有回答。

  那人又说:“我是XX军工兵营一连指导员XXX。你们一路过来有没有遇见我们连?”

  当得到否定的答复后,这个指导员很失望,象祥林嫂一样不停地自言自语:“不会的,按计划应该早就到这儿啦。难道……”

  念叨到这里,那个指导员突然一头跪倒在我们营长面前,把我们一下子都搞懵了。

  “首长,我们连一定是被敌人围住出不来了,请你们无论如何要救救他们呀。”

  ……

  原来他们这个工兵连奉命在XX一线,待我军后卫部队的车队全部通过后炸毁沿线的全部隧道、桥梁和涵洞,以破坏和迟滞越军的反扑。随着我军部队的逐渐后撤以及越军小股部队骚扰的加剧,这个指导员越来越感到害怕,他害怕被反扑的越军截断后路,害怕再也回不去,再也见不到他的老婆孩子了。所以,借着被爆破炸起的石片划破头部的机会,这个整天教导战士们轻伤不下火线的指导员就乘机带着一点儿算不上什么的轻伤搭乘过路兄弟部队的车辆跑掉了。

  跑到这儿后,不知道是良心发现还是怕被军事法庭审判,他后怕了,不敢再往回走了,守在这儿向经过的部队打听他的连队。

  “你起来。”营长冷冷地对那个指导员说。“我会将你的询问向上级反映,让上级查明你们连的情况。”

  营长随后在电台中把情况向团部反映,团部同时转达师、军两级传来的敌情通报,敌人反扑的速度比预计的要快,其以特工部队为先导,配合在我占领地域内残留的敌人,疯狂地企图拖住并包围我部分后卫部队,兄弟部队已经有部分断后部队遭受一定程度的损失。团部命令我们立即出发,赶赴预定地域和师后卫部队会合,撤回国内,同时保持电台处于开机状态,注意接收失去联络的工兵连队的呼叫,并随时报告团部。这是因为当时我军连级以下战斗单位装备的电台只有五瓦,在越北的山地中通讯距离有限。

  再次出发后没多久,车队沿公路爬上一座高山时,电台“哧哧”的电流干扰中夹杂着一个急促的声音:

  “工兵营一连呼叫指挥部,听到请回答。”

  “有人听到吗?听到请回答,我是XX军工兵营的。”

  ……

  营长命令我们的报话员要求对方报出部队番号和联络代码,以及部队首长姓名。对方显然是因接到回复而异常兴奋,语调都激动的有点儿变调。

  对方报出了部队番号,联络代码,以及部队首长的姓名,经核查确实是失去联络的工兵连。

  他们完成爆破和转运任务后,昨天中午开始出发,按预定方案沿X号公路北撤。但出发后不久即遭遇小股敌人骚扰,以致行动迟缓,走走停停,黄昏时分也没离开5号地区。天黑后遇敌阻击而且公路的桥梁也被敌人破坏,连长于是决定由一条叉路绕行,但不知道是地图的原因还是人为的错误,绕了半个晚上也没绕出去。

  后半夜再次遇敌伏击,连长搭乘的首车被击毁,连长当场牺牲,前方道路被山上坍塌的泥石方填塞。副连长组织战士强行抢通道路时被敌人机枪击中,重伤昏迷。目前连队被困在山间的一条简易公路上,由一位姓杨的排长代理指挥连队。

  由于前后道路都被阻塞,敌人由山上向车队射击,部队进退不得。连队里没有人能完整地看懂作战地图,更遑论用XX法判别地图和实际的差别了,他们根本搞不懂到底具体在什么位置,只知道被围在一条山沟里,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连队已经损失三分之一的车辆和近五分之一的人员,急待救援。

  末了,这个排长亲自对着话筒哽咽着说: “目前我们前后的道路均被敌人炸毁填塞,我们已无路可走。首长,我们已经呼叫了半个晚上了,您是我们接通的唯一一支部队,首长您可一定要救救我们这百多号战士呀。”

  军队基层干部竟然看不懂作战地图,这在今天听起来有点儿不可思议,但在当时那个年代确是确确实实存在,而且不在少数。

  车队已经停止前进,我、鲁连长和其他几个干部都围到了指挥车周围,神情严肃地望着营长面前的电台。

  我从营长手里接过话筒:“你们离开X县城多远拐进现在的岔道?”

  电台里:“具体距离不清楚,只知道断断续续走了近半个下午。”

  我一面听,一面用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你们沿X号公路走,沿途有没有经过一座矿山?”

  电台里(声音明显兴奋):“有,有。过了矿山大概半小时路程就是我们左拐的路口了。”

  “岔路的路况很差,我们走的很慢,司机说开了近半个夜晚,也就几来公里的样子。”

  我:“你们周围有什么标志性的景物?比如河流、瀑布、悬崖什么的。”

  电台里:“有,有。在我们右前方有一条小河,前方山上还有一个小瀑布。”

  我手指停在地图上的一点,然后重重地用指头敲了一下对营长说:“他们在X号公路224与225公里间转上了一条废弃的简易路。现在应该在这一带,距离我们约5公里,但中间没有道路沟通。”

  营长接过话筒:“排长同志,我现在命令你保持电台处于开机状态,要注意节约电池,没有特别情况不要呼叫。我会立即将你们的情况向上级报告。”

十七、
石营长召集我们几个营部和指挥连的干部就在路边召开碰头会。

  营长说:“按照我们之前掌握的情况和刚才团部通报的敌情来看,这是敌人的一支特工部队,其用意很明显,就是拖住我们友军的这支工兵部队,等待他们的后续部队赶到,然后吃掉我们的工兵部队。”

  “现在的敌我态势是,我各参战部队都已按照既定计划撤到XX至XX线以北地域,他们的这个军大部都已经撤回国境线以北。最近的作战部队赶到那儿最快也得两到三小时,据通报敌人的追击部队已经到了这里附近,不出两小时就可以赶到进行合围。”

  营长手指敲打在地图上,表情严峻。

  “同志们:目前在这一地区只有我们离他们最近了。”

  一干部说:“但我们的命令是立即赶赴XX和师后卫部队汇合,而且我们并不是一线作战部队。万一有什么闪失,这责任我们承担不起。”

  是呀,我们并不是步兵作战连队,理论上我们只要把接收到的情况向上级如实报告就尽了我们的责任,更何况敌军主力随时都可能赶到,到时候很有可能把我们自己也给搭了进去。与会的干部分成两派,鲁连长等大部分同志赞成回头营救陷入困境的工兵连,另一部分同志则认为我们应该执行团部的命令,继续北撤回国。

  争论到后面老鲁很是激动,他唰地一下站起来,说:

  “丢下自己的同志不管,这不是我们XX军的传统。我们不能见死不救,你们继续撤退好了,我带一个警卫班回去把他们给带回来。有什么闪失我一个人兜着。”

  好一个“丢下自己的同志不管,这不是我们XX军的传统”,我顿时感觉一股热血涌上心头,我也唰的站了起来,说:“我跟鲁连长去!”

  “鲁大明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行。没有人说要丢下自己同志不管。” 营长厉声喝道。

  会场当即沉默起来,大家都看着营长。

  石营长站了起来,一面收地图,一面命令通讯员小武:“通知部队集合,警卫排轻装,只带武器弹药和水,准备出发。”

  然后营长对我们几个干部宣布命令:“我和陈鸣带警卫排去接应被困的工兵连,鲁连长带领车队和其他同志按原计划赶赴XX和教导员、副营长他们会合。事后如果上级追究违令责任,全部由我个人承担。”

  鲁连长急的脖子上青筋暴露,说:“不,老石,你不能去,咱们营还要靠你指挥。俺本来就是步兵出身,况且这种违命的事情咱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听得出鲁连长话里的意思,他不想营长因为他的鲁莽而冒险,更不想因此而耽误营长的前程,而他自己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转业,所以也就无所谓了。

  石营长当然知道鲁连长的意思,他转身严肃地对他说:“鲁连长,没时间争论了。现在我以营军事主官的名义命令你:必须保证把这些装备和人员给我完好无损地带回去,他们可都是咱们营的宝贝,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我回去后都得上军事法庭。”

  是呀,那不仅仅是警卫排的十几、二十号人的问题,如果把营部和指挥连的几十人员和装备都搭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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