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最漫长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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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最漫长的一天-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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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从某种意义上讲也是给了他们一个希望。当时的考虑是:清除君侧的奸佞之后,情况不就可以朝有利的方向转化了吗?正因为如此,现在才更加明确了自己的想法,并意识到自己的重大责任:必须控制住青年军官们的急躁情绪。
  “圣断已下,现在只能服从。不服从的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此时,一位军官突然失声痛哭起来。陆相和军官们面面相觑,沉默不语。只听见一种近似于喊叫的声音时隐时现,在气氛压抑的房间里回荡着。畑中少佐低着头,任凭泪水流淌。他什么都不相信,什么都不渴望,什么都不接受。只听见眼泪滴落在地板上的滴答声。陆相默默地,一动不动地凝视着畑中少佐怅然若失的身影。他也许从少佐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此时此刻,不仅仅是在市谷台的陆军大臣室里才有眼泪流淌。历史将用眼泪改写。永田町首相官邸的地下大厅里,有更多的男人一边流着泪一边在笔记本上作记录。一位长者站在他们中间,嘴里不停地说着什么,任凭泪水簌簌流下。朝日新闻政治部记者吉武信和柴田敏夫凝视着正在兴奋地谈论着的国务大臣兼情报局总裁下村宏那被泪水润湿了的面颊和嘴角,当发现身前的笔记本渐渐地被润湿时,才意识到他们自己也在哭泣。在他们眼里,下村总裁虽然已是筋疲力尽,但他终于支撑住了在御前会议上因受到强烈的震动而发软的瘦削身体,没有倒下。
  “不管我的命运如何,我都想尽力挽救全国人民的生命。如果战争再继续下去,结果就是我国将变成一片焦土。让全国人民再次饱尝痛苦,我实在是于心不忍……当陛下说这些话的时候,全体阁僚无不失声痛哭起来。”
  下村总裁详细说明了九日的御前会议以来各种事情的来龙去脉,对此记者团的提问也变得不再客气。大家既没有关于战败的切身体会,也认为没有必要考虑或预见将来会发生什么。因为面对刚刚结束,刚刚从眼前静静地淌过的伟大历史转折,大家太想知道,也必须要知道的事情多如牛毛。天皇陛下不顾自身安危,也要把国民从战火中拯救出来的决心令柴田记者感动流泪。东乡外相,米内海相和阿南陆相,梅津参谋总长,丰田军令部总长之间的论战令他万分激动,但记录的笔一刻也没有停止下来。他强烈地感觉到作为书写现代历史的新闻人自己肩负的使命,强烈地感觉到历史事件发生瞬间,作为目击者肩负的使命。他侧耳倾听,绝不放过下村总裁的只言片语。

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6)
“这不是记者招待会。”情报局总裁秘书官川本信正也一边哭一边想。可是,这不是记者招待会,又是什么呢?川本信正专注地探索着自己的内心。然而在心底探索到的却是巨大的悲哀。
  在这期间,兴奋、混乱和幻灭,像燎原之火一样,以皇宫为中心向四处蔓延开来。如果火势蔓延到群情激昂,“要战斗到最后一兵一卒”的第一线的话,还不知道会引发什么样的*呢。正因为如此,市谷台陆军省、参谋本部必须放弃过去的一切计划,并要事先接受阿南、梅津坚定的承诏必谨的决心。
  到昨天为止的强硬态度烟消云散了,今天大家都处于茫然若失的境地。几乎所有决心坚持反抗到最后一刻,坚信能取得最后胜利的青年军官们都像失了魂似的,要么坐在各自的座位上望着从窗外远处飘过的盛夏的白云,要么一个劲儿地流着悔恨的泪水。参谋次长河边虎四郎中将在八月十四日的《次长日志》里将参谋本部内的情况做了如实的记录:“到了今天下午,相对比较镇静的本部内部也禁不住有了动摇的前兆。在走廊上碰到了来来去去的一双双*的眼睛,哭肿的双颊。应该说发生这种情况,既自然而然,也无可奈何。”
  但无论是和还是战,完成被赋予的使命是唯命是从的将士们的第一义务。军人只要遵守上司的命令就不会有错,这一军人的教育原则得到了忠诚的维护。
  东部军管区参谋不破博中佐在同一时间,在近卫师团司令部拜访了师团长森赳中将,这是相同任务的一个组成部分。不破参谋和森师团长都是骑兵科出身,在陆军大学是一种师生关系。这次来,相当于儿子带着烦恼来征求父亲的意见。这个烦恼归纳起来就是一句话,“万一朝廷决定终战,东部军该何去何从呢?”虽然不破参谋只说了“何去何从”这几个字,然而对森师团长来说,无须做任何解释其中的含义不言自明。师团长表情严肃地说道:
  “一旦决定了终战,就要毫不含糊地承诏必谨,决不能轻举妄动。今天一早,陆军省的年轻同人们就接二连三地跑来,强行要求近卫师团奋起抗争。我当场拒绝了他们。我说,没有陛下的命令,我是不会动一兵一卒的……”
  说完,森师团长看着不破参谋的脸,笑了笑,差点说出“他们也向东部军游说了吧”这句话来。参谋突然想起师团长的外号叫“和尚”,感觉这个称呼不是用来描写一个人的外貌的,而是用来形容他无论什么情况都不改变信念的坚强决心。
  “但是……”师团长继续说道,“年轻同人非常固执。不管我怎么说他们都绝对不会同意的。今后他们肯定还会再来。万一我出了什么事,也绝对不会屈服于他们的强行要求。东部军在这种情况下也要好好地拿定主意,万不能有任何背叛陛下的行动……但是,这都是决定终战以后的话了。”
  说完,森师团长拄着军刀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为防止爆炸气浪,玻璃窗上贴满了格子状的纸带,从格子里望出去,可以看到从千鸟湖水面反射出的耀眼光芒,还可以眺望千鸟湖对面皇宫内吹上御苑茂密的森林。御苑里面有御文库。师团长在森林绿色的最低处想象着被尊为万乘的大君,苦恼无人倾诉,一切只有积压在心里的痛苦身影。
  此时森师团长再也无心向自己最亲信的内大臣木户幸一描绘御前会议的详情及天皇是如何表示自己终战的决心了。

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7)
心情变得舒畅的不破参谋毕恭毕敬地对师团长说了句“我回去了”。哪曾想到这一天竟是他与“和尚”的永别之日,此时下午一点刚过。
  ⑧在各种各样的记录中都写着天皇用“白色的手套”擦拭面颊。也许所有的记录都是依据下村宏的手记而来的吧。但是,据侍从局(掌管御玺、国玺及皇族等事务——译者注)其他人的证言,天皇用不着戴着手套出席这样的御前会议。恐怕是下村氏将白色的手帕看成手套了。
  ⑨据说对天皇所说的话,在参照了左近司、太田、米内各大臣的手记,向铃木总理确认过之后,下村氏做了如下最忠实的记录。
  “我也听到很多反对的言论,但我的想法与之前所说的没有什么区别。我充分考虑了国内的情况和世界的现状,我认为战争很难再继续下去了。关于国体的问题虽然有各种各样的担心,但我认为对方的答复电文并无恶意,要紧的是全体国民的信念和精神准备的问题,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想可以无条件接受对方的答复。我也很清楚对陆海军的军官和士兵来说,解除武装和保障占领是一件难以忍受的事情。我也很清楚国民宁可玉碎也要为君主和国家牺牲的心情,但是,不管我自己会怎么样,我都想尽力挽救国民的生命。如果战争再继续下去的话,最终的结果就是我国将完全变成一片焦土,我不忍让国民再饱尝痛苦了。当然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是使用和平的手段,也难以对对方的做法寄予百分之百的信赖,但是比起日本完全灭亡这样的结果来说,只要留下了哪怕是一点点的种子,就有可能看到复兴的光明。我缅怀明治天皇在三国干涉时痛苦的心情,堪难堪之事,忍难忍之物,期待着将来的光复。从现在起,日本将作为一个和平的国家而得到重建,这是一件困难的事情,而且将花费很长的时间,但我想如果大家齐心协力,团结一致地努力的话,就一定能成功。我也将与国民一起努力。
  一想起到今天为止在战场上战死,或者在本土死于非命的人们和他们的家人,我就忍不住要悲叹,对身负战伤,蒙受战灾,失去家业的人们今后的生活,我担心不已。在这种情况下,我将全力以赴做我力所能及的事。国民现在还一无所知,届时想必他们会思想波动、心神不定吧,如果采取由我向国民呼吁的方式较好的话,我随时都可以站在麦克风的前面。陆海军官兵的情绪波动尤其强烈,陆海军大臣虽然想要安抚他们的情绪,但我感觉会相当困难。因此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去任何地方好好地开导他们。希望内阁赶紧准备好终战诏书。”
  另外还有梅津参谋总长用铅笔写的便条。据此,天皇的发言被归纳如下:
  “我的非常的决心没有改变。
  我是根据国内外的形势,国内的情况,彼此的国力和军事力量对比做出的判断,这不是轻率的决定。
  关于国体,我想敌人已经认可了,我没有丝毫的不安。关于敌人的保障占领,虽然不是没有一点不安,但如果战争再继续下去的话,国体和国家的将来都将不复存在,即连本带利全部赔光、血本无归。
  如果现在停战的话,还可以留下将来发展的根基。
  虽然解除武装让人难以忍受,但为了国家和国民的幸福,必须以明治大帝对待三国干涉时的心情来应付不测。
  请同意我的决定。
  陆海军的统制也很困难。
  我可以亲自进行‘收音机’广播。
  尽快写出诏书,传达我的心情。”
  注①最高战争指导会议由以下六名成员构成:首相,外相,陆相,海相(政府方面),参谋总长,军令部总长(统帅部方面)。
  以上人员也拥有这样的权力,即可根据需要,将其他阁僚加入进来。在该会议上,可对国务和统帅,即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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