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子山回到客栈,一狠心,把珍藏的几块银锭都揣在怀里,好像这样就能救出陈宝似的。
两人回到府衙附近,王大爷给祝子山出主意说:“你去买点素食,万一在牢里被人撞见,就说给陈酒送饭的。这样大家面子上都过得去。”
祝子山买好食物,王大爷引着他转到府衙后面,从一个小门进到牢里。
祝子山一脚踏进牢门,几乎被呛人的臭味熏出来。牢里漆黑一团,只能看见远处一个透气孔的微光。王大爷拽着他的袖子,深一脚,浅一脚,一路磕磕绊绊拐过几个狭窄的过道。一个狱卒挑起灯笼,昏暗的光影下,他看见几间用木栅隔出的牢室。黑暗中,几个人形的黑影缩在角落里,哼哼叽叽地呻吟着。
一个狱卒举着灯笼,对一间牢室喊:“陈酒,过来。有人给你送饭。”
祝子山瞪大眼睛,望着漆黑的角落。心想,陈宝你受苦了,我救你来了。
一个黑影扶着墙壁,慢慢出现在光影中。
这人蓬头垢面,像极了陈宝。但他并不是陈宝。
祝子山呆住了。从张桥畔千里迢迢追寻到的,竟然不是陈宝。他穷极智生,想印证自己的判断,就递上食物,问那人:“你为何在磁溪县骗人家财货?”
那人一怔,显然是被打怕了,随口说:“吴拐子是主谋,我和孔方兄只是从旁帮衬的从犯啊老爷。”
祝子山简直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他扔下食物,转身对王大爷说:“这人不是我表弟。”
没想到,王大爷冷笑一声,一把揪住祝子山的脖领,嚷道:“你没来由消遣老子。这大牢是你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吗?”
祝子山知道自己惹祸了,连忙掏出十两银子,却被王大爷一把抢走。几个狱卒扭住祝子山的双手,王大爷抡圆胳膊,给了祝子山两个大耳刮子。趁祝子山被打懵的片刻,伸手从祝子山的怀里又抓出那几块银锭,骂道:“直娘贼,我叫你骗我。赶紧滚蛋!再叫王大爷看见你,我就把你当陈酒同党在这里关到死。”
祝子山被狱卒一路踢打,一脚踹出府衙后门。
祝子山被打得神智不清,满怀恐惧,一路小跑,连鞋子跑飞都不知道。一直到了好人缘的大门外,这才像泄气的皮球,瘫坐在那里,直到华安安发现他。
“真是倒霉透顶。”祝子山重重地捶了几下桌子。
华安安不知怎么安慰他,说:“至少现在搞清楚了,陈宝邓坚不是通缉犯。”
“唉,我脑子一热就犯晕。早就应该明白不可能是他俩。”祝子山不停地长吁短叹。
“现在怎么办?回磁溪吧。”华安安说。才来杭州三四天,刚刚掀开这个年代的神秘面纱,他有点舍不得走。
“我的家乡,哼,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停了。”祝子山站起身就收拾行李,突然想起身上的钱都被抢走,又颓然坐下,“咱们没有路费啦。”
华安安把五两银子推到他面前。他苦笑着说:“根本不够,连处州也到不了。”
华安安想起范西屏一局棋就能赚二三千两银子,就说:“有我在,咱们能挣钱。”
祝子山用毛巾捂住脸,算了算路费,说:“起码得三十两银子才能回磁溪。到了磁溪就去找大娘子,她说过要养咱们一年半载的。”
华安安哈哈一笑,说:“这简单,我去和人下棋,轻轻松松就挣够了。”
“和谁下棋?”
“唔,还不知道。”
祝子山是高智商的人,想了想,说:“你说的也是个办法。明天我就出去找工作,你找费保定,让他给你介绍棋局。咱们两不耽误。”
晚上,祝子山在包袱里翻来翻去,想找一身工作服。华安安不停地敲费保定的房门,但是费保定彻夜未回。
天不亮,祝子山就兴冲冲出门去找工作。华安安四体不勤,懒觉睡惯了,半早晨才起床。他先敲了费保定的房门,洗完脸又去敲门。他悠闲地敲了一天门,费保定始终没回来。
傍晚,祝子山佝偻着腰回到好人缘,伙计不让他进门。华安安听到楼下吵闹,下楼辨认了半天,才认出祝子山,跟西湖里蹦出的泥鳅怪似的,从头到脚都是泥,只剩下两个红眼圈。
“你怎么了?又遇上王大爷?”
“五十文,在湖边挖了一天淤泥。”
祝子山洗刷干净,捶着后腰,欲言又止。他现在说话,都是用“唉”打头。“唉,明天另外找个工作。我看不惯他们的封建管理作风。”
“你做不了体力劳动,还是休息休息。只要费保定一回来,咱们就有钱了。”华安安除了做实验员,没有挨过饿,他把为吃饭而挣钱看的轻松平常。
“唉,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是,我不能光靠你养活,那样对你不公平。”
“你不要硬撑了。万一累出病,得不偿失。”
“唉,你放心,明天我去找轻松一点的工作。”
华安安又去敲费保定的房门。为了解决现在的困境,只好求取他的帮助。可是,这家伙怎么还不回来?他不打算讨好我这个妹夫了?
第四十四章 授子局
天不亮,祝子山就去街上寻找挣钱机会。华安安复制了昨天的生活,懒洋洋的把费保定的房门敲了整整一天。
傍晚,祝子山回来了。他扛着扁担,挑了两个竹筐子。“今天挣了七十四文,还剩半框菜没有卖完。”
华安安好奇的翻了翻菜筐,说:“你真行啊,居然会卖菜?”
祝子山拿出一杆秤,哈哈笑着说:“我早晨一出门,先看见街上卖菜的菜农。一打听,都是望江门外的农家菜。白萝卜、莴笋、菠菜、白菜,应有尽有。我赶紧出城,在菜农家里买了这副挑担。有个老头腿脚不灵便,我就和他约好,每天去他菜地上摘菜。我挑了满满两框菜,回到城里又买了这杆秤。这一天,把杭州城几乎跑遍了。”
华安安说:“好啊,你教我认这个秤,明天我也去卖菜。咱俩挣得更多。”
祝子山摇着头说:“不行,卖菜只能维持基本生活。要想攒够路费,还得靠你下棋挣钱。”
华安安搔着头,说:“这个费保定总不见回来,不会是离开杭州了吧?”
费保定本是萍水相逢的过客,人家离开杭州与否,并没有义务通知他俩。
祝子山想了想,说:“如果老费真的走了,咱俩只好做菜贩,等《无〈错《小说 m。QulEdU。coM攒够十两银子,哪怕乞讨要饭也得回磁溪县。一千多里路,够受的。”
祝子山卖菜上瘾,晚上睡觉都不踏实。他心里反复盘算,最后得出结论,需要四五个月才能攒够十两银子。而且,铜钱和银子的兑换价格不能有波动,生活上也得精打细算。
怀揣着美好梦想,祝子山精神百倍挑着担子出门。差不多到了华安安将要自然醒的钟点,祝子山惊慌失措地跑回客房,一进来就把房门拴上,大口喘着粗气,神情恐骇至极。
华安安被吵醒,看看窗外,晨光清新。他不解地望着祝子山。
“真倒霉。”祝子山面无表情地说,“我怎么不长眼?卖菜正好卖到王牢头的家里。幸亏我跑得快,才没有挨打。唉,把东西都丢完了。”
“那怎么办?”
“咱们得换个旅店。王牢头来过这个地方,知道我住在这里。”祝子山抽着自己的脸,“说不定他一会就带着人过来抓我。”
华安安赶紧起床,顾不上洗漱,帮着祝子山捆扎包袱。两人收拾停当,祝子山去楼下结算房钱,华安安这才急匆匆去茅房,一出房门,和费保定撞了个满怀。
华安安吓了一跳,看清是费保定,手忙脚乱的也不知该作揖还是握手,就埋怨他:“等了你这三天也不见你回来。”
费保定打着哈哈,看见房间里的行李物品,就问:“收拾行装做什么?”
祝子山在他身后说:“费兄,我俩打算在湖边找一家客栈,便于欣赏湖景。“
费保定“咦”了一声。“祝兄,你没有回家去?”
祝子山尴尬的笑了一声,再也不吭气了。
费保定对华安安说:“老弟,范大看愚兄的薄面,同意和你下一局授子棋。”
华安安喜上眉梢,连声感谢。
费保定说:“时间不早了,约好中午在玉泉院下棋。咱们这就走。”
祝子山和华安安背上包袱,跟着费保定走出甜水坊。祝子山一路上躲躲闪闪,总怕会迎面碰上王牢头。直到出了城,他才宽下心,长舒一口气。“秋高气爽,真是好天气。”
费保定看他俩身上背的太累赘,皱皱眉说:“这样子怎能去下棋?逃荒似的。前面周郎巷有家干净整洁的小店,先把行装寄存在那里。”
祝子山憨笑着说:“不忙,不忙。”
三个人沿着西湖岸边,一路向南。一边聊天,一边寻找客店。直到祝子山感觉远离了王牢头的恐怖势力范围,这才随便找了一家小店,存放了行李。
远远地,望见山巅上一座塔,通体赤红,砖砌的塔身裸露在蓝天下,沧桑古拙,荒凉无比。
华安安问:“那是什么塔?怎么那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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