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寨,那群皮厚的小子们远远地就奔过来,欢呼着把马车上商陆预备着的礼品搬下来,一个传一个地往里递。
我擦了擦汗,偷偷瞥一眼商陆,他好像并没有不悦的神色。
那群小子们极其无耻地搬完礼品后,不要脸地围着商陆问这问那,一个个眼中冒出崇拜的精光来,显然商陆的行情比我好很多。
商陆求救似的朝我看来,我用眼神暗示他坦然受死。
趁着商陆被那群野小子围住的时候,我去找白蔹。
白蔹在山寨后山的那个悬崖上喝酒。我的突然出现把他吓得半死,他喷出口中酒水,大惊失色:“你被商陆休了?”
“是啊是啊,回来让你继续供我吃供我喝。”我翻了个白眼。
没想到白蔹当真了,他很郑重地思考了一会儿,说:“行啊,没问题。”
我哭笑不得,跟着他坐下来:“今天归宁,商陆带我回娘家来看看。”
白蔹点点头:“商陆不错,是个有担当的男人。他给咱们寨子里那些小鬼头寻了些正经活计,还送小柱子去念书。总比过这种朝不保夕心惊胆战的日子好。”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时看到白蔹手边的烟斗:“这杆烟斗……你又拿出来了?”
白蔹笑笑,随手磕了磕,居然磕出一点烟草灰来——他真的开始吸烟草了。
我想象里,与白蔹的重逢不该是这样的。白蔹这个糙爷们,应该拍着我的肩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这种操蛋得让人头上长草的忧郁情绪合该是包金刚的作风,爽朗洒脱如白蔹,怎么也明媚忧伤起来了?
我真的觉得白蔹的状态不对,想来想去大概只有那件事了,于是我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你欠我的银子我不要了。”
可是我这样的善解人意居然遭致了他的不屑,他从鼻孔里“哼”了一声,转头灌了一口酒。
我顿时觉得我的心拔凉拔凉的。
接下去我们都没有讲话,我陪着白蔹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他忽然转过头,一张脸逼近我:“小丢。”
“啊……啊?”我心惊胆战地看着他逼过来的脸,心想他莫不是要谋财害命。
他咽了一口酒,我看着他喉结上下移动,一颗心也忐忑不安,他又叫我:“小丢。”
可我还没应,有个声音低沉地插了进来:“她不叫小丢,她是小茴。”
我转过头去,商陆站在一边看着我们,嘴角一丝森冷的笑。
正文 二十二
霸气寨里的流言,第一条是亘古不变的白蔹真好看;第二条就是:不可思议!震惊!惊悚!小丢居然嫁出去了!
娘的,这群乌龟王八蛋。
寨子里有不少姑娘艳羡我。不过我猜她们如果看到商陆现在这副样子,那小鹿乱跳的芳心一定碎一地。
我异常诚恳地和商陆说:“商陆,如果你表情不要这么狰狞,你会更好看。”
商陆被我忽悠地愣了愣,很别扭地转换了一下表情,但他很快反应过来,那脸比之前更惊悚了。
他面色阴沉地拖着我往前走,把我塞进马车:“回府!”
我扒在车窗往外看,寨子里的姑娘们挥着手绢给我们送行。她们说:“哦!商陆生气的样子也很英俊!”“哦!东川王好有男人味!”
呸!我在心里啐她们一脸狗屎,转头问商陆:“你究竟生什么气?”
商陆瞥了我一眼:“以后不准见白蔹。”
我在他面前大笑三声:“凭什么啊?”
“凭我是你丈夫!”
“呿!我和你加上从前那段时间,撑死了也就相处了一年;我和白蔹相处了三年、三年!”我把手指头掰成三根,在他面前晃。
他“啪”一下打开我的手,看的出来被我气得不轻,索性眼不见为净,闭目养神。
一个人的架是吵不出来的。我蹲在一边苦思冥想,觉得我得理一理头绪。
没错啊,是商陆自己提出要带我归宁的啊;没错啊,归宁不就是去见老大白蔹嘛;没错啊,我陪着白蔹坐了一会儿;没错啊,白蔹忽然朝我靠近……等等!那时他和我的距离是多远来着?一个鹅蛋?一个鸡蛋?莫非是一个鹌鹑蛋?!
我福至心灵,顿时觉得我抓住了线索,我冲到商陆面前:“商陆!你一定是误会了!”
商陆缓缓半睁开眼睛,鄙视地看我。
我说:“我虽然不知道白蔹到底要和我说什么——那是因为你突然出现把我拖走——但是他肯定没有其他的念头的。想想看,我和他一起处了三年,要是他对我有啥想法,这三年早把我办了——呃,不是不是。”我看着商陆忽然瞪大的怒目,立刻改口,“唉,总之就是那样,他要对我有啥想法,还轮得到你么。”
而且白蔹此人,神经粗悍,只有真金白银才能刺激到他那颗麻木不仁的心。寨子里曾经有这么一个不知死活的妹子,明目张胆地表达对白蔹的爱意:“白蔹,你真好看,我中意你。”
白蔹的反应是:“啷里个啷。”
此妹子屡败屡战,最后在她苦心绣的一只荷包被白蔹拿去当了一文钱——注意!是一文钱——以后,妹子的芳踪彻底消失在了白蔹的视野里。
从此白蔹沦为霸气寨史上最传奇人物,所有雌性动物——包括母蚊子,都拒绝与此人来往。
鉴于白蔹有这么一个彪悍的战绩在,我觉得商陆的想法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商陆不为所动,他说:“我是男人。比你更了解男人。”
我对他这个男人的直觉表示唾弃。
他又说:“世上有一种人,对于日日在他身边的人和物熟视无睹,等有一天人走了,物不在了,才会蓦然惊觉自己内心所想。”
我翻了个白眼,要是白蔹的肠子有他说的这般九曲十八弯,他就不叫白蔹了。
我对他说:“反正我和白蔹没什么。所以你不能阻止我见他。”
商陆朝我温和一笑,语气硬得像板砖:“不行。”
我继续纠缠他:“你就让我见见他嘛!”
娘的,怎么我和白蔹这么纯洁的友谊,到了商陆这里,倒真的像我在恳求家养男人让我去见一见野男人一样!可其实我并没有非要去见白蔹不可的理由啊!
难道这就是家养男人和野男人的区别!
我学乖了,闭嘴不理他。反正他每天出去办公,我总能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溜出去。
商陆像我肚子里的蛔虫,冷冷地说:“你信不信,我能让你踏不出东川王府一步。”
他这话彻底把我激怒了,我蹦跳起来,一头撞到马车顶:“信!怎么不信!你可以看着我被你那公主欺负,你可以失约,你什么做不出来!”
商陆也可怜,每逢我俩吵架我超不过他,只要我拿出这两件事,他立刻沉默。
其实我宁可他反驳我,告诉我他是有苦衷的,他是有理由的,我最恨他那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样子!
这次他还是沉默,沉默地过来揉我撞到的头。
我在愤怒之下一把推开他,可我忘了这是在马车里,他被我推得撞上车壁,整个马车都晃了一晃。
他似乎恼了,眼睛里散出寒光来,朝我爬过来。我大惊,真的要动手,我可打不过他,于是我挥舞我的四只蹄子,大呼小叫。
马车外的车夫勒了一下套绳,马车忽然停步,我一头撞进商陆的怀里。
我听到车夫担心地问:“王爷,王妃?”
商陆把我挣扎的手扭住,厉声道:“继续赶路!”
于是马车又开始东倒西歪地往前走。我在商陆怀里胡乱扒开他衣襟抽他的腰带,商陆怒了,把我两只手拧住,可我还有腿,像一条离水的鱼一样在他怀里蹦跶。我们扭在一起,从这头滚到那头,又从那头滚到这头。
马车晃得更厉害了。我们倒在车里铺着的地毯上,像两根扭在一起的麻花。我出了一身的汗,居然觉得和商陆打架酣畅淋漓。
现在的情况是这样的:商陆拧着我的两只手,我一只脚脚趾勾着他的腰带,另一只脚脚趾还差一点儿就能插|进他的鼻孔。
我们俩僵持良久。最后商陆郑重地说:
“第一,你把你这只脚从我鼻子下面拿开。”
“第二,我松开你的手。”
“第三,你松开我的腰带。”
“明不明白?同不同意?”
我点头表示接受他的合约,我们俩各自慎重地小心翼翼地挪动手脚,在我最后一只脚趾离开他身体的时候,我猛地蹿起来往旁边一跳!在我落地的时候,已经摇晃许久的马车剧烈一个倾斜,哗啦一声巨响——倒了。
这世上比飞鹰更快的是流言。
东川王和东川王妃光天化日之下激烈缠绵弄倒马车的消息在一个下午传遍了东川。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在马车倒了以后,人民群众眼睛里看到的东川王和东川王妃确实是一副衣衫不整鬓发散乱的模样。
以东川民众的猥琐程度,他们没有联想到滴蜡捆绑等“闺房趣事”,对我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幸运了。
商清珏一路小跑进来,兴奋地和我分享他激动人心的好消息:“小茴!你成了东川所有未出嫁的姑娘的精神领袖!你是一个抢夫君史上的励志传奇!”
我如他所愿地和他一起颤抖着听完这个好消息,然后继续唉声叹气。
商清珏小心翼翼问我:“大哥还在生气?”
“嗯。”商陆从那天回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搭理过我了。事情搞到这里我都搞不清楚究竟是谁的错。按理分明该是我生他的气,但也许是我害他丢了面子,所以他才生我的气?
“不可能。大哥不是那样的人。小茴,听我的,他肯定还在生你和白蔹的气。”
我扭头:“我和白蔹没什么!”
商清珏吊儿郎当地摊手:“要是我大哥三年前和你说他和方汀兰没什么,你也信,对不对?可你心里还是会有疙瘩,是不是?”
我仔细地想了一想:“没错。”
“所以大哥在吃醋嘛。”商清珏肯定地下结论。
我开始沉不住气了,居然有一丝莫名的高兴。我问商清珏:“那怎么办?”
商清珏苦苦思索:“本来嘛,你虽然没有外在美,但我以为你还有点儿内在美。不过现在看来……”
我瞪他。虽然我和他今时今日的地位不能相提并论,但好在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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