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奏鸣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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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魔奏鸣曲-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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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去弄点吃的,马上就好。”

  她解去丝巾脱去风衣,转身进了厨房。

  我挑了本乔治·奥威尔的《巴黎伦敦落魄记》,看完简介又放回原处。书是好书,但以我目前的情况看下去只能使心情更为晦暗。再度浏览,找到了帕特里克·莫迪亚诺的《夜巡》,伽利玛出版社的小开本丛书。我抽出袖珍小说,选择远离风衣和丝巾的沙发一端坐下读了起来。莫迪亚诺小说的语言简洁如诗,故事却宛若寓言。我相当喜欢。

  读了两页不到,她从厨房转了出来,把两个白色碟子放在沙发前的磨砂玻璃茶几上。一个碟子里面装着五份三角形的三明治,另一个里面装着水果色拉。三明治是何口味看不出,但色拉是猕猴桃片做的。

  “今天刚回家,没来得及出去采购。因此就用手头原料凑合一下,希望能合你的口味。”

  “哪里,”我慌忙说,“已经很感激了。谢谢。”

  “想喝点什么,甜酒还是咖啡?”

  我回答说酒好了。今天我实在不愿再喝咖啡了。

  她取出酒瓶酒杯斟了两杯酒。我去卫生间洗过手回来,直接取过一块三明治嚼了起来。三明治是熏肉和猕猴桃的意外组合,面包也白软新鲜,与猕猴桃熏肉合在一起分外美味。我转瞬消灭两份三明治,猕猴桃色拉也舀吃了一半。

  “觉得味道怎么样?”

  “非常好吃,谢谢。”

  我拿起第三块三明治,发觉只有自己在动手,于是有点尴尬地问她要不要一起吃点。

  “我已经吃过晚饭了。”她仿佛鸟儿展开双翅般淡淡一笑。“如果不觉得我做的难吃的话,就请全部吃完好了。”

  我默默地吃完了三明治和色拉,一杯葡萄酒也喝光了。这期间她一直托腮看着电视二台的深夜访谈节目。

  “饱了没有?”她问。

  “饱了。”

  她收去盘子,回卧室抱了天蓝色的被褥和枕头放在沙发上。

  “委屈一下,睡沙发可以么?”

  我点了点头。沙发足够宽大,睡我一个绰绰有余。

  “晚上盖这个。现在夜里还是挺冷的。”

  “谢谢你。”我说。

  “不用谢。”她随意地拍了拍被子。“我要去洗个澡。如果你累了的话,就把电视关掉睡觉好了。”

  薇奥莱特离开客厅进入浴室后,我先看了会电视。访谈节目讨论的内容大致是现今世界女权的兴起与男权没落的相关问题,也许是法语听力还有障碍,我只听懂其中一个女性知识分子的论点是随男性生殖欲望的下降导致女性自主权的必然上升。我想了半天也没弄明白究竟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同时失去了继续听下去的耐性。插播关于夏奈尔品牌的香水广告时我关掉了电视。

  浴室里传出细雨般淅淅沥沥的淋浴声。说我没有因此而胡思乱想显然是自欺欺人。然而我想的不是十分清楚。能够在头脑里幻想出清晰画面也是一种非凡才能。可惜我并不具备这种才能。我使劲制止住自己的胡思乱想,打开沙发一侧的落地灯,认真读起莫迪亚诺的小说来。此种情形下阅读小说使人联想起古希腊人关于艺术功能的理解。古希腊人,大致是从柏拉图到亚里士多德的时代的古希腊人认为,艺术的功能便是精神的宣泄,即感情的净化。

  感情的净化。

  我跳过头脑里关于希腊的回忆,专心看起《夜巡》。不久,又仿佛是很久以后,她洗完澡进了卧室,关上了房门。我仍然接着读自己的小说,直到一口气将整本小说读完。

  我把小说放回书橱。眼睛有些吃力,躺在沙发上按摩了一会眼睛,随即铺被解衣,关上落地灯。客厅在黑暗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四周陌生而静谧,只有卧室的门下泄露出一点柔和灯光。过了一会儿,那点亮光也消失了。黑暗里我慢慢回顾今天发生的一切,但一切仿佛是隔夜的梦一样再也想不确切。Ma fatigue rongeait ; me un rat ; tout ce qui m’entourait 。 我确实有点疲惫了,不管精神上还是身体上。(注:法语,疲惫像只老鼠,把我周围的一切啃咬得模模糊糊。这是帕特里克·莫迪亚诺在《夜巡》里的原文)

  刚一合眼,睡眠就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将我吸入其中。我在巴黎的第一个夜晚就这样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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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乐章 巴黎 第一节 遗嘱 四


  醒来抓起手表一看,居然已是上午十点。我连忙起来,套上牛仔裤,可是衬衫却无论如何找不到。正当我弯腰在沙发下搜寻时,房间的门开了。薇奥莱特好像刚买完东西回到家,怀中抱着装得满满的几个大购物袋。

  “在找衬衫?”

  “是啊。”

  “我拿去洗了,路上顺便帮你买了件新的。”

  她从纸袋里取出还未拆去包装的新衬衫递给我。新衬衫是天蓝色的,格调与手感似乎都比我身上其余衣物略高一筹。她又从购物袋里拿出毛巾、牙刷、剃须刀,以及一套全新的内衣。拳击选手式样的短裤和垒球选手式样的汗衫,都是白色的全棉制品。无论式样还是颜色都十分合我的意。我只能再次谢她。

  “等一下你可以先冲个澡,这样精神会好些。换下的衣服就放着好了,我一块送去洗衣店。”她说,“刚回家,有许多东西要清理。”  

  浴室里有股好像是香水,润肤液,化妆品的各种味道混合而成的香味。这味道非常好闻,却让我稍稍有点紧张。洗脸台上有各色各样的小瓶子。独居的男性与独居的女性好像有很多不同的地方。男性的浴室里常常堆着乱七八糟的报纸和杂志,女性的浴室则有散发着生活情趣的化妆品。

  我关上浴室的门,解下手表放在洗脸台上,然后一件件脱掉衣服,衬衣、汗衫、牛仔裤、短裤。全部脱光后站到喷头下拉上半透明的塑料卷帘,照所教步骤打开淋浴开关。喷头射出细密的水流覆盖身体。热气流充斥四周,使身上每个毛孔扩张开来。热乎乎的水自头顶至脚底流个不停。我关上喷头,找沐浴液,一堆瓶瓶罐罐里也分不清什么,只好用肥皂涂满全身,连洗发也用的肥皂。我再次打开喷头,冲去皂液和泡沫。终于,身上肌肉放松,皮肤敛紧。似乎昨天的不安的晦气真的已经一扫而空。       

  我拿洗脸台上的干浴巾抹干身体,撸干头发,换上干净内衣,套回牛仔裤,穿上衬衫,拭去洗脸台镜子上的雾气。仪表整洁一新后我将毛巾挂回原处,取拖把拖干浴室地面。只有换下的内衣不知如何是好,似乎放着并不妥当。我寻思了足足有一分钟,也想不出别的办法,只能放在那里。

  回到客厅,薇奥莱特人在厨房。我掀开客厅的窗帘看了看窗外,巴黎的天空阴沉沉地不见太阳,即将下雨的天气。街道上路人稀少。

  我坐回沙发,先拨查号台问了中国驻巴黎使馆的地址和电话,用圆珠笔记在图尔尼埃的小说内页,再照记下的电话打去领事馆,跟接电话的工作人员解释自己丢了护照。对方要我明天带着证明文件前往办理。明天?我问可否提前,他说因为负责人今天休假所以只能是明天。那就明天好了,我挂上了电话。

  第二个电话打去拉韦尔律师事务所。电话留言换成了一位嗓音悦耳,言语流畅的接线生。她问我有何事需要帮助,是离婚、遗产、还是刑事诉讼。这几个法文单词由她说来,仿佛都是浪漫得不得了的事情,和白马王子娶灰姑娘是一回事。

  我告诉她我的名字。律师应该知道我。

  “您请稍等。”

  电话随即传来转线等待的合成乐曲声,贝多芬的《致爱丽丝》。听了不到半节,音乐中断,话筒那边传来一位口齿间带着华贵的沧桑感的嗓音,正是律师本人。我们寒暄了几句。我觉得没有必要提及抢劫,只是告诉他自己昨晚就到了巴黎。

  律师问我今天是否方便见面。

  “……可以。”我考虑后说。

  “下午两点半在我的事务所见面,您觉得怎样?”

  “好的。”

  我确认了一遍律师事务所的地址,核实无误后便结束了通话。原来想趁上午这段时间去银行办理信用卡,但是打电话一问原来这也需要护照,只能作罢。

  打完电话,我走进厨房。薇奥莱特正从气压式咖啡壶里倒出香气四溢的咖啡。她看见我,把倒好的这杯推了过来。

  “请品尝一下我煮的咖啡。”

  我端起喝了几口,发觉无论从香味还是从口感来说都比我以往喝的任何咖啡都要可口。

  “很好喝。”

  “真的?” 她微微弯起嘴唇。

  “是真的,不是奉承。”

  “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我一边喝咖啡一边跟她说了刚才的电话,明天才能去领事馆补办护照。

  “那你今天还是住在这里好了。一个晚上和两个晚上没有太大区别。”她说,“晚上睡沙发习惯吗?”

  “还好。”

  我想到自己不久前也睡过一次沙发。虽然是不久前,却仿佛又是很久以前。这大概是距离引起的幻觉。

  “吃点面包吧,有baguette(注:法式棍子面包。),刚出炉的。”她说。

  棍子面包外皮金黄焦脆,内里雪白绵软,加上可口的咖啡,让人觉得胃口大开。她也没有在面包上涂黄油,直接在面包上咬了起来。我们默默吃了一会早餐。

  “对了,从这里去哈波大道怎么走?”我想起来跟律师的约会,问她。

  “你要去哈波大道?”

  “下午和人约了在那里见面,两点半的时候。”

  “巴士和地铁都可以,不过你大概不熟悉。”她想了想,说,“我工作的地方也在那里,下午正好也要去一趟,我送你去好了。”

  “那就多谢了。”

  中午她做了称为potage 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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