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西沉,暮霭重重,将天地染成一片绮丽的锦色。云间城内如往常一般车水马龙,甚是热闹。城东南,临郊有座小酒村,依湖而建,名曰“杏花村”。杏花村以优雅别致的环境、独有的美酒杏花酿和糕点花蒸糕而闻名。虽然不处城中地带,每天慕名而来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相传前朝末年,有一著名诗人途径此地,清明时节孤身赶路,心头伤怀,想要饮酒消愁,于是问牧童,牧童抬手一指,便见着了那翻出墙头隐隐可见的红杏,古朴的酒旗在一旁随风飘飘,遥而可及,让那诗人漂泊的心有了暂时的安顿。于是作诗一首留于酒楼内“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此后杏花村的名声遍响遍了大江南北。苍茫乱世,多少人无家可归、妻离子散,无数失意愁闷的行人来这杏花村寻找淡淡的安慰。尤其是清明时节,细雨纷纷,独在异乡的异客都会相聚在杏花村,品着香醇的杏花酿和美味的花蒸糕,赏着芳姿极妍的杏花,在这古朴雅致的酒楼中感受轻轻的暖意。
清明将至,又到了杏花村最为繁忙的时刻。一缕哀而不伤的丝竹声从楼中缓缓飘出,时而婉转时而*,化作清风掠过人群,拂过江面,融在这一片浩淼云波间。走进杏花村,没有雕栏玉砌、气势恢宏的亭台楼阁,只有几座朴素的木质小楼。楼中的桌椅都是由上好的檀木制成,每张桌子上都摆着一个长颈白瓷花瓶,无论四季,瓶中都插着一枝*灵秀的红杏。虽简约干净,却又别出心裁。*大门,便是招待寻常客人的大堂。寻常百姓或者是匆匆赶路的旅客一般会在此饮酒歇息。通过大堂,往里两边各有一偏门,偏门内便是庭院。庭院非常开阔,院中杏树开放正艳,红云朵朵,胭脂万点,明艳动人。并与垂柳交相辉映,将一弯碧绿的圆形池潭环于其中,间或几片花瓣被风吹落,轻飘飘地浮于水面。中间有一条曲折的石子小道可通往池边。池边有棵老垂柳,苍劲雄浑,冠大如盖,枝条散乱的垂下来。即使是炎热的夏季,茂密的枝叶也会遮挡住厚厚的阳光,留得一方清凉土地。院内的房屋被庭中假山花木分割为一个个小亭阁,并由回廊相连接,高低错落有致,一个个独立的房间宽敞明亮,别致素雅,并有卷帘苏幕相遮掩,闹中取静,透过窗户,便能够俯瞰院中景致,转过庭院,又能一览湖心胜景。这等赏心悦目之地,比起自家院落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小二,快给本大爷准备北院的雅间!”一年轻男子刚踏进酒村大门,便大声使唤,听这嚣张的口气,堂中饮酒小憩的客人皆是眉头一皱。
“楚少爷,今日雅间已经客满,能否委屈您暂歇东院?”酒村的管事谦恭地上前招呼,略施一礼,算是致歉。
楚衍却如未听到一般,*通往内院的偏门,径自走向北院,身后的两个随从匆匆跟上,管事跟在后面,欲再劝阻,奈何这楚大少平时霸道惯了,对于管事的劝告,如同未闻,只想着随便找一间屋子,把里面的人赶出来便是了。
迎面一少年,一身店小二打扮。除管事外谁都没有在意,谁料楚衍走过那少年身旁时,脚突然被绊了一下,一股向前的冲力使自己几乎要倒下。他也是学过几年功夫,当下站稳,转换步子,出手打算反击,那少年只是移了一下脚步,避过拳掌,屈膝踢向楚衍,开始威风十足的大少便硬生生摔在地上,吃了一嘴的灰土。后面随从见自家少爷受了伤,连忙上前想要扶起少爷,却被一股劲气弹开。见这架势,两个随从一起攻向那少年,只见那少年抽下搭在肩上的白布,身形移动极快,那二位还没反应过来,只觉眼前一道白影闪过,便齐齐摔在了地上。
少年拿起白布弹了弹沾上的灰尘,对着趴在地上的一群人指着前面:“东边在这里,北院早就客满了。”楚衍等人这才发现他们早就被转移了方位,现在头朝东尾朝西。少年再不看一眼那些人的狼狈样,对着管事说道:“张管事啊,你已经老到连这些人都对付不来了么?”
“恶人自然需要恶人对付。”张管事捋了捋山羊胡,对那少年道,“不过要是宗主知道你又在这打架的话你也不会好受吧。”
听这句话,少年果然变了脸色,想到那只神秘兮兮的老狐狸就全身发毛,辩解道:“这次我又没破坏什么东西,只要你不说我不说老狐狸就不会知道的……”
爬起来的楚衍见两人自顾自聊着,把自己这个贵客撂在一边,更是气恼,但是动起手来又不是那帮人的对手,便想用身份威吓。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你们可知本大爷是什么身份?竟敢对我这般无礼?”
“什么身份?”少年转向楚衍,表示不知。
张管事解释:“云间城第一富商楚家大公子。”
“哦。”少年点点头,算是知道了,又问:“你爹还有其他儿子么?”
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问,楚衍正考虑要不要回答,张管事又接口道:“还有一子一女。”
“嗯嗯,幸好,幸好。”少年重新把白布搭上了肩膀,斜眼睨着楚川,“不然你们家的钱财早晚被你给败光了。”
楚衍听一店小二居然这么目中无人看低自己,当下气的一口气没缓过来,两眼一黑,撅了过去。一旁的小厮们七手八脚架起他的身子,迅速离开了杏花村。
“他爹楚裔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张管事对于客人被气昏过去毫不在意,淡淡抛出这么一句。
“嗯?”少年不明白他为何这么说,“那又怎样?这种纨绔少爷就该多教训教训。”
张管事对这少年的性格也有所知,也不多言,只是让他赶紧去招待客人,这几天可是杏花村最为繁忙的时候。
少年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往北院望去,找了一会,没发现什么,就没多想,跟着张管事继续今天的工作。
北院一座台榭内,一年轻男子倚在窗前,将刚才的景象尽收眼底。盈满一杯酒,男子的眼光落在杯中泛起的水纹上,原本只是当热闹般随便看看,在见到那少年出手后便没那么简单了:连一个小小的店小二都有这般身手,这杏花村果然如传闻般神秘!
饮毕最后一杯酒,男子起身,却未走正门,直接从那二楼的窗边飞跃而下,衣袂飘飘,宛若神人。轻轻落在池边一棵杏树上,男子抽出一直带在身边的短笛,移至唇边,悠悠笛音缓缓扬起,缥缈在天地间,与琴声相契合,比之琴音更为清亮悠远,宛若一涓溪流,漫出土壤,淌过溪石,细细淙淙,蜿蜒而来。
方才那少年听到这笛音,循声走到树下。树枝上,一男子半倚而坐,双目微阖,仍掩不住眉目间那股恣意风流;深衣广袖,俊颜如玉,墨发随风起舞,伴着点点红杏,竟是如画一般美妙。
那少年不自觉看呆了。一朵花瓣飘到了他的鼻子上,侵入鼻腔的香气让少年不自觉揉了揉鼻子,又斜着眼睛瞟了一眼树上的人,少年纵身一跃,在那男子身旁站定。
刚好一曲吹毕,男子睁眼细细看着他,也不说话。对面那人约莫十四五岁模样,生得极为清俊,双目黑白分明,炯炯有神,顾盼间灵气逼人,略微带着好奇的神色盯着自己。
“不知小兄弟有何事?”男子率先出声询问,声音略显低沉,仿若风吟,极为悦耳。
“你的曲子吹的真好听。”少年虽是出口称赞,却像寻常寒暄一般平淡。
男子正要客套地说上两句过奖,“可是,”少年话锋一转,长眉轻挑,“这里却不是该坐的地方。”话未落便提脚踹向眼前的人。本就不甚粗壮的树枝经两人这么一折腾,“啪嗒”一下断了下来。
男子一个翻转,脚下借力,轻轻一跳,便稳稳落在地面。少年提起的脚来不及收回,又岔了气,身形不稳,随着树枝一起摔了下来。整棵杏树花朵掉了大半,露出大片光秃的枝干。
少年坐在地上,嘴角抽了抽,已经可以预见之后老狐狸的反应,不免对这个罪魁祸首更加怨念。站起身子,为避免破坏更多的杏柳,改为语言攻击:“你这人真不知好歹,随随便便就往人家院子里的树上乱跳,要是吓到别的客人怎么办?就算不会吓到别的客人,你把我们树上的杏花都吓得掉了下来,这可是比吓死人更为可怕的事情啊你知不知道!”少年音调越来越高,语气也越发激动,一副恨不得把这人宰了当化肥祭奠掉落的杏花的剽悍样。
男子觉得这少年反应甚是有趣,居然认为客人的命不如树上的花重要,但毕竟是自己理亏在先,长拘一揖,致歉道:“刚才确是我鲁莽了,害小兄弟从树上摔了下来,在此赔个不是。”
“这可不是简单得赔个不是就能解决的问题。”少年显然不接受他的歉意,正想着要怎么从他那讨点补偿的时候,几个看似武林人士的人走了过来,打断了他的思考。
“竟然能在这里见到云公子,真是万某的福气。”领先一人率先抱拳行礼,难掩喜悦之情,“之前在楚州多亏云公子出手相助,小女才能避免厄运。”
“万镖头客气了,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被尊称为“云公子”的男子淡淡回应。
“青儿,还不快见过云公子。”万镖头回身,拉过自家女儿。
“万青见过公子。”身后一少女,敛衽一礼,眼眸中脉脉水波荡漾,在正视到面前的男子时脸颊泛红,头又微微低了下去。
旁边的少年被一群人你来我往的客套搞得很郁闷,哼了一声。
“你这小二怎可如此无礼?还不快准备雅间和上等的酒菜招待云公子。”万镖头并不清楚状况,只对这小二的傲慢态度觉得不快,便吩咐他下去做事。
那少年听了万镖头的话,却没有行动,指着刚才那株杏树说道:“这位云公子方才破坏院中的杏树,该怎么赔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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