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子悲戚地说:“即便陈师傅和有益赢了棋,咱们还是输掉了。以后的日子怎生过活?”
丫鬟说:“咱们输了哭,他们赵家赢了怎么也哭啊?”
大娘子斥责道:“休说胡话,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哭?”
丫鬟闭上嘴,偷偷瞧着佛堂那边的赵家的家属,那些人真的是伤心流泪。
田有益兴冲冲地走进佛堂,“扑通”一声跪在神像前,连连叩着响头。田爷跟着进来,一脸喜悦,对着大娘子深深作个大揖,说:“恭喜大嫂,咱们的家业回来了。”
大娘子惊疑地望着田爷,说:“费爷和刘先生不是都输了吗?难道剩下的三局棋,都赢了?”
田爷说:“有益赢了,陈兄已经擒住对方一条龙,胜券在握。那个华安安华先生,杀得吴老虎一点没脾气,盘面足足领先四十个子,不收官子也赢定了。真没想到,华先生貌似破落,竟有如此高超手段。”
大娘子几乎不能相信,问道:“华先生真的能赢吴家阶?吴家阶可是名震江湖响当当的角色。这都是神灵保佑,最后时刻送来这位华先生。小红,扶我起来。我去看看。”
华安安神态悠闲,端起茶杯,想起已经到了12小时禁止饮水时间,便又放下。几年了,终于下了一局好棋。他稳稳掌控着棋局的进行,吴老虎几次漏出破绽,不管是圈套还是失误,他都谨记自己的原则,步步为营,只扩张实地,绝不冒险搅入混战。
吴老虎的棋四分五裂,不断遭到华安安的威胁挤压。随着时间流逝,吴老虎的骄狂变成颓丧,脸涨得通红。他紧张地计算自己棋块的死活,华安安则计算自己不断增加的目数。
华安安胜券在握,不由得轻松下来,一眼看见了坐在一旁观棋的县太爷。县太爷不住地点头,嘴里念念有词。显然,他是在清点双方的目数。
吴家阶被一个无名小子杀败的消息在寺院里传开,大家都啧啧称奇。懂棋的人感叹:这小子棋路古怪,颇也合乎棋理,大方刚强而无戾气,一定得自高人真传。于是,纷纷探寻华安安的来历。
衙门里的一位师爷挤进人群,对县太爷耳语一番。县太爷脸色骤变,立即起身,急匆匆离开棋赛现场。
华安安好奇地望着县太爷屁股后面的辫子梢,那是用红绳绑着的,看它摆动起来很好玩。他没想到,县太爷的离去,竟使自己的命运发生了急剧变化。
吴家阶不断发出长吁短叹,当小官子收完那一刻,他死死盯着华安安白皙的脸庞,想看出这小子为何竟能死死压制住自己。他究竟是什么人?他是何来历?
华安安迎着对方的目光,并不躲避。心说,让你猖狂,有本事咬我一口?想报仇?没得机会。我马上走啦,拜拜吧。
吴家阶不理会主家的殷勤劝慰,一甩袖子,愤愤然离开仓颉庙。
仓颉庙的后院里传出一阵欢呼,田家人高兴地手舞足蹈,逢人就作揖,盛情邀请大家去吃庆功酒。大娘子忙不迭地又去佛堂烧香,感谢神灵保佑。
第三十三章 突变
费保定失去了早前的傲慢和矜持,逢人就说自己着了道,一口咬定桐城公子的香炉里有古怪。众人笑而不答,因为输棋,他这个京城大棋客的光辉形象在人们眼里已经严重褪色。
田家张罗着给庙里布施香火油钱。大娘子满面春风向本队的棋手一一致谢。丫鬟们手提礼品盒,向棋手们每人赠送一盒礼品,都是本地特产,茶叶、酒和丝织汗巾。茶叶尤其有名,是上品大红袍。
祝子山对华安安说:“趁他们高兴,快向他们辞行。”
华安安朝田爷拱拱手,说自己还有要紧事,就此告辞。田爷非常惊讶,拉住华安安,请他无论如何吃了庆功酒再走。在华安安的再三要求下,田爷跑进佛堂请出大娘子。主人盛情挽留,华安安坚决要走。于是,大娘子让丫鬟取出一个红布包裹的银封,双手捧给华安安,对他在关键时刻鼎力相助表示谢意。
华安安银子到手,立刻和祝子山离开仓颉庙,直奔界溪街。
祝子山捏着红布包,觉着里面是四块银锭。两人拆开一看,果然是四十两雪花官银。
华安安高兴地说:“大娘子多给了十两,她对我的表现很满意啊。”
祝子山说:“我得多谢你,小华。别的不说了,一年后回无错小说 (m)。(quledu)。()去,我会好好谢你。”
华安安客气地说:“祝领队,你就在县城租间房子,每天游山玩水,保养好身体,我们会在基地欢迎你的。”
祝子山苦笑着说:“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当初非要拉你做实验员?原来是为了我今天的处境预留了一手。”
两人心情愉快,出了城门,拦下一辆运货的马车,讲好送他俩到张桥畔,路费七十文。
天空晴朗,艳阳高照,远山含翠,池塘风摆荷叶。
华安安心满意足地望着这三百年前的风景,感到心旷神怡。“觉着像回了一趟老家。”他对祝子山说。
祝子山咳嗽两声,一脸的落寞,苦笑着说:“我这次的表现糟糕透顶,你回去打报告,可以如实汇报。这是一个典型的反面教材,可以列入条例了。”
华安安安慰他说:“主要是你的身体反应太厉害。看来,上了年龄就不适合执行任务。领导会考虑到的。”
大老远,就看见界溪街道上车马拥堵不堪。他们的马车距离街口几百米,就挤不进去了。
两人没办法,只得下了马车,顺着墙根挤进街道。街上人声鼎沸,各地的茶商、山货商,操着南腔北调,正在议论纷纷。通往张桥畔的道路上,一长溜的货车全部停在路上。老板们和马夫们各自扎堆,都在小声嘀咕。
祝子山感觉出事了。“交通肇事?”
华安安也觉得不妙。他俩挤出牌坊,见十几名士兵端着长矛堵住路口。一名军官歪戴着官帽,手里扬着马鞭,冲人群大喊,让他们不要乱动。
华安安感觉脑袋“嗡”地一下,头大如斗。他远眺通往张桥畔的狭窄河谷,只见几队士兵握着长矛正在灌木丛中搜索着。
祝子山忙问旁边背包袱的小贩。小贩说:“听官爷说,昨晚在林家池塘抓了十多个山贼,今天解押来县。这些山贼在磁湖山杀死官差,逃到张桥畔附近。知县老爷带了几百个兵正在搜山。这条路已经戒严,任何人都不能通过。”
祝子山听完悔恨交集,他使劲捶打自己的胸口,连声叹息。
华安安像掉进冰窟窿,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傻眼了。
两人沉闷了半晌,祝子山又问旁边人,能不能找官差通融通融。那人白了他一眼,说:“趟这浑水干嘛?你没看见前边路上都是丘八,他们正愁找不到贼人。”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祝子山又问。
那人没好气地说:“等吧,往杭州去的行商都在这儿堵着呢。也许天黑就放行了。”
另一个人说:“我看未必,抓不到贼人,怕明天也不一定放行。”
祝子山满怀歉意地望着华安安,说:“都怨我,没想到一碗馄饨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华安安皱着眉头,心里乱极了。憎恨、埋怨、愤怒、绝望,一时间齐聚心头,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出来。落到现在的处境,也不能全怪祝子山。祝子山一直反对他下棋,是他自己甘愿冒险赌一下。下棋也不光是为了给祝子山挣一笔生活费,自己不也是手痒难耐吗?
他沉默了一会,眼前一亮,说:“嘉丰镇那边不是有条盘山公路吗?我从那里绕过去。”
祝子山看出他意识混乱,真担心他会情绪失控。“小华,那条路现在还没有。咱们就在这里等吧,不到最后一刻,咱们决不放弃。”
华安安掩饰不住失望,默默地靠墙站立,努力恢复自己的正常思维。过了很久,他问:“流落到这里真有那么可怕吗?”
祝子山说:“可怕的是失去朋友和熟悉的环境,人会孤苦无依没有安全感,自己丧失信心。”
“这是哪里?”
“还在基地周围,不过是相差三百年时间。”
“这里不是火星吧?”
“不是。”
“还好。去一趟火星要好几年,在这里最多也只是一年。我着急回去干吗?我答应我妈妈今年春节回家的,看来要推迟了。”
“天黑以前,还有机会。”
“祝领队,你的眼神怪怪的,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很正常。”
“哦,你想通就好。我们有你挣的银子,万一回不去,我是说万一,我们的温饱没有问题。比起别的实验员,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最好条件。”
“万一走不了,这一年算不算上班?”
“当然算。工资、津贴、奖金,一样也不会少,可能还有出差补贴。”
“你说,一年后我们能不能顺利回去?”
“我们有这么优越的条件,没有理由回不去。”
“万一回不去呢?”
“除非你在这里找到梦中情人,自己不想回去。”
“我的梦中情人,可不是这么小的脚。”华安安笑着,用手比划桐城公子佳丽的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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