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湖十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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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湖十局- 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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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华安安环顾一遍书房,窗前有一张桐漆书案,房子中间有一张红花梨木八仙桌。八仙桌已经被费保定占领,看来,自己的工作台就是这张书案了。



    他看费保定已经着手工作,就好奇地问:“费先生校订的是哪部?”



    老来乐说:“费爷校的是《玄部》。”



    华安安从书架上取下棋具,正正规规摆在书案上,拿出第一道题,又半生不熟的给自己的砚台里磨好墨汁,这才把残局复原到棋盘上,开始斟酌这道题。



    老来乐守在一边,看两位棋手都投入工作中,便悄悄退出去,安排专门伺候棋手的小童过来端茶递水。



    华安安把原题审阅一遍,皱起了眉头,嘴里叼着一根毛笔摇来摇去。“这题怎么这么难?实战对局,棋形散乱,到处都没有定型,一点头绪都没有,平白无故就想杀掉一块棋。这是谁的馊主意?”



    他有点后悔,刚才选《玄部》就好了,目标单一,无非是找出隐藏在棋形中的手筋,相比这个简单多了。可是,人家把自己都捧到天上去了,这话怎么开口?没奈何,硬着头皮琢磨吧。



    一直到午饭时间,华安安才勉强把乱糟糟的棋局定型,开始着手杀棋步骤。



    午饭时,祝子山从街上逛回来。他对邓坚、陈宝的失踪耿耿于怀,一心想找到两人的下落。这是他的责任。



    在十字阪听说是处州府的孔方兄带走了那两个,他今天就满大街寻找孔方兄。人家以为他疯了,都对他敬而远之。一位货铺老板看他可怜,就送给他一枚铜钱,说:“你别满街找了,我送你一个孔方兄。”



    他这才明白,“孔方兄”是铜钱的别名。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下午,祝子山又想出门,华安安拽住他,说:“解题步骤我想好了,就是不会写毛笔字,你得帮我。”



    祝子山说:“你在基地不是练过毛笔字吗?”



    华安安小声唧咕:“我那是用描红本写的大字,文字谱没法用大字写,必须用小楷写。”



    祝子山一想,两人现在全靠华安安校订残局过日子,这是生存的基础,必须全力维持这个基础。就说:“好吧,你解残局,我抓紧时间练习写小楷,你拿一套文具到客房来,我偷偷练习。”



    华安安忙碌一下午,终于解开那道难缠的题,急忙跑回房间,让祝子山把解题步骤用“平上去入+一二三四”记录下来。这一道题,把两人都搞得头晕眼花。



    晚饭后,陈老爷领着几位儒士来到书房。老来乐把华安安请进书房,说:“这位钱相公,是陈老爷的亲戚,号称华亭府棋艺第一。陈老爷夸你是棋界俊材,钱相公有意向你领教几招。”



    华安安客气了几句,心里说,你们陈老爷就不会低调一些?吹什么吹。我这一天下来晕头晕脑的容易吗?还要应付这些闲差!



    棋局摆开,费保定闻声跑过来,凑到人堆里看热闹。他把华安安当成一个潜在的对手,早就想摸清华安安的虚实。



    寥寥十几步,华安安就觉出钱相公的分量,十足的业余六段。看他文质彬彬,出手却凌厉狠辣,几乎使华安安有点招架不住。



    华安安心想,这是在陈府的第一盘棋,千万不能输。一旦输棋,以后就要看人家的眉高眼低啦。



    他祭出自己的看家法宝,抢占棋盘要点,紧紧把握大局,不论弃掉多少子,都要保证目数领先。几次可断可杀的机会,他都轻易放弃,他不愿意冒险。他的原则是,除非万无一失,就绝不动杀机。当然,以对方的实力,也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费保定看华安安的棋左支右拙、穷于应付。不禁咂咂舌,心想,这钱相公的棋漏洞百出,若是换做我,一扳一断,他就趴下了。这华安安的棋太过拘谨,不会是算不过来账吧?这么多杀棋的机会他都不杀,这棋风也太软了。此人,不难对付。



    棋过中局,华安安判断形势,自己忍让太多,目数已经落后。好在自己的官子技术还算强些,局势不难追回来。他稳下心神,冷静收官,扭转了不利局面,最终以一子险胜对手。



    看完棋局,费保定对华安安的棋艺嗤之以鼻。吴老虎输的冤枉啊!他心里想。



    陈老爷和儒士们却不这么看。他们认为华安安处事圆滑,给钱相公留了脸面,此局结果恰到好处,不愧是棋坛新出的青年俊彦。



    华安安感觉自己出了一脊背冷汗。好险,好险。



    钱相公,名长泽,号东汇,陈老爷的远亲。



    陈老爷的《残局总集》因为卷帙浩繁,选题难度过大,校订残局的棋手水平参差不齐,其中谬误极多,久久不能成书。后来,钱长泽从原题中去芜存精,在范西屏的帮助下,编成《残局类选》,于三十年后刻书出版。算是完成了陈老爷的遗愿。



    钱长泽本人所作的《三十字母》歌,简明扼要,通俗易懂。是对当时围棋理论的全面总结。与施襄夏的《凡遇要处总诀》,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三十七章 同行是冤家
    校订了几天残局,华安安的心态渐渐沉静下来,心思完全扑进千变万化的棋局中。真有些当初在棋校时,每天拼命做死活题的感觉。



    按理说,只要时间充裕,就没有职业棋手解不出的死活题。他大概浏览了一下七百五十个残局,,按照自己每天一题的速度估计,一年后要带着未完成的作业,回到基地接着做。可怎么寄得回来呢?



    唉,当时选择《天部》多好,星定式已经研究透彻,早就有了定论。自己只要照本宣科,轻轻松松就搞定了。何苦选了最复杂的难为自己和祝子山?



    费保定和他一起办公,就显得轻松多了。嘴里哼着小调,一手摆弄棋子,一手龙飞凤舞记录解题步骤。一吃过午饭,就优哉游哉跑到街上闲溜达,有时候晚上回来,有时候夜不归宿。吊儿郎当的,老来乐也不管他。



    华安安叹口气,下决心当业余棋手,现在反而干起了职业棋手的工作。当初做职业棋手,净出些业余棋手的成绩。命运真是作弄人。



    他觉着,自己和钱相公对局后,费保定对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以前是死乞白赖纠缠自己,总想从自己身上搞出秘密。现在,爱理不理,用鼻孔看人,一脸老虎看穿了黔之驴的底细后的阴险和骄狂。



 ; ;—无—错—小说 M。{qul}{edU}。 ; ;不过,华安安无所谓。你把我当成了冤家,以为我会抢你的饭碗。笑话。凭着祝领队藏在袜子里的四十多两银子,我不工作也饿不着。



    祝子山每天清晨出门,到处打听一个鼻子下面长黑痣的家伙。他跑遍处州城,听说城外有一个厦河村,是瓯江中游最大的船码头,重要的货物集散地。就不辞辛苦,天天往那里跑,希望在人海中发现那两个的踪影。午饭时间,他赶回来,下午帮华安安记录棋谱。日子就这样忙碌而又毫无价值的一天天打发过去。



    这天,华安安午睡醒的稍稍晚了,他去书房时,从窗户看见费保定站在书案前,正在翻看自己的解题步骤。



    费保定见自己的举动被华安安看见,就讪笑一声,回到八仙桌,继续整理手头的工作。



    华安安毫不介意,他俩校订的题材不同,互不干扰。即便都是研究《黄部》,互相探讨一下也挺好。他和这些把棋艺当成独门秘技的古代棋手不同,他是一种开放的态度。



    他来到书案旁,把上午的思路又梳理一遍,开始思索杀棋路径。



    一只瘦长枯黄的手很突兀的伸进自己的视野,轻轻点在一颗黑子上。



    他诧异的扭头去看,原来是费保定。



    费保定神秘兮兮地说:“不对。这是漏招。”



    华安安懊恼地说:“我把这里的变化都算尽了,唯此一着。”



    费保定不急不恼地说:“咱俩拆招看看究竟?”



    华安安说:“行,你输了就别再捣乱。”



    费保定冷笑一声,掂起一颗白子,拍在棋块中央一个很别扭的地方。



    华安安也夹起一颗黑子,犹豫了一下,没有落下去。他感觉自己掉进一个狭窄的黑窟窿里,上不来下不去,卡住啦。这家伙真犀利啊,一眼就看出破绽。



    “这局残棋我还没校完,这个漏招迟早会发现。”华安安强辩。



    费保定冷笑着说:“你校完的那六局残棋,我只轻轻瞥了一眼。哼哼,六局残棋,竟有五局有漏招。”



    华安安脸涨得通红,从匣子里取出校完的棋谱,往书案上一拍。“你说说,哪个有漏招。”



    费保定随手捏起一页,扫了一眼,指着上面的“去四八”,说:“你自己验算一遍。如果不服气,咱俩接着拆招。”



    华安安气鼓鼓的翻出原图,把残局摆上棋盘,找出费保定所说的那步棋,反复看了几遍,没有问题。



    费保定露出一副今天吃定你的神情,洋洋得意地在华安安做梦也没想到的角落拍下一颗棋子。



    华安安红着脸验算几遍,确实是漏招。



    “费大哥,你真厉害。”



    “小菜一碟,棋手就靠这吃饭,手艺不精可不行。”



    “费大哥,你说我这几局的漏招在哪里?”



    “笑话。我是你什么人?自己去想。就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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